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兄,你們太青門今年的試煉人數(shù)少了一人,這種情況二十余年并未有過?!眲㈤m然沉穩(wěn),也忍不住好奇。
“哈哈,老弟有所不知,我那等了二十年的女婿,上門來了!和小女見過之后難以割舍,就先不過來試煉了,反正以他的資質,核心弟子這屆不談,早晚只是掌中之物而已?!?p> “可是奎師最寵愛的孫子?”兆會是個愛打聽八卦的,眼看那劉狄大爺扶著那小鶯姑娘走出降頭廟,峰主交代的事就算辦完了,也搭訕起來。
在兆會看來,今年的試煉較往年更加順遂,按照三家約定,今年算是養(yǎng)蠱的一年,小機緣十余件全送,太青門那件趁手的法器也是白搭給散修的神兵利器,這樣在試煉中陪跑而死的散修,三四年后又會如雨后春筍般出現(xiàn)的,韭菜不割白不割嘛。
三人正在攀談,劉榀突然眉頭一皺,往下方看去,只見十余名散修圍住了彤云宗的三位試煉弟子,且先不說這三人皆是女修,其中一人腿部還受了重傷。
“劉兄,救還是不救?救得話,小弟愿下去當這個惡人,保準事后滴水不漏?!闭讜樦鴦㈤蛑姆较蛲ィ瑵M臉真誠,躍躍欲試。
“不必了,這三人雖是女子,但一路殺心不淺,圍著本就打算贈與散修的法器,惹了眾怒,怨不得別人?!?p> “三人身上可有宗門痕跡?”橘梔也問道。
“不曾有,”劉榀搖了搖頭,“此事兩位兄臺大可告知與本次活著回去的試煉子弟,就借她們三人的性命,送給眼高于頂?shù)娜谧拥芤粋€教訓吧,至于她們家族老祖那邊,我來善后即可?!?p> 下方,三名女子背倚著背,面朝四面八方迎來的散修,眼神中早有了驚恐和退意。
至于她們以外的其他二位彤云宗子弟,并不知曉這個方向的兇險,正在降頭廟外圍游獵落單散修,頗有些收獲。
橘梔若有所思,“大機緣到手,已是通過了試煉。這種護著機緣等著別人來拿,順手摘人頭的法子確實蠢得緊,瞧不起散修?如今人聚多了跑都跑不了,下次別讓這些自作聰明的弟子這么干了?!?p> “她們怕是沒下次了?!闭讜胶土舜朔N說法,不再看那三位可憐女娃,往天上望去。
天外有天,自己高居上位俯瞰降頭廟的同時,更高處的修士如何看他們三個?
是否在哪天會如今天一樣淪為棄子?
黃鳴在客棧已休整了月余,除了翻看那本徙倚引氣法則,就是在床上百般無賴的玩弄那穿著金線的字母飛刀,對于愛動的他而言,確實是寡淡極了,靜極思動,這天剛下完一場九月秋雨,黃鳴想了想,關上房門,先去那個城里的那個宗寧商鋪看看。
進城需要用畫押文證,還好這些年走南闖北,黃鳴倒也備了幾個,確認身份后入城的一幕,黃鳴有些感觸,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極了小溟島的放題城。
沿路打問那宗寧商行,黃鳴發(fā)現(xiàn)原本在別的州縣禁賣的各種兵器,在街上應有盡有。
只不過都打聽到宗寧商鋪的去處了,還要走三十多條街才能到,又不敢撒腿狂奔,黃鳴嘆了口氣,看路上有個拉碳的牛車,問清是否順路后,給了老翁一枚銅錢,坐上牛車與老翁攀談起來。
老翁瞥了一眼黃鳴后,笑著示意他坐到身邊來。
只是閑聊,老人都能講出些不俗的江湖事跡,劉家本是這三江城富裕門戶,卻在七十余年前全家慘遭滅門,二十年后得以幸存的兒子習得絕世武功,找仇家報仇,殺得仇家滿門死絕后,留下仇家已到不惑年紀的兒子說道:“我殺你全家,不為別的,只是因為你爹帶著族人殺了我全家一十三口,但是當年你爹托大,刻意留了我一條性命,讓我找他報仇,公平起見,我也留你一條性命,趕緊習武找我報仇吧!”
