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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妄澗

番外之浮生月下 七

無妄澗 花癡梨 5211 2023-07-01 15:01:03

  柴桂面色凝重,斥問道:“發(fā)霉的糧草、生銹的箭弩,是你所為?”

  “呵,你就為這個?”莫太傅生氣地一甩衣袖,“當(dāng)年戰(zhàn)事驟起,我奉命督辦軍需補給,事關(guān)國家興亡我怎敢不用心操辦?怎奈天不作美,連降暴雨,這才導(dǎo)致物資送達時略有折損。”

  “略有折損?”柴桂冷笑一聲,彈了下手指。突然不知從哪里飛來一只木樁,正砸在莫太傅的后腰,將他撞得猛然前撲,直接趴在地上。

  柴桂這才瞥著地上痛苦掙扎的莫太傅,繼續(xù)道:

  “太傅是欺我彼時年幼?再欺我沒有行軍征戰(zhàn)的經(jīng)驗?可你欺不了這天!我南凌秋季本就少雨,西關(guān)一代更是干旱,哪里來的連降暴雨?就算是遇到一兩場雨,就能讓精鐵打造的兵器生出陳年老銹無法使用?糧食霉爛變質(zhì)到無法食用的地步?滿口謊言,太傅昔日教我們的道德文章,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狗屁不是了?”

  莫太傅這一下被撞得不輕,在高盛的攙扶下才勉強站起了起來。他們環(huán)顧四周,這座石堡處處透著詭異,不知還暗藏了多少機關(guān),看來這家伙已準備良久,就為了今日這場“審訊”?

  “不要抵賴了?!辈窆鹄淅涞?,“看看你們的鞋底?!?p>  高盛和莫太傅一愣,隨即抬腳檢查,鞋底上竟沾滿了黑色粉末,似還有一股刺鼻的氣味,是——“火藥?”

  “我已在這石堡周圍布滿了火藥?!辈窆鹫f著朝石壁一角一指,“那根線如果點燃,半柱香的功夫就能引爆外面的火藥,那威力比十八年前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p>  眾所周知,十八年前西關(guān)一戰(zhàn),老平南王就是用火藥炸毀山谷,與敵軍統(tǒng)帥同歸于盡,小平南王這一招是不要命了?

  “柴桂,你瘋了嗎?”莫太傅驚呼道。

  柴桂的臉上露出一抹鬼魅的笑容,“你就當(dāng)我是瘋了。如今,我平南王府只剩我一人,生或者死又有什么分別?可若是拉著你們一起,倒也不算是賠本的買賣?!?p>  此時,一直緘口不言的高盛說話了:“平南王,你先冷靜。你想知道的事我說。”說著他喘了口氣,重新鄭重開口道:“我確實有罪。”

  這一句話連莫太傅都是一驚,不想他竟認得如此干脆。

  就聽高盛繼續(xù)道:“當(dāng)年西關(guān)告急。飛奇衛(wèi)素來以快著稱。故,老平南王率飛騎衛(wèi)先行阻擊,我則奉命率黑虎衛(wèi)隨后馳援。當(dāng)時,無論軍功還是聲望老平南王和飛騎衛(wèi)都壓我和黑虎衛(wèi)一頭,我的確心存妒忌,就以剿匪為由改道北路,延緩了馳援時間。

  我本想待飛騎衛(wèi)受些挫敗,再由黑虎衛(wèi)力挽狂瀾,好借此一戰(zhàn)壓飛騎衛(wèi)一頭。卻不想前方戰(zhàn)事是那般情形。事后,我也是追悔不已,多年來從未釋懷。所以,今日你找我問責(zé),理所應(yīng)當(dāng),高某知錯認罪?!闭f罷單膝跪地。

  柴桂看著他,緊咬壓根道:“高將軍這罪認得未免也太輕巧了?身為將領(lǐng),只因妒忌同僚,就置將士生死、國家安危于不顧?衛(wèi)國將軍?你不覺得你這封號就像個笑話?”

  高盛低頭沉默不語,他很清楚當(dāng)年的真相,改道剿匪并不是他的主意,而是皇命,可他不能說。因為當(dāng)年之事,柴桂已經(jīng)瘋批至此,如果讓他知道想要削弱飛騎衛(wèi)卻導(dǎo)致老平南王夫婦戰(zhàn)死的幕后之人是皇帝,那他還會做出怎樣更加瘋狂的舉動?

