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太陽升起的清晨,微風還是有些清冷。
站在旅者行會的門前,辛格拍了拍行囊,確認東西是否還在。
盡管出發(fā)前會一次次的設想,希望能夠做到萬事俱備,但真正到了路上,還是發(fā)現(xiàn)這個沒有,那個沒帶。
至少還需要一些藥劑,辛格想著,拍了拍有些蒼白的臉,推開了行會的大門。
辛格的心里是有些忐忑,他不摸也知道自己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口袋不是干癟的,因此他格外期望鈴狐的一切可以夠上一個不錯的價錢。
在獵戶的家里,幾乎一切都要依靠自己。村里的一些交換也過著比較淳樸的方式,因此辛格經(jīng)歷了三年溫飽且?guī)缀跤貌坏截泿诺娜兆印?p> 在出發(fā)前辛格也考慮過,但是錢哪里來是個問題。
問德倫嗎?開不了口。
問瓦妮莎嗎,別開玩笑了,僅僅是想象一下就讓人覺得心中有愧。
行會的一層沒什么人,辛格直奔二層而去,一張棗紅色的原木柜臺前,辛格卸下自己的行囊。
在柜臺后面接待的是一個新來的陌生姑娘,姑娘有著淡金色的齊肩短發(fā),穿著行會的制式服裝,一汪清水明亮閃爍,總是盯向來人,她笑著接待辛格,多半也笑著接待每一個人。
“你好,我是妮蒂婭?諾里斯,請問是什么事?”
“這個大概值多少?!毙粮裣胫?,就算自己沒有吃過豬肉,但也見過豬跑。他拎出鈴狐的尸體,甩到桌子上,裝作冷漠的樣子清了清嗓子,局促又盡力地想要大方。
妮蒂婭笑著,開心著低頭,但看向桌子上的一抹雪白時,卻張大了嘴巴,接著摒棄的神情灌滿了她偌大的眼睛。
妮蒂婭沉默了片刻,壓抑著嗓音開口,如同一壺加了蓋子的沸水。
“你就這樣裝著她的尸體,走了一路……而且甩到桌子上?”
辛格覺得真是人不可貌相,對面的姑娘似乎氣性極大,而且來得突然且莫名其妙。他不知道為什么,也許鈴狐沒有自己想得那么值錢?
“實際上我昨天后半夜的時候才干掉它,就在鎮(zhèn)子以西不到三十里的地方,”辛格捏住鈴狐的腿,將它提了起來。
“大概七八斤的樣子?!?p> “夠了……”妮蒂婭看著辛格,一彎眉頭寫不下難以置信。
辛格沒有聽清,他認為自己還沒有解釋清楚,他一邊說著,一邊捏著鈴狐晃了晃,“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家伙,它身上什么地方值錢,我確實不知道。它的眼睛很漂亮,我總不能……”
“夠了!”燒紅的水壺終于沖破了蓋子,妮蒂婭再也忍不住,一把奪過鈴狐,接著退后了三步,一雙閃爍的眼睛瞪向辛格,又綴滿淚光。
“像你這種滿腦子都是錢的人!”接著她喘了兩口氣,抿了一下嘴唇,“抱歉……請你在這里等一下?!彼p手捧起鈴狐,逃似的離開了。
辛格看著姑娘三步并作兩步地飛快離開,覺得誤會就像一座大山,甚至有一剎那,他都覺得自己好像真的錯了。
辛格在柜臺前面踱步,他的雙手想要抱在胸前,剛抬起來又變作叉腰,腰叉了一半又狠狠的一甩,兩只手怎么放都放不舒服。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滿腦子就是錢的人,德倫教會我的方式就是這樣,況且我不干掉它,難不成讓它吃了我?
辛格轉(zhuǎn)了幾圈,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見來的不是妮蒂婭,而是另外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
高挑的女人,淡紫色的眼影和俊俏的鼻梁,暗紅色的波浪般頭發(fā)一直垂到腰部,腳步輕緩且干凈。
她打量了一會辛格,饒有興味的開口:“你看上去倒不像妮亞說得那么殘忍?!?p> 辛格深吸了一口氣,使自己冷靜下來,“什么意思,她是怎么說的?”