老翁留白讓黃鳴去想,黃鳴也確實想了,小心問道,那人后來報得家仇了嗎?
老翁笑道:“哈哈,絕世武功哪有那么容易習得的?那人在城內虛度了二十載光陰后,依然過著普通人的生活,只是家境不再殷實,過起了燒炭賣炭的生活,而仇家確實在那二十年后前來找過當年之人,只是看到男子后,非但沒有殺死這名可憐的男子,而是嘆了口氣放過了這人。并且留下了一段在三江城引為佳話的名段?!?p> 隨后老人老淚縱橫,大聲讀出了當年劉榀留給他的那段話。
“當世仇,當世了。”老人大聲念完后,身邊識得這位老人的當?shù)厝?,向其投去了憐憫的目光。
為了怕劉榀反悔殺他,老人在街上天天與人念叨這個,為得就是讓劉榀手下聽得到,為了活著。
看到老人淚光,黃鳴有些了然,拜別老人后在街邊看了一場打生打死的好戲,擂臺有,群眾也有,還有沽酒賣瓜子小板凳的潑皮漢子,更有那坐莊押注的在那盤點錢財。一刻鐘后,在大家的起哄聲中打完了這場看似胡鬧的生死局:先是我站著不動接你一拳,對方再杵著不動硬挨了一掌。雙方互換拳招三個來回后,滿臉橫肉的漢子竟是吃不住痛,向那精瘦男子磕頭求饒。
其實只有圍觀的少數(shù)人看出了那名精瘦漢子的跟腳,起碼是名開竅武者,藏了拙,加上動作滑稽,才看上去更像鬧劇。
黃鳴覺得沒什么不對,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開竅位置,就等于交出了半條命,看完鬧劇后扭頭向宗寧商鋪方向走去。
牽牛老漢擦干淚水笑著說道:“那橫練漢子其實不弱,是藏拙了的,看來兩人聯(lián)手坐莊,大殺四方?!?p> 黃鳴吃驚不小,看來還是自己眼力勁不夠,向老者無聲抱拳。
拜別牛車老人后,黃鳴穿過兩條街巷便來到了目的地。和預期不同的是,這宗寧商鋪有點大的出奇了,在一條都是一到二層商鋪的街道上,宗寧商鋪這四層樓確實扎眼了點,黃鳴嘆了口氣,心下尋思要不要蓋這么大啊,要不要在門口寫著除了修士武者概不接待???
只是他對那對飛刀和絲線駕馭的并不熟練,所以確實需要一把趁手的武器,順便打探一下太青門的消息。
黃鳴還未進門,就聽到里面熙熙攘攘的聲音,似乎生意不錯,踏過門檻,確實在占地約有三畝大小的一樓足有百余名客人,賣的也都是些品相不錯的兵器,黃鳴暗暗點頭,既然凡人的錢那么好賺,那按照一百兩一顆靈珠的換算,也算是蚊子腿里劈精肉的流水買賣了。
黃鳴邁入門檻,便看到左右兩攜聯(lián):“買賣好,好買賣?!?p> 看到有那上樓的階梯,黃鳴就扶梯而上,引來了些許目光。
這也是黃鳴料得到的,二樓上面,怕是逗留的都是武者和修士了吧。
果如黃鳴料想的那樣,登上二樓先要確認身份,兩名勁裝漢子站在樓梯口,示意黃鳴露兩手,黃鳴并未照做,而是說了一句:“在斷橋集被你們宗家公子引薦來的,尋一口趁手武具。”
二人一拱手,立馬閃開一條道路,并無太多言語,黃鳴點頭示意跨過門檻,就迎來了一位滿臉堆笑的中年男子,樸素的灰色棉袍打底,青色棉鞋,對著黃鳴作了一揖,說道:“小哥瞧著面生,可是咱三江城的新晉武者?”
