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好久不見
零點酒吧在明市小有名氣。
晚上八點多,酒吧里已來了些客人,大多是隔壁大學城的在校生。
學生們的到來似乎是一個信號,各色人士也陸陸續(xù)續(xù)入場,有剛步入社會的小社畜,有中年失意的男女,也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地下群體。
張勇忙著張羅生意,和熟客打招呼去了,只有被張勇喚做小花的紅發(fā)妹,在準備室里陪喬梁坐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我叫張小花?!?p> “我叫喬梁?!?p> “我知道,聽說你還在念大三?”
“嗯,九月就大四了?!?p> “他們一直在看你,要不要懟回去?”
喬梁再一次確認琴弦沒問題,目光四下掃了掃。
準備室里本就有兩個歌手,從他進來就一直悄悄打量。
這時三人眼神相接,互相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大家都在酒吧混飯吃,勉強也算同行。
“不用?!眴塘旱拖骂^,對蠢蠢欲動的紅發(fā)妹道,“謝謝?!?p> 紅發(fā)妹臉龐稚嫩,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張勇和她差了十來歲,要不是親口聽見,喬梁都不相信這兩人是親兄妹。
“客氣,我哥的朋友就是我朋友。”張小花拍了拍扁扁的胸口,一副大姐頭模樣。
在兩人客套時,另一邊的兩個歌手也沒閑著。
其中一個戴著鴨舌帽的歌手掏出手機,勾勾選選拉了一個丘信群,手指飛速跳動:“當事人出現在零點!樂子人還不集合?!”
聽說有樂子,立馬即有人冒泡:“哪個當事人?趙墨還是喬梁?”
鴨舌帽:“當然是喬梁,趙墨那個比哪天見不到?”
我愛一條柴:“聽說喬梁天天喝到人事不省,今天不會是去喝酒吧?”
鴨舌帽:“呵,人帶著吉他跟我一塊坐在準備室里呢,你說他是來唱歌還是喝酒?!?p> 八級大狂風:“@爸爸訂好桌子,半小時后到?!?p> 我愛一條柴:“+1”
緊接著ID名叫八級大狂風的有發(fā)了一條:“@爸爸狗賊悄悄改備注!占我便宜。”
鴨舌帽咧嘴一笑,收起手機找小周訂卡座去了。
時間來到十點,酒吧內座無虛席,大部分客人已有了幾分酒意,觥籌交錯聲不絕于耳。
張勇見氣氛上來了,于是拿著話筒站上木臺,說了幾句感謝客人捧場之類的場面話,隨后引出駐唱歌手。
今晚駐唱歌手只有三人,除了喬梁和鴨舌帽外,還有一個大胡子。
首先上場的是鴨舌帽。
鴨舌帽的年紀看起來比喬梁還小兩歲,從休閑向的寬松穿搭來看,他的表演風格應該偏向于說唱。
事實與喬梁猜想一致,鴨舌帽連唱三首歌,歌詞大多是對生活的嬉笑怒罵,在快嘴饒舌和勁爆音樂中,還穿插著大量少年人覺得很酷的肢體動作,引的酒吧里一眾小女生尖叫。
大概是心理年齡比外表要大上十歲的原因,喬梁覺得這些動作實在很尬。
當然,除了讓喬梁感到尷尬的肢體動作外,鴨舌帽的歌曲節(jié)奏緊湊,歌詞貼近現實,有幾分前世《差不多先生》的味道,很不錯。
從觀眾熱烈的反應來看,鴨舌帽的音樂也受到大部分客人的認可。
鴨舌帽之后上臺的是蓄著濃密胡須的胖子。
胖子人高馬大,大概二十四五歲,唱了三首民謠,現場氣氛卻沒有鴨舌帽表演時熱烈。
并不是說胖子唱得不好,而是不同的曲風對情緒挑動也迥然不同。
如果說唱是一瓶烈酒,一口下去從喉嚨灼燒到胃部,那民謠就是一杯溫酒,飲下時溫潤醇厚不上頭,只有在事后才能感受到如浪潮一般洶涌而來的醉意。
相對來說,喬梁個人更喜歡胖子的表演,一來這三首民謠確實不錯,不僅唱出了男女之間紙短情長那點事,還帶著一股淡淡的裝X感。二來絕大多數胖子的聲音比瘦子更加圓潤飽滿,低音夠厚、高音夠潤,臺上的胖子也把這兩點發(fā)揮了出來。
當然,酒吧里還是以年輕人為主,隱約可聞的討論聲中,對鴨舌帽的討論還是更多一些。
胖子下臺后,張勇再一次拿著話筒走上木臺,真誠道:“感謝小楊和老鄭帶來的精彩表演……”
小楊是鴨舌帽,老鄭則是胖子。
“上次有朋友問我能不能請小楊和老鄭來表演,我想啊,顧客可是上帝。于是求爺爺告奶奶好不容易弄到了小楊和老鄭的聯(lián)系方式,本想兩人平常演出很多,估計要花一番功夫才能請到人,沒想到小楊和老鄭很給面子,百忙之中還抽出時間照顧小店,在座的很多新客人可都是沖著兩位來的……”
“這里老張我代表零點感謝楊老板、鄭老板的照顧!”
