毛驤撓撓頭,沉吟片刻,說道:“小毛驢知道,皇上,是不是所有王侯將相都可以監(jiān)視?”
朱元璋點頭:“是的,但也要懂得拿捏好分寸,不能讓他們察覺,否則他們聯(lián)合起來鬧事,朕也保不了你?!?p> 毛驤笑著:“小毛驢明白,小毛驢就是為皇上背鍋的命。”
朱元璋哈哈大笑,說道:“你這頭倔驢,真敢說,說吧,有什么要求,要人給人,要物給物,朕盡量滿足于你?!?p> 毛驤眨眨眼睛:“皇上,小毛驢要一個人?!?p> 朱元璋笑著:“就知道你有條件,要誰?朕已經(jīng)說過,別打楊老頭夏老頭的主意,他們離開了,誰來保護(hù)朕的安全,是小騾子羅曉峰吧?”
毛驤眨著眼睛:“皇上厲害,看穿了小毛驢的心思?!?p> 朱元璋說道:“你那點花綠腸子朕還不知道,好,朕給你調(diào)令,小騾子給你當(dāng)副手,太子會放人的,哎呀,這一驢一騾又要合在一起了?!?p> 毛驤涎笑著:“我這頭驢要干臟累活,他那頭騾當(dāng)然也要干臟累活,他和我都是干臟累活的命,否則,我心里不平衡?!?p> 朱元璋哈哈大笑。
他的眼睛突然變得有點迷離起來:“小毛驢,交給你一個艱難的任務(wù),白玉華可能沒死,你們給朕找出來,不管上天入地,你們也要把她找到,朕要見她一面。”
毛驤的笑容立即凝結(jié)住。
朱元璋說道:“害怕了不是?”
毛驤點頭。
朱元璋說道:“趁現(xiàn)在還沒有頒布圣旨出去,你可以推辭不干,朕不會怪你,另外選人就是?!?p> 毛驤說道:“小毛驢是害怕她白玉華,但更害怕皇上不用小毛驢為朝廷效力,小毛驢的命是皇上的,皇上要小毛驢干什么,小毛驢就干什么。”
“好,知難而上,好樣的?!敝煸奥冻鰸M意的笑容。
朱元璋想了一下,說道:“小毛驢,還記得當(dāng)年各路反王最厲害的軍師是誰嗎?”
毛驤說道:“記得,劉伯溫,何野云、施耐庵、張子善,各路反王稱他們?yōu)樗拇筌妿?,但還是我們的軍師最厲害,輔助皇上打下了江山。”
朱元璋哈哈大笑,說道:“這個當(dāng)然?!?p> 毛驤說道:“皇上是要……”
朱元璋說道:“張士誠部的施耐奄早早退隱,寫書立著,完成水滸傳后不久就駕鶴西去,但陳友諒部的何野云、方國珍部的張子善到現(xiàn)在都生死未卜下落不明,這兩個人也是不世之材,尤其是陳友諒部的何野云,是真正的心腹大患,你一定要找到他們,生要見人,死要見尸,明白不?”
毛驤說道:“末將定當(dāng)傾盡全力,找出他們兩個。”
朱元璋說道:“小毛驢,有時間的話看看施耐奄寫的水滸傳,其實水滸傳大部分情節(jié)就是按照我們當(dāng)年那些反王的事跡寫的,他寫的一百零八將有可能在其中一將能找到你的影子喲?!?p> 毛驤瞪大眼睛,說道:“皇上,小毛驢粗人一個,叫小毛驢上陣殺敵還可以,叫小老驢讀書豈不是要小毛驢的命嗎?”