“在下來自吃辣嶺,大號也是離開那窮鄉(xiāng)僻壤時家人才給現(xiàn)取的,掌柜的叫我黃鳴就好?!?p> “嗯,吃辣嶺,可是沿海種植朝天椒而聞名于三洲與大祁地界的那片丘陵?怪不得老兒如此眼拙,失敬失敬,只是小的并非什么掌柜,小姓馬,恬居二層樓管事一職,宗家的家生子罷了?!瘪R姓男子搓了搓手,三句話離不開生意,“黃小爺來到小店,可是想要購置一把趁手的武具?”
“是了,馬老哥可有什么推薦的?”黃鳴不置可否,抬頭看了看墻上掛的和柜子里擺設的各類武具。
“小哥真是來對了地方,二層樓的東西在宗寧府周邊乃至三江城都是有口皆碑的,至于品秩,限于材質都產(chǎn)于天澤外圍,確實算不上什么精品,只是用來傍身,確是足夠了。”這老馬提及這品秩時,稍顯尷尬,只得東拉西扯蓋了過去。
這一切都看在黃鳴眼里,正巧這老馬聊到了自己感興趣的問題,忙問道:“這天澤大陸的外圍和內陸產(chǎn)出的東西差距那么大呢?”
老馬神色古怪,卻又想起了這傻小子來自那鳥不拉屎的吃辣嶺,便有些恍然,就隨口回道:“黃小爺可能初涉修行并不曉得這檔子事,天澤大陸是我們華蓋大陸的神通之士千年前新發(fā)現(xiàn)的蠻荒之地,天材地寶應有盡有,經(jīng)過和魔族大戰(zhàn)后奪取了這片大陸的歸屬權,才有了這千年以來的繁榮。”
老馬頓了頓,看著這懵懵的小子,有些惱火二少爺為何介紹這種主顧,卻依然耐心與黃鳴解釋,“后來我們大神通修士將凡人通過海路運送來開墾這片大陸,卻發(fā)現(xiàn)內陸與外圍隔著近不可攀的高山,也有不少修為不俗的修士乘著云盤翻越了高山,卻沒有一人得以歸來?!?p> 老馬這時臉有得色,繼續(xù)說道:“后來依然是那些開疆拓土的大神通修士,靠著驚天的修為打通了去往內陸的隧道,只是這些隧道極深不說,內陸沒法進入的原因也揭曉了,竟是因為一些凡人嗅及即倒的瘴氣所致,只是歷經(jīng)了千年的開墾,也有些許聞所未聞的修行材料在內陸發(fā)現(xiàn),這其中包含了修士竅穴突破瓶頸的丹藥材料以及武者的武具材料及溶血境必須的妖獸之血。尤其是在二百年前,一波前往內陸搜刮資源的爭奪戰(zhàn)拉開了序幕,一直延續(xù)至今,只是這瘴霧縹緲不定,所以內陸的幾處洞口的開啟時間也就不同了,甚至有大神通修士經(jīng)過百年的探索,漸漸有了內陸地區(qū)的堪輿圖,價格極高不說,還不一定準,即便這樣,這種堪輿圖都是以靈幣交易的,還有價無市?!?p> “當然了,既然談到里面的機緣,就避不開要談里面的妖獸了,這和山林間的老虎熊瞎子有所不同,這些生物靈智更高不談,甚至還有些許厲害的神通,當然這些妖獸有的守在人們所需靈物的周邊,有些妖獸,本身就是機緣。這種妖獸身上的筋骨肉皮血,都可以拿回來買賣,妖獸的幼崽和卵,亦可用有序的傳承加以馴養(yǎng),成為守護山門或主人的靈獸?!?p> “馬老哥,我不知道理解的對不對,也就是說散修最大的機緣還是要進入天澤內陸了?”黃鳴摸了摸下巴,覺得這老馬懂得是真多啊。
殊不知這根本不算什么秘密,天澤大陸幾乎踏入了修行之路的人,都會多多少少知道這些內陸的事情,只不過想去和能去,又是兩碼事了。
“呵呵,小老弟,話是這么說,只是就拿北域來說,也就是由放題、彤云和太青三大宗門牢牢把控著一處隧道而已,倒是會分給有個全是女修的真意門與金元山,獵首會等宗門些名額,至于散修專門為進入內陸而成立的買路令,更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去處,聽說他們也開墾了另外一處可以進入內陸的隧道,只是這野路子死人極多,仍屬于不太成熟的內陸隧道路線,但即便這樣,也讓那些陽壽將近和本就把腦袋別在褲襠里吃食的散修趨之若鶩。”
“謝謝馬老哥,”黃鳴假裝眼前一亮,又問起了三大宗門的情況,老馬再次呵呵一笑:“小老弟,三大宗門的事兒咱老馬確實不清楚,只是公子不會以為小店是那橘不識,來免費打探消息的吧?”