  這些年來,對老平南王的愧疚之心是真,所以,他更不能看著平南王一脈唯一的骨血因為復(fù)仇之心而喪失理智,釀成大禍。

  莫太傅并不知道高盛的用心,見他全部攬下以為是權(quán)宜之計,于是也說道:

  “好,我承認,是我記恨老平南王。當(dāng)年,他與郭太師在朝堂上屢有不合,我乃太師門生自當(dāng)為老師申辯,不僅被他當(dāng)庭痛批絲毫不留顏面,事后更是找了我不少錯處公然彈劾。那時,我便想給他制造些麻煩,挫挫他的銳氣。不想,手下辦事之人媚上之心嚴重,擅自將‘少量’改為‘多數(shù)’。事后,我已將那下屬罷黜,卻已無法彌補。”

  “太子師推卸責(zé)任,甩鍋他人的本領(lǐng)可比你講學(xué)的本領(lǐng)高出不少啊!”柴桂滿是譏諷地怒道,“那我問你,飛騎衛(wèi)的戰(zhàn)馬臨陣馬蹄脫釘又是誰的責(zé)任?”

  “玩忽職守的鐵匠當(dāng)時已被處決。”

  “飛騎衛(wèi)的精銳戰(zhàn)騎因此折損,我母妃突襲失敗戰(zhàn)死沙場。你們就拿幾個鐵匠當(dāng)擋箭牌?若真的是鐵匠個人所為,又為何事后對其家眷趕盡殺絕?是不是他手中拿了誰的把柄?”

  話到此處,連高盛都忍不住側(cè)目。莫太傅更是無話可說,他和高盛的心態(tài)不同,他畏懼的是上頭的權(quán)威,自不敢將這殘害忠良的罪責(zé)推到皇帝頭上,只能一咬牙,

  “沒錯,是我指使的?!?p>  若不是頭頂尚有王法,尚有父王的名聲,柴桂真想一劍刺穿眼前之人的胸膛,但他的計劃并非如此,只能忍下這口氣,卻已是不想再同他多言。

  “既然如此,”柴桂說話間一揮手,一條鎖鏈劃過二人面前,從上面垂下一只籃子,里面筆墨紙硯聚齊。

  “二位就把剛才供述的都寫下來吧?!?p>  高盛還算鎮(zhèn)定,隨應(yīng)道:“寫可以,但是先將駙馬和莫將軍放下來。”

  沒想,柴桂竟然答應(yīng)了,他沖兩邊擺了擺手,只聽機關(guān)啟動聲響起,置于徐亨和莫宛玨身下的釘板瞬時翻轉(zhuǎn),然后二人便從上方掉了下來。

  “開始吧!”柴桂沖著眼前二人抬了抬手。

  高盛率先拿起紙筆,莫太傅卻似有猶豫。

  此時,就見柴桂沖上方又勾了勾手指,突然一支火箭飛來釘在石壁上,正點燃了那根通往石堡外側(cè)的引繩。

  “柴桂,你干什么?”莫太傅驚得大叫。

  柴桂卻冷冷道:“我說了,只有半柱香的時間,寫不完,寫不對,寫不全,就下到地獄里寫?!闭f罷,露出一抹陰冷鬼魅的笑意。

  “簡直是個瘋子?!蹦狄膊辉偻涎樱﹂_手腕奮筆疾書,這可比當(dāng)年書院大考緊張多了。也不知那小子是真是假,他要是真瘋,那可是將腦袋拴在了筆桿上啊。

  抱著寫廢手腕的決心,莫太傅總算寫完,慌忙喊停,“寫完了。停,停下來!”

  柴桂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他接過莫太傅的認罪書,倒是沒敢?;谑钦f了兩個字:“手??!”

  “手——手???”莫太傅四下扒拉,“這也沒印泥啊!”

  此時,一旁的高盛寫完自己那份,聽到這邊的對話也不多言,隨咬破手指摁在紙上遞給柴桂。

  莫太傅抬眼看了下那就要燒到石門的引繩,一狠心一口咬下,痛得眼淚直冒。

  此時,引繩冒著火星就要往石門外蔓延,就見柴桂揚手飛出一支短刀,正切斷引繩。高盛一驚,沒想到這個少年竟練得如此身手,看來,平南王一脈后繼有人了。

  見柴桂拿到了他們二人的認罪書,高盛問道:“現(xiàn)在,可以放我們走了吧?”

  “高將軍可以去看看駙馬了?!辈窆鹫f著眼神像兩包刀子直插莫太傅,“至于你,我們還有筆賬沒有算?!?p>  此時外面已經(jīng)傳來械斗聲。分明是一波黑虎衛(wèi)正在沖破最后一道機關(guān)朝石堡進攻。

  “高將軍,我并不想有無謂的死傷?!?p>  柴桂的話是提醒更是警告。高盛于是應(yīng)道:“我這就讓他們停止。”

  此時,徐亨已醒,高盛便扶著他先行向石堡外走去。

  見高盛已走,莫太傅也著了急。不想,等待他的卻是脖頸處的一絲冰涼。就見柴桂從袖筒內(nèi)抽出一柄魚腸劍,劍鋒直指莫太傅的脖頸。

  “莫太傅別急,我說了,我們還有筆賬呢?!?p>  “還有?”莫太傅一頭霧水,“這該說的我可都說了?!?p>  “那我阿姐的死呢?”

