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一路往西，白玉天于路上買了幾壇好酒裝上驢車，回到客店。到客棧柜臺要了紙張筆墨，寫好治病方子交給大叔，將人送出客店。見夕陽西落，暮色不遠，便又回到柜臺，叫起晚飯來。
店小二心中大喜，連忙拿好菜單，向白玉天推薦各種菜肴。
白玉天裝出一副吃貨模樣，照單全收，最后要了一個魚湯。
店小二賠禮道歉起來：“客官，真是不巧，前兩天送來的魚用完了。今兒本是送貨的日期，可到這個點還未送來，怕是指望不上了。點個其他湯水可好？”
白玉天笑道：“好。那就來個‘四靈湯’吧?！?p> 店小二笑著問道：“四靈湯？”
白玉天戲言道：“小二哥，這四靈湯都不知道，好像愧對了你這滿嘴的學(xué)問?！?p> 店小二問道：“不知客官所指的四靈是什么？”
白玉天笑答道：“東南西北，謂之四方，有著四方神明。東方青色為木，其星蒼龍；西方白色為金，其星白虎；南方赤色為火，其星朱鳥；北方黑色為水，其星玄武。四星之精，降生四獸，含血之蟲以四獸為長。是而，四獸稱為四象，也謂為天之四靈?！?p> 店小二說道：“四獸謂為神明，豈可用來熬湯？”
白玉天笑答道：“為什么不能。那些富貴人家，常常炫耀自己身份尊貴，動不動就說自己吃的是龍肝鳳膽，喝的是瓊漿玉液。我今兒只想炫耀一下，喝碗四靈湯，難道有何不可嗎？”
店小二笑答道：“客官想喝碗四靈湯，那有什么不可的。不過，小店向來崇敬神明，不敢對它們有半絲褻瀆之意。何況小店還是小本經(jīng)營，接待的過客大多饑不擇食、寒難擇衣，如此珍貴的食材別說千年難得一遇，就算能碰巧撞見，也不敢備著，萬一接待不到你這種識貨之人，豈不是守著神奇化腐朽，自找不痛快?！?p> 白玉天呵呵大笑道：“這說的也是。不過小二哥，你若真有心，我看這四靈湯還是可以做成的。”
店小二歡聲道：“客官請說，能為你效勞，店小二甚是榮幸之至?！?p> 白玉天笑答道：“我可聽說，有幾個叫什么青龍?zhí)谩谆⑻?、玄武堂、朱雀堂的，你跟它們都沾著親、帶著故，你若愿意將它們?nèi)颊垇?，讓我一劍將它們?nèi)珳缌耍@四靈湯怕是就可做成了?！?p> 店小二臉色立變，道：“客官，世間事，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切莫這般道聽途說，輕信他人的胡言亂語。什么青龍?zhí)?、白虎堂的，我一個店里跑腿的伙計到那里去知道這些，更別說去將它們請來了。你說是不？”
白玉天笑道：“聽你這么說，看樣子，今兒這四靈湯實是指望不上了。”
店小二有禮道：“多謝客官體諒，店小二真是有心無力。”
白玉天道：“小二哥，這有什么好謝的，把剛寫好的菜單給我就行。”
店小二將菜單遞給白玉天，沒想到白玉天接過去看都沒看就撕毀了來，很是不解，好聲問道：“客官，你這是何故？”
白玉天小哼一聲，沒給好臉色地說道：“不瞞你說，我這個人嗎，只要有好吃的好喝的，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顧。但也特講究，從來只按自個兒的心意兒來，不喜歡別人逆我的意?？蓜傸c的這頓晚飯，我想喝口魚湯沒有，想喝口四靈湯也沒有，心意兒受損，這菜單自是不能留著了?！?p> 店小二歡聲道：“那好，你說，我記，重新寫個單子。”
白玉天道：“算了，晚飯還是我自己來想辦法吧。”
店小二快語道：“那其他人呢？”
白玉天說道：“今日我坐大，其他人自是就著我的口味了?！鞭D(zhuǎn)身跨步離開。
店小二追了上去，好聲好氣地說道：“客官，你們在我店里住宿，不在我店里用餐，若是被別有用心之人傳揚開去，以后我這小店的生意恐怕難做了，你要多加體諒。”
白玉天笑了笑，將手臂搭上店小二的肩膀，在其耳旁輕輕說道：“你回去告訴趙明秀，化功散之毒不是每個人都受當?shù)闷鸬?，還是少用些為妙。免得用多了，死后被佛家的善念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店小二微微一顫，故作鎮(zhèn)定地說道：“客官真會說笑，什么趙明秀，什么化功散，聞所未聞，又到那里去告知。”
白玉天笑答道：“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要挑明了呢！你說是不？”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邁開大步，朝范仲淹住的窯洞徑直走去，兩條腳印入地一寸，均準劃一。