“馬老哥你這話說的,我確實是來買東西的,只是隨便聊聊想和老哥熟悉后方便開口殺價嘛!畢竟我這人,面皮還是太薄,江湖經(jīng)驗更淺?!闭f著掏出了一顆靈珠在手里摩挲,“只是不知道一顆靈珠在這二層樓的分量有多重?”
老馬看著黃鳴手里的珠子,笑意漸漸有了些人情味,“公子說笑了,一個珠子樓下的物件確實能夠隨便挑選,只是二樓傍身的武具確確實實出自太青門東劍閣的外門鍛造大師十三匠,剛才公子問起的三宗情況,老馬確實所知不多,畢竟咱做生意的,只對生意有幫助的營生感興趣,只不過‘道法術’三途,彤云宗近道,放題宗偏法,太青門重術是北域修行界人人皆知之事?!?p> 黃鳴終于又多曉得些三宗的內情,趕緊趁熱打鐵問道:“老馬哥,何為道法術?聽得小子我云里霧里?!?p> “公子只要在我二層樓買下一套武具,我今晚就在玉香樓擺下一桌,與公子訴說這道法術,如何?”
“好,只是不知老哥這二樓有沒有弓矢類的武具呢?”
“哦?小老弟竟是需要這種遠程武具啊,恕我直言,弓類符器倒是多件,畢竟修士更擅長遠程殺伐,而弓類武具確實稀少,畢竟武者的本事,基本都在于近身搏殺?!?p> 老馬又看了看黃鳴身板,補充說道:“況且開弓也是個力氣活,一石弓,黃小友開得起嗎?”
“哈哈,馬老哥!我本是吃辣嶺的獵戶出身,涉獵的事情我最擅長的,再說了,我們這些武者,哪能那么容易在廝殺中摸得到那滑不留手的修士大爺?冷不丁一枚冷箭,也能在關鍵時刻起到作用的?!?p> “只是本店并無這武具弓與矢,”馬管事頓了頓,腦子一轉想起一事,“卻有一件一直舍不得拿出來的三頭蛇的蛇筋,這蛇筋來自內澤春丘,是老家主花了重金在十里荊坡拍賣會上拍來的材料之一,現(xiàn)給公子打一把四到五石弓的話,倒也夠分量了?!?p> 黃鳴想著在小溟島拉那二石蛇弓開弓還算輕松,笑了一笑,“四五石的弓哪能是說開就開的?咱站著說話不腰疼,萬一讓樓下那群人聽到,還不嚇掉他們下巴?閑話休說,馬老哥,不妨帶我先看看那條蛇筋?”
“當然可以,只不過材料在四樓珍藏,需要請示下大公子才能拿出來?!敝灰娺@馬管事身形一閃,轉瞬來到門口漢子面前,與其中的一位武者家丁說了兩句什么,后者點點頭就一溜煙跑了下去。
黃鳴心里一個咯噔,好家伙,這馬管事這輕身功夫硬是了得啊,不過想過后黃鳴就有些釋然,畢竟是商家想用這種溫和的方法絕了客戶想偷搶寶物的念頭,實在高明。
果真做生意,頭頭是道啊。
隨后馬管事帶著黃鳴在比一層小了一圈的二層樓轉了一圈,一一介紹這些殺伐重器的材質和來歷,一盞茶的功夫,那名武者捧了個不大的盒子交給馬管事,馬管事只提了一嘴“少陪”,便只身一人緩緩登上了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