朱元璋說道:“你現(xiàn)在身居要職,要多讀一點書,施耐奄教的學(xué)生也不錯,他的一個學(xué)生叫羅貫中,寫三國演義,相當(dāng)有水平,你有空去拜訪一下,記住,要客氣一點,去吧,該去忙你要忙的事了?!?p> “小毛驢不怕忙,只怕閑,末將告退?!泵J退出御書房。
朱元璋看著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早上,文華殿。
一個年約二十二三歲的年輕人坐在書案后聚精會神地審閱由皇上轉(zhuǎn)呈過來的奏章。
他眉目清秀,顯得一臉儒雅之氣,他穿的是杏黃色四爪蟒袍,這件蟒袍全天下只有一個人有資格穿,那就是太子。
沒錯,他就是大明太子朱標(biāo)。
這座文華殿是他閱看奏章會見群臣的地方,旁邊的奉天殿則是他皇帝老子朱元璋臨朝議政的地方。
早朝完畢,他就回到文華殿,這是他必須要做的事,即使皇上不早朝,他也要每天早上到文華殿,處理屬于他管轄范疇的一般政務(wù),然后發(fā)還六部去執(zhí)行。
其他大臣可以偷懶,他絕不能偷懶,因為他是太子,眾王榜樣,明日之君,他不能辜負(fù)那些看著他長大的開國元勛們對他的期望。
一個人背負(fù)著太高的期望,會活得很累的,但他不能說累,他是大明國君的繼任人。
朱元璋為了培養(yǎng)這個兒子,幾乎把所有的開國元勛六公二十八侯二伯爵都派到到東宮太子府兼任職務(wù)。
把滿朝文武最有能力的人都塞進(jìn)太子府任職,這在歷朝歷代中非常罕見,一旦出現(xiàn)太子謀朝篡位的局面,這些能人高才又擁立太子的話,身為皇帝的也無力回天,可見朱元璋對他的信任有多深,期望有多高。
這些開國元勛們期望他能成為圣賢之君,他也希望自己他日能成為圣賢之君,所以他努力地朝著這一方面而走。
他也是從戰(zhàn)爭中成長起來的,不同的是他沒有上過戰(zhàn)場。
從朱元璋擁兵稱吳王開始,就立他為世子,但性格卻完全不像朱元璋,他寬仁,而朱元璋卻苛刻,他大量,而朱元璋卻記仇,他穩(wěn)重,而朱元璋卻暴躁,父子倆涇渭分明。
他之所以形成今天敦厚寬和的性格,與一個人的教導(dǎo)分不開,這個人就是他的老師浙東大儒宋濂。
當(dāng)年朱元璋打下睦洲后,親自登門拜訪請宋濂這個名滿天下的大儒來做朱標(biāo)的老師,當(dāng)時朱標(biāo)還不滿四周歲。
在宋濂的熏陶教導(dǎo)之下,朱標(biāo)不僅德才兼?zhèn)?,更形成了日后敦厚溫和的性格,與他老爹朱元璋陰鷙暴躁的性格形成鮮明的對比。
正因為這一點不同,讓所有開國元勛都折服,朱元璋看到了希望,這個兒子是一個難得的明君,更是傾盡心血去培養(yǎng),所以無論這個兒子如何頂撞,朱元璋都不計較,其中最好的例子便是洪武七年發(fā)生的一件事。
這年朱元璋的寵妃孫貴妃去世,后宮之中,一片愁云慘霧,因為孫貴妃的地位僅次于皇后馬秀英,地位相當(dāng)高。
何解如此?
因為孫貴妃是朱元璋最早納的侍妾,與馬秀英一起陪伴著朱元璋度過戰(zhàn)爭歲月,和馬秀英惺惺相惜,深得馬秀英的敬重。
朱元璋稱帝后,沒有忘情于她,冊封她為貴妃,在后宮之中,身居第二位,算得上無上榮耀了。
朱元璋對于孫貴妃也是情深,在早朝的時候下旨禮部為孫貴妃舉辦隆重的葬禮,這等同于是國葬。
不僅如此,朱元璋還下令讓太子和其他不是孫貴妃所生的諸位皇子服“齊衰”,為孫貴妃披麻戴孝送行。(注明:齊衰是五服喪禮中排名第二的喪服,按本宗族親分等級,依次序為斬衰、齊衰、大功服、小功服、緦麻服。)
滿朝文武誰也沒有哼聲,不敢反對,就連韓國公李善長、魏國公徐達(dá)、軍師劉伯溫也沒有敢出言反對,誰都知道朱元璋的個性,一旦惹怒了,天威發(fā)作,小則丟官削職流放千里,重則可是掉腦袋的事了,不值得。
沒想到的是朱元璋剛剛頒下旨意,就有一個人站出來表示反對,竟然是太子朱標(biāo)。
這令朱元璋很難堪,氣得幾乎吐一口老血,但還是問原因為何反對。
朱標(biāo)說自己身為皇后嫡子,在父皇母后都在世的情況下,為庶母服喪,不合禮儀,更不合綱常。
說他迂腐也好,執(zhí)拗也罷,但是不可否認(rèn)的是他說得很合綱常情理。
因為在古代禮儀中,庶子只能以嫡母為母,但對于嫡子來說,庶母卻不是母,所以在大戶人家中,往往父親的偏房小妾去世,嫡子是不需要服喪的,只有偏房小妾的親生兒子才需要服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