  “董貴妃?”

  “還裝糊涂?”

  “我裝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借莫婉卿的手在我阿姐的藥里做手腳,是你的意思還是郭皇后的主使?”

  “什么?婉卿?婉卿何時見過董貴妃?”話剛出口莫太傅就遲疑了,那段時間莫婉卿確實在宮里,明里是說陪公主待嫁,實際上——想到自己和郭皇后的交易,如果說董貴妃的死真的是郭皇后所為倒也不奇怪,可她為什么要拉自己的女兒下水?那就等于把自己也拖了進去。此時,莫太傅倒犯了難。

  而他們方才所說的一切全都被藏在石壁后的莫婉卿聽了個清楚。

  陳重給莫婉卿上綁的時候,見她手腳纖細,實在有些不忍心下力。待莫婉卿醒來,靠著自己手腕的柔軟真就掙脫了出來,見四下無人便尋著光亮和聲音處尋來,正撞見柴桂質(zhì)問父親和舅舅,方得知當(dāng)年真相。

  然而,一波情緒尚未平復(fù),又聽到董貴妃的死因,竟說是自己在湯藥中動的手腳。柴桂為何會誤會自己?等等,真的只是誤會嗎?

  莫婉卿不禁回想起那日與董貴妃相見時的一個細節(jié):

  看到莫婉卿端著藥進來,董如微忙說:“怎么讓你做這個?”

  “沒事,進門時恰碰到蘇姐姐送藥,就順手端了進來,娘娘是要趁熱喝?”

  “你就跟桂哥一樣喊我阿姐吧?!倍缥⒄f著看了眼湯藥,微微皺了下鼻子。

  莫婉卿也不喜歡藥味,就問道:“我竟不知這懷了身孕還要喝藥?”

  “太醫(yī)說我少時著涼寒了身體。為了安胎才要喝這苦水。”說著董如微拉起莫婉卿的手,“你的手怎也這般涼?聽我句話,女孩子切莫貪涼,少時不覺將來有的苦吃。”

  莫婉卿并不知道董如微所說的少時著涼是她在雨中跪求皇帝所致,以為只是如自己一樣夏天喜歡吃冰,便應(yīng)道:“我記下了,以后會忌口的。阿姐,這藥?”

  “唉!還是得遵醫(yī)囑啊?!?p>  “沒事,藥雖然苦,還有這個。”莫婉卿說著掏出一只荷包,打開來里面裝滿了酸棗,“我的院子里種了兩棵青棗樹,趁果子半熟的時候打下來,裹了蜂蜜腌制,酸酸甜甜很是解膩。玉衡公主喜歡,我就特地讓家里送來一壇,都是今春才打的新棗。方聽聞阿姐有了身孕,就想著應(yīng)該也是喜歡酸甜口的。我問過的,說孕婦可以適量食用。”

  董如微看著莫婉卿眼眸閃亮,一臉無邪,也是絲毫沒有懷疑,喝了藥后便吃了一顆,莫婉卿自己也塞了一顆在嘴巴里。兩人那天相聊甚歡,她能真切地感到董如微的善意。

  可是,那么善良的姐姐竟一夜之間……想來還真的可疑。難道說真的是自己的那包酸棗?

  那邊,莫太傅還在據(jù)理力爭,“這件事你可當(dāng)真是誤會了。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毒害貴妃和皇嗣!更加不會害自己的女兒?!?p>  “這么說就是郭皇后了?”

  是郭皇后?是啊,那碗藥是蘇萍端來的,她是董姐姐從王府帶來的貼身婢女,不會做有害主子的事。我又確實沒碰那碗藥,那問題就不是出在藥里,那便是酸棗?

  郭皇后早就發(fā)現(xiàn)了我和柴桂的關(guān)系,斷定我會去看董姐姐。孕婦喜酸,我又恰好帶了酸棗進宮。于是,她就在我的棗子里放了孕婦禁忌的藥材。不,或許,她早就和父親勾結(jié),那么這棗子在送進宮以前……

  此時的莫婉卿對自己的父親已經(jīng)完全喪失了信任,同時也陷入了對自己深深的自責(zé)。

  “柴桂,逝者已矣。何況深宮中事非你我之力能及?,F(xiàn)在,你已經(jīng)拿到你想要的東西。待明日呈與陛下,但看我莫、高兩家倒臺便是。那么,可以先放我們走了吧?”