說著,他帶頭鼓起掌來,不少觀眾也跟著附和。
張勇很會說話,表情足夠真誠,一番話說得楊、鄭兩人眉開眼笑,齊齊舉杯向眾人敬酒,感謝張老板,感謝客人捧場。
通過明式復古屏風,喬梁似乎都能聽到他們的心聲:張老板這人實在啊,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
零點的生意如何,在座的熟客都心知肚明,基本每天爆滿,稍晚一步連卡座都搶不到。
張勇特意感謝鴨舌帽和胖子,一來讓兩人很有面子,二來也體現了酒吧對客人的重視。
也正是因為這樣以誠待人的為人處世態(tài)度,張勇在明市有很多朋友。
掌聲停歇后,眾人見張勇還站在木臺上,知道表演還沒結束,于是安靜下來。
張勇見客人們滿懷期待地看向自己,笑著開口道:“按照慣例,接下來還有一位壓軸表演嘉賓。這位嘉賓呢,老顧客們應該不陌生。兩個月前,他還在零點的舞臺上高聲歌唱;兩個月后,他的作品紅遍大街小巷。”
“新客人對他的作品也不會陌生,在‘零點’,在‘情人’,在明市的任何一間酒吧,都能聽到這首歌?!?p> 他清了清嗓子,專注地唱道:“帶不走的丟不掉的讓大雨侵蝕吧~讓它推向我在邊界奮不顧身掙扎~”
不得不說,唱得是真難聽,引得客人們紛紛表示抗議。
“自己人,別開腔!”
“張老板唱得很好,下次別唱了?!?p> ……
也有客人神情激動。
“周茉莉?!”
“是周茉莉嗎?”
老顧客已經猜到了是誰,大吼出聲:
“喬喬!”
“喬喬!”
酒精使人放飛自我。
有人開了頭,呼喊聲就如多米諾骨牌,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在不知名情緒主導下跟著起哄,呼喊喬梁的名。
巨大的聲浪中,喬梁有了一瞬間的迷茫,迷茫中夾雜著似乎是緊張,又似乎是不安的東西。
他們嘴里喊的是我,還是原來的喬喬?
張勇見氣氛熱烈,也不再遮遮掩掩:“下面有請我的朋友喬喬,為大家?guī)肀硌?!?p> 喬梁聽見信號,努力平復情緒,提上吉他走出準備室,在人群的呼喊中一步一步來到木臺中央。
他接過話筒,看著樓上樓下或年輕稚嫩、或帶著些許皺紋的臉,聽他們呼喊著喬喬,心中隱隱的迷茫和緊張不安忽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兩個喬梁自人生互換那天起,不管愿不愿意都承接了對方的因果,在別人眼里自己就是喬梁,喬梁就是自己。
老顧客呼喊的、駐唱三年的喬喬是他,新客人呼喊的、寫出《魚》的喬喬也是他。
于是,他如老友重聚,笑著打招呼道:“大家好啊,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