“她說你把一具尸體塞到包里裝了一路,不僅甩到桌子上,而且提起來到處晃?!?p> ……
……
女人的笑意斜上眼角,她再次開口,又垂下眉毛,低下頭作害怕狀,“她還說你想挖了尸體的眼睛……”
“不,”辛格伸出手,“這個絕對沒有,我想我們之間產(chǎn)生了一定的誤會?!?p> “是嗎?”女人走了幾步,靠近辛格,抬起右手,用掌心輕輕觸碰辛格的臉頰。
她的無名指上帶了一枚深藍色的刻著旋轉(zhuǎn)花紋的戒指,戒指靜靜地閃爍了一下。
她靠近辛格,抬起下巴湊到辛格的耳邊并放低聲調(diào),“你得仔細講講?!?p> 辛格皺起眉,一把拍開了女人的手,接著后退一大步,和女人拉開距離。
“我不明白,這應該是你們的工作內(nèi)容,如果那只怪物值錢,你們應該給出一個數(shù)目,如果不值錢,就把它還給我。”
女人垂下頭看向自己被拍開的手,目光藏在發(fā)絲后面,使人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她聽著辛格把話說完,語氣開始變冷,“怪物……還有還給你?”
辛格見解釋不清,決定實話實說。“我承認我現(xiàn)在缺錢,但宰了那只狐貍的原因是它先找上了門,我不干掉它,它可要吞了我?!?p> 女人用拇指輕輕轉(zhuǎn)了轉(zhuǎn)無名指上的戒指,輕蔑了一聲,“我可是從來都沒有聽過鈴狐傷人,她們甚至都不會出現(xiàn)在人類面前!”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么,樓下的人們幾乎每次都在討論如何解決一只會發(fā)光的狐貍。”
辛格攤出左手,扯開纏在上面的布,露出新添的傷口。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它的口水都快滴到我的臉上了!”
“你的消息來源就是去聽別人的信口開河?”女人看到辛格左手的傷口,眼光微動。
她上前一步,牽起辛格的手,臉上的笑容格外燦爛。
“你說信口開河......”辛格看著眼前的人,覺得肚子里有火在燒,一時間忘了把手抽出。
他想起自己的三年時光,連一本書都看不上,只是聽著酒客們的侃侃而談,就期待著有一天能背上包,親眼見見異世界的高山和魔法。
“不知道鈴狐怎么會被你這種人的夢境吸引,但我猜,這就是你行兇的方法......”
女人抬起辛格的手,用力握下。
辛格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滲出,流下,滴落到地板上,聲音很輕,卻格外清晰。
女人沒有撒手的意思,辛格也沒有掙扎。
兩個人的目光皆是寸步不讓,局面頓時難以收場。
不知道經(jīng)過了幾輪呼吸,一道腳步聲從通往行會三樓的臺階處響起。
人未止,聲音先到了。
“都住手吧。”
聲音顯得有些老邁,但又頗像故事中常描述的智者。
只是兩人不為所動,直到人影站到了兩人身邊,再次開口,“住手吧?!?p> 女人這才松開,她將手收回到懷中,取出一塊手帕輕輕擦拭手上的血跡,接著生怕吃虧似的,用力的多看了辛格一眼。
辛格循著聲音看去,那個身影穿著一身巫師打扮的灰袍,頭發(fā)和胡須灰白卻整齊干凈,這讓辛格想起了一個電影中的角色。
灰袍敲了敲手中的拐杖,拐杖和地板碰撞,聲音頗為響亮,辛格有些不確定那是不是拐杖。
“卡琳娜,你說你是來幫忙的,不是來添麻煩的。”
名為卡琳娜的女子連忙低頭,“抱歉,莫里斯會長,我失禮了?!?p> 辛格感到有點奇怪,在他的想象中會長怎么穿也穿不成這副模樣。
莫里斯笑著看向辛格,再次敲了敲拐杖,接著用它指向最近的一個房間。
“這里不是談話的地方,跟我來?!?p> 他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差點忘了一件事情?!?p> 莫里斯站在原地轉(zhuǎn)身,他看向柜臺的方向。
“妮蒂婭!”
他喊了一聲。
“妮蒂婭……”
他又喊了一聲。
柜臺后面緩緩冒出來一個腦袋。
“麻煩你為這位先生治療一下傷口?!?p> 腦袋搖了搖頭。
莫里斯旋即夸張的扶起自己的腰背。
“哎喲,老人家的腰??!”
妮蒂婭瞬間站了起來,“莫里斯先生!”她急忙跑出來兩步,抬頭看向莫里斯會長,卻發(fā)現(xiàn)莫里斯會長端端正正的站在原地,像個沒事人一樣。
妮蒂婭又看向卡琳娜,卡琳娜正低著頭,摸著自己的戒指,一副委屈的模樣。
妮蒂婭再看向辛格,發(fā)現(xiàn)辛格也在看著自己,一幅很兇的模樣,她抽了抽鼻子,往后退了一步,又看到莫里斯會長抓起了辛格的左手。
妮蒂婭看到辛格的掌心有鮮血流出。
“麻煩你為這位先生治療一下傷口?!?p> 莫里斯會長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