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緋紅之夜（一）
砰砰砰！
早就因?yàn)槁牭侥_步聲而醒來的霍姆斯睜開了眼睛，看著幾個兇神惡煞的黑幫成員大力拍打著旁邊的鐵欄桿，把所有的奴隸吵醒。
“喂，別睡了，等你們死了有的是時間睡，都給老子起來！”
一個手里拿著鐵棍的黑幫叫囂著，一招手，示意后面的人把東西送進(jìn)來。
一條條有些發(fā)霉的黑面包堆積在一起，被放在一個裝有幾個輪子的勉強(qiáng)能被稱之為運(yùn)載工具的小車上推了進(jìn)來。
“看看，看看，我們對你們多好，臨走之前還送你們一頓飽飯，都大口吃、放開了吃，別到時候走到一半再說餓了！”
幾個黑幫把黑面包分發(fā)給眾奴隸，女的奴隸一條面包加一小袋水，男的有一條半面包，水是一樣的。
這一條面包的份量確實(shí)不少，足有成年男子小臂長短，女人拳頭粗細(xì)，捏在手里都沉甸甸的。
這樣的黑面包是沒有辦法直接吃的，必須要就著水軟化之后才能勉強(qiáng)入口，要不然它的味道和口感都像是粗糙的木渣，一口也休想下咽。
霍姆斯拿到了兩條黑面包，還算干凈，上面沒有霉痕，水也有兩袋。
這顯然是特別的優(yōu)待。
他用力掰下一小塊面包，放進(jìn)嘴里，小心翼翼地喝下一小口水，讓黑面包在口腔里慢慢軟化，隨后再咀嚼、下咽，然后重復(fù)這樣的經(jīng)過。
其他人也都是這樣，一時之間，惡臭熏天的房間里只剩下輕微的掰斷面包的聲音和咀嚼面包的聲音。
霍姆斯突然咳嗽了兩聲，像是嗆到了一樣，連嘴里的面包和水都噴了出來，他趕緊伸手去撿，把掉在地上的面包撿了起來。
看了看剩下的食物和水，霍姆斯把撿起的面包扔回了地上，剩下的還不少，應(yīng)該夠吃的，掉地上的就可以不吃了。
在旁邊看守的黑幫看到霍姆斯又繼續(xù)吃了起來，移開了視線。
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是，霍姆斯的左手的無名指上，多了一個銀白色的指環(huán)，就像是戴反了的戒指。
他一邊吃著，一邊不經(jīng)意地把灰抹在手上，讓指環(huán)顯得更不顯眼。
吃完一條半的面包，霍姆斯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半條面包連同大半袋水塞到懷里，隨后又躺到了先前的位置。
他吃的速度很快，雖然量比別人更多，但卻是頭幾個吃完的。
“咳咳咳…”
咳嗽聲從霍姆斯旁邊不遠(yuǎn)處一個女性奴隸的口中發(fā)出，顯然是嗆到了。
但她不敢把食物吐出來，對饑餓的恐懼讓她只能閉著眼，表情痛苦地想要咽下去。
霍姆斯在那張略有些熟悉的面孔上停留幾秒，隨后移開了目光。
幾天前他在路上見過她，當(dāng)時還有一個笑容滿面的奴隸販子。
霍姆斯閉上眼睛休息，心里盤算著之后的計(jì)劃，卻沒注意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在看到霍姆斯把吃剩的東西放入懷里時，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什么，但最后還是轉(zhuǎn)過頭，把自己蜷縮在角落里。
他的手指在地上的干草上挖了挖，把某個東西拿在了手里。
隨后，他又繼續(xù)吃了起來，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過了沒多久，進(jìn)食的聲音慢慢停了下來，大多數(shù)人都已經(jīng)把面包和水混合著塞進(jìn)了肚子里。
“行了，吃完了就睡吧，過不多久就會有人來接你們了，都休息好?！?p> 看到奴隸們基本都吃好了，黑幫們也不在這里浪費(fèi)時間，隨后留下一句話就轉(zhuǎn)身離開。
大門再次被關(guān)上，這次沒有捆上鐵索的聲音，或許是覺得沒有必要了。
躺在地上的霍姆斯閉著眼睛，左手的大拇指輕輕地?fù)崦艘幌履穷w戒指上鮮紅的寶石。寶石上散發(fā)出了一抹妖冶而血腥的紅光。
沒讓這群剛吃完一頓飽飯的奴隸們等太久，黑幫們又回來了，用繩子把他們的手捆在背后，又系在一起，解開了束縛著他們的項(xiàng)圈，把他們拉了出去。