店小二見之，心中殺意畢露于眼，好如兩束火焰，只差沒將白玉天的背影點燃了來。
白玉天入得范仲淹住的窯洞，見五山道人、陳希聞四兄弟、吳三等人都在，便將剛才之事說了。
五山道人覺得白玉天有些話好似言之過早，不是很滿意，忍不住說道：“小子，平時看你蠻穩(wěn)得住性子的，今兒怎就這般毛毛躁躁了，那幾句話是你現(xiàn)在該說的嗎？好好一個敵在明我在暗不要，傻不傻啊你！”
白玉天微笑道：“道長，說都說了，再計較也于事無補。不如當是給趙明秀一個下馬威得了。”
五山道人說道：“趙明秀好不容易選了這個好地兒，想著我們放松警惕，讓他大展拳腳一番。你倒好，一語道破，豈不讓他傷心難過來著。要是萬一他傷心過度，不出現(xiàn)了怎么辦，你總不能追到碧落湖去，請求他原諒吧？”
白玉天笑答道：“那倒不至于。西夏李元昊手底下猛將如云，勇士成千上萬，趙明秀要想在李元昊那里吃香，光靠一個武圣人的名頭恐怕不夠。依我看，他趙明秀要想日后在西夏的陣營里有大聲說話的資本，唯有將白蓮教拉下水，牢牢掌控于手心，幫他建功立業(yè)?！?p> 轉(zhuǎn)而又說道：“我敢打保票，趙明秀今晚不僅睡不好，明早還會起得早，早早地等在子午嶺下，等我們?nèi)ヅc他碰面，幫他提點建議，日后他該怎么辦。”
范仲淹插話道：“建議沒有，路可指一條?！?p> 陳希聞不安地問道：“大人，指一條什么路？”
范仲淹朝白玉天說道：“小子，你覺得指條什么路好？”
白玉天答道：“大人，若我是你，明路、暗路各指給他一條?！?p> 范仲淹道：“哦！說說看?！?p> 白玉天笑答道：“若他不愿意為賣國求榮而死，就指引明路一條，讓他去禮敬如來佛祖，終生不走出那慈悲為懷之心半步。反之，若他硬想為賣國求榮而死，就指引暗路一條，讓他去跪拜十羅閻王?！?p> 范仲淹歡聲道：“好，執(zhí)迷頓悟，走明路；執(zhí)迷不悟，走暗路。就這么著?！?p> 陳希聞四兄弟聽過，心中不免放寬了來。
心想，他趙明秀不管走那條路，都不可能再為惡。自己雖不能為幾十年西躲東藏的生活手刃仇人，出口惡氣，但也從此再無生死仇家，日后多多少少可獲得份安寧，為之高興一下還是可以有的。
石清華同著阿星、阿竹好似有事，找尋白玉天而來，見人不在屋內(nèi)，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聽到隔壁窯洞里有微微的說話聲傳出，來到門口，見白玉天與崔鶯鶯都在，便走了進去，靜立一旁。
白玉天見三人嘴唇微動，似有話說，輕聲問道：“清華，是有什么事嗎？”
石清華回道：“碧落湖那幾個弟子已出得客店，自是向趙明秀交差去了，需要將他們攔下嗎？”
白玉天起身答道：“他們充其量，不過是趙明秀追求功名利祿的工具，過往所做的惡事皆出自趙明秀之口，只是不分好壞對錯、唯命是從而已。殺了他們，不過是給大地徒增幾個墳堆，不殺他們，留住他們也沒什么用途，隨他們?nèi)グ??！?p> 石清華道：“是，白大哥。那我們?nèi)チ??！?p> 崔鶯鶯問道：“去那里？”
石清華笑答道：“我?guī)椭狙蛉?，那些兵哥哥們好像不善此道?！?p> 范仲淹說道：“你會烤全羊？”
石清華有禮道：“回大人話，我爹曾是一個廚子，烹烤全羊的手藝于當?shù)乜胺Q一絕，我小時候從旁學(xué)了些。不過自我爹他去世后的十多年里，一直未有機會用上，今晚不知能不能烤好來。”
范仲淹見石清華言語中底氣不足，想到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好生鼓勵道：“先賢們說，人做事，只要誠心所到，可感天動地，金石都能為之開裂。你有此烹飪技藝，只要誠意滿滿，好味道今晚定出自你手，安心去烤便是?！?p> 石清華行禮道：“多謝大人信任，小的一定竭盡所能，用心烤羊。”躬身禮別眾人，跨步而去。
外邊漸漸傳來喧嘩聲，范仲淹聽后很是舒暢，起身說道：“眾位，人生匆匆數(shù)十載，難得寬心一樂。要不移步室外，一邊對月把酒言歡，一邊對火縱情歌舞，奏響絲竹，圖他個樂趣喧天。”
眾人起身，有禮道：“大人請！”
“眾位請！”范仲淹歡歡一笑，牽著夫人甄金蓮跨步而出，眾人緊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