  眼看著高盛和徐亨已經(jīng)來到石門前,隨著石門的打開,二人走出石堡,同時,巨大的石門再次關(guān)閉。那道門就算集外面全體黑虎衛(wèi)之力,沒個半天也撬不開。這個瘋子把自己和兒子關(guān)在此處是要做什么?

  “你——你還想怎樣?”莫太傅憤怒著,顫抖著。

  柴桂卻手腕一番將劍柄遞向他。

  “令郎所為是為維護父親和家族利益,況且當(dāng)年之事他年少并未參與,只要你以死謝罪,我便饒他一命,并可保證日后也不為難?!?p>  莫太傅不明白,如果說自己和高盛同為西關(guān)一役老平南王戰(zhàn)死的“罪魁禍首”,柴桂要報仇為何放了高盛,單要自己性命?

  “柴桂,你要逼死朝臣?”

  “沒錯。我知道,就算我拿著認罪書向陛下告發(fā)你,郭皇后會保你,太子會救你,各方勢力都會因此向陛下施壓。我為了治你的罪反會給自己惹一堆麻煩。倒不如,你以死謝罪,我再將認罪書公之于眾,反而簡單。”

  “你以為外面的黑虎衛(wèi)真的會停手?你還能安然地從這里走出去?”

  柴桂抖了抖手里的劍柄,“你下不去手也沒關(guān)系,反正這里本就是給你準備的石冢?!?p>  這時,只聽一側(cè)傳來機關(guān)聲,隨之石壁上顯出一條暗道。

  “我就只能把莫公子也留下了?!闭f罷,柴桂將劍丟在地上,然后朝著暗道走去。

  這時,從密道里現(xiàn)出一人,正是陳重,他對柴桂緊張道:“莫娘子不見了?!?p>  柴桂一驚,剛要掉頭就聽到莫婉卿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當(dāng)心!”

  于此同時,莫太傅手持短劍已經(jīng)沖著他的后心刺來。柴桂側(cè)身閃過,反手一扣對方手腕將劍打飛。

  陳重正要去擒莫太傅,卻聽柴桂命令道:“帶莫娘子走!”

  陳重隨即轉(zhuǎn)身,一個箭步來到莫婉卿近前,拽起她就走。

  莫婉卿此時整個人都是懵的,她想要為父親求情,卻又開不了口,若不是陳重實在力氣太大,她根本不愿隨他去。

  “別垂死掙扎了,今天,你不可能活著離開這里。”柴桂說罷一轉(zhuǎn)身打算追上陳重和莫婉卿。

  沒想到,莫太傅還留了后手,他突然從腰間抽出一柄軟劍再次朝柴桂刺去。與此同時,一旁的莫宛玨也清醒過來。

  雖然莫宛玨被迷暈的時間必徐駙馬短,但他習(xí)武之人身體強健,所以方才就已經(jīng)醒了,只是裝暈以待恢復(fù)。剛剛,他看到父親遞來的眼神,瞬間明白了意思。雖然雙手被捆依然不妨礙偷襲。

  莫宛玨用雙手套過柴桂的脖子,想要勒住他供父親刺殺。

  柴桂從小得董如微教誨,武將后代必須精通武藝,只不過要偷偷研習(xí),對外只裝作文弱公子模樣,所以,沒人真正見識過他的身手。莫宛玨更不知道,就算再多兩個自己綁在一起也并不是柴桂的對手。

  就見柴桂反應(yīng)敏捷,腳下的滑步如同鬼魅,就那么輕松一閃便避開了莫宛玨的偷襲。反倒是莫宛玨一下失了重心向前撲去,恰撞上莫太傅的劍。

  莫太傅一介文官,練了兩手半吊子的武藝,根本控不住手腕。頃刻間,長劍刺穿莫宛玨的胸膛,鮮血濺了莫太傅一臉。

  柴桂也愣住了,他并沒有想要莫宛玨的命。

  “主子,時間不多了!”陳重扶住已然昏厥的莫婉卿催促道。

  柴桂來不及多想,一手抓住莫宛玨的肩膀扛起來就走。莫太傅不顧一切地沖上去,死死拽住莫宛玨的腳踝。

  陳重見狀趕忙將莫婉卿交給柴桂,換下莫宛玨,然后使足了力氣拖著兩個人進入密道。

  密道盡頭的出口處,等待接應(yīng)他們的竟不是自己人,而是黑虎衛(wèi)。立馬于前的不是別人正是高盛。

  四目相對,來不及詫異,就聽身后石堡方向爆炸聲響徹山林,隨即濃煙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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