奴隸們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走在霍姆斯前面的那個女奴隸狀態(tài)很是不好，走路一腳深一腳淺，她并不是先前被展示的奴隸們的一員。在這場奴隸交易里，她只是一個可笑的附屬品。
霍姆斯并沒有看她，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天上。
已經(jīng)到了夜晚，天上昏黑一片，紅月高高地懸掛在星空中，那緋紅的光把其他星辰的光都遮蓋了，似乎也遮蓋了大地。
這竟是個滿月的日子。
“快走！快走！別磨磨蹭蹭的！”
領(lǐng)頭的黑幫甩著鞭子吆喝著，一眾人腳步沉重地踏上了未卜的命運(yùn)。
霍姆斯走在隊(duì)伍最后，有人專門看著他，防止這個最奇貨可居的家伙逃走。
霍姆斯蓬頭垢面，雜亂的頭發(fā)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戒指，耀眼的紅光在紅寶石上閃爍了一下，隨后便沉寂下去。
黑幫的人們臉上帶著豐收的笑容，驅(qū)使著奴隸們前進(jìn)，卻不知道，在那所臭氣熏天的房間里，一朵微弱的火花被點(diǎn)燃了。
在罪惡的土壤里，一點(diǎn)火花，就足以成燎原之勢。
……
交接的過程很順利，一方面是沒有走露風(fēng)聲，另一方面兩方都帶齊了家伙事，就算有人來找事也只有被打成篩子的結(jié)局。
“優(yōu)質(zhì)奴隸十一個，劣質(zhì)奴隸二十七個……劣質(zhì)貨有點(diǎn)多啊……”
卡多先生一只手拿著根棒子在奴隸們的身上指指點(diǎn)點(diǎn)，面色不虞。
“先生，您可是說好的……這批貨……”
黑幫小頭目陪著笑臉小心翼翼地說著。
“我是說過，給你們加錢，但你們看看，看看！”
卡多抄起棒子在霍姆斯面前的女性奴隸的肩膀上狠狠地敲了兩下，她頓時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就這樣的貨色，這樣的貨色，你怎么好意思舔著臉讓我加錢！”
卡多伸出棒子杵在女奴隸的身上，滿臉怒氣地大罵到。
站在一旁的黑幫小頭目臉色變化了幾下，突然一發(fā)狠，猛地從腰間拔出槍，抬起槍管！
砰！
一顆子彈從槍管出膛，隨著底火被激發(fā)，以極快的速度帶著巨大的動能射出，輕而易舉地穿透了……那個女奴隸的頭顱。
鮮血炸開，紅色的、粘稠的液體濺到了霍姆斯的鞋上。
女奴隸躺在冰冷的地上，頭發(fā)散開，鮮血混合著腦漿從子彈開出的孔洞中流出，流過她滿是瘀痕的身體，滴落在地上，把黑土地染紅。
霍姆斯低頭看著鞋上刺目的紅色，看不清他藏在亂發(fā)下的臉上，作何表情。
血的氣息，縈繞在四周。
黑幫小頭目放下舉起的槍，擠出笑臉看向卡多。
“太不好意思了，卡多先生。”黑幫小頭目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是我們的錯，我們檢驗(yàn)不合格，把這樣的劣質(zhì)貨都放進(jìn)來了，您再看看，還有哪個是劣質(zhì)貨？我直接處理掉，不勞煩您動手。”
卡多用袖子掩住口鼻，臉色很難看。他的面部抽搐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黑幫小頭目手里還在冒煙的槍口，眼神深處閃過一抹畏懼。
雖然商會來的人手不少，裝備更是比黑幫精良，但是這改變不了卡多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即使他再怎么不愿意也不許承認(rèn)，那些賤民只要真的動手，他只有不到一半的概率能完整地離開。
他揮了揮衣袖，裝作不耐。
“算了算了，這次就這樣吧，下次注意?！?p> “行，行，我們一定注意，感謝您的寬容，卡多先生?！?p> 黑幫小頭目連忙點(diǎn)頭哈腰的謝到，但卡多似乎總能在他那堆笑的面孔上看到一抹揮之不去的譏諷。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朝著隊(duì)伍前端走去。揮了揮手杖，示意繼續(xù)前進(jìn)。
在這場鬧劇的后方。
霍姆斯俯下身體，用衣袖拂去了了鞋面上的血跡。
同時，他的腳掌微微動了動，讓鞋尖處冒出尖的刃縮了回去。
還不到時候。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