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語驚醒夢中人
麟德殿中。
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朱尚炳,朱爽想也不想,直接抬腳踩上一腳。
下一秒,便是痛苦的嚎叫聲,聽到之后,便宜老爹不僅沒停止,反而還在那個位置上又補上了幾腳,嘴里吵吵著:
“你個兔崽子還能讓自己吃虧?裝得還挺真呢?!?p> 朱尚炳疼得都飆出眼淚了,這老頭卻還不知收斂。
對于他來說,這幾腳完全就是傷上加傷。
下腳不知輕重的,再踩幾腳的話,又得喊太醫(yī)過來了。
思及此,他急忙抬手擋著坑兒賊的腳,然后掀開衣袍,露出慘不忍睹的傷勢,大喊道:
“爹啊,你怎么做到準確避開完好的地方,專往傷口上踩的。”
此話一出,殿中瞬間一陣死寂,朱爽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目光閃躲有點心虛。
卻奈何朱尚炳那雙埋怨的眼,就這么盯著,眨都不眨一下。
最終,著實拿他沒辦法,拿了一塊擺布蓋他臉上,旋即大步流星的離開。
只留下朱尚炳趴在地上,無能的怒吼,盯著眼前一片白,大吼道:
“等我長大了!老家伙你就完了!”
這一喊讓他的傷口崩開,疼得擠眉弄眼說不出話。
這便宜老爹不能處,有兒子他是真的揍,雖然暈倒是裝的,但斷裂的柳枝,可是實打實抽他才斷裂的。
但是……
他閉上眼陷入思索,看史書以為秦王蠢笨且無惡不作,但卻忽略了書上也說過幼年聰穎,英勇威武,興許如今只是藏拙。
試問,鄧愈為何會愿意把愛女嫁于紈绔子弟,皇子這么多,為何就選他。
細細想來,疑點重重。
可能珠玉在前,須要暫避鋒芒。
況且以便宜老爹對朱元璋的了解,做出這些事倒也可能,但在封地可能真的是肆無忌憚。
要不是來應天,只怕他也無法發(fā)現(xiàn)便宜老爹的另一面。
而且……
朱元璋也有點古怪,但李善長此事,恐怕是絕對要發(fā)生。
他還是得去找舅舅一趟才行,至少保全母家,朱尚炳還清楚記得,鄧鎮(zhèn)死了之后,爵位被收回,根本沒有繼續(xù)傳下去。
有著國公撐腰,與沒有可謂天差地別。
或許還可借鄧家對張家做點手腳,不論如何與鶴慶侯的梁子是結下了,得想法子牽制著。
事發(fā)過后,麟德殿徹底沒了動靜。
十天之后,朱尚炳身穿月白錦袍正站在殿門口,屁股上還有個大鞋印,身后是來自便宜老爹的怒吼。
“臭小子,還愣著干嘛,進去給他們賠禮道歉?!?p> 當然是給幾位一起被揍的紈绔們道歉,聽說得知朱爽當街暴揍他后,除卻李景隆一人,所有人都沒能躲過皮肉之苦。
甚至連小舅舅鄧銓,也被大舅揍得無法下床了。
輪流道歉正是合他意,朱尚炳故作無奈,緩緩走出宮。
守宮門的禁衛(wèi)瞧見這位爺出去,面露古怪之色。
上回秦王世子豎著走出,橫著回來的樣子讓他們難以忘卻。
不禁在心中感嘆著。
“此次不會又出什么事兒吧?”
……
衛(wèi)國公府邸。
瞅著面前慘不忍睹的小舅舅,朱尚炳沒眼看了。
感覺比他還要慘。
又是看向一臉溫和笑意的大舅鄧鎮(zhèn),不愧是好兄弟。
這次他過來,可不是為了敘舊的,兩人來到四下無人處,張望片刻后,朱尚炳一語驚人。
“大舅,我想問你一句,你可愿相信我?”
還以為,一切會按照自己所想的進行,卻不料……
鄧鎮(zhèn)聽到這話,直接搖了搖頭,十分干脆。
朱尚炳來時路上,設想過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想到,鄧鎮(zhèn)不相信他。
然而,就在朱尚炳琢磨著,要如何取信之時,鄧鎮(zhèn)忽然笑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可放心,你如此大費周折的過來,想來是有要事,你盡管說吧?!?p> 這是……考慮的意思。
朱尚炳輕嘆一口氣,良言難勸該死鬼,鄧鎮(zhèn)倒是挺有主見,不是會不會聽。
而且,他說了也算是情至意盡,對得起疼他這么多年的鄧氏。
“倘若,我說李善長會倒,你也許會因為妻子而被株連呢?”
此話一出,鄧鎮(zhèn)嘴角的笑意漸漸消散,臉上有些渺茫與難以置信。
誰人不知,李善長在朝中的地位,穩(wěn)如泰山。
極難撼動。
眼下面前這十五歲的秦王世子,竟然開口說李善長會倒。
鄧鎮(zhèn)沒當回事,眼中滿是無奈當作孩子的玩笑話,蹙著眉說道:
“絕無可能,有誰能絆倒李善長,日后別再說這種胡話,當心禍從口出。”
不成想,朱尚炳不僅沒有改口,還笑著吐出四個字。
“你認為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
整個朝堂之中,可以扳倒李善長的,除卻上面那位還能有誰。
想起近日來發(fā)生的事,他脊背發(fā)涼。
微張著嘴,欲要說些什么,但卻是頹廢低下頭。
若真如朱尚炳所說,他死期將至,但眼下提前得知,又該怎么規(guī)避?
鄧鎮(zhèn)正在思忖著這個問題,朱尚炳便直接給出答案。
“你若想逃過此劫,就必須要休妻,只是和離的話,無法撇清,而且,還要將此事鬧大,鬧得滿城風雨,最好是能引得那位處罰?!?p> 看著眼前還帶著一些稚嫩的臉龐,鄧鎮(zhèn)心里不上不下。
鄧鎮(zhèn)知道妻子會牽連他,可是……
“只能休妻?還要把事情鬧大?”
朱尚炳聽著這略帶疑問的語氣,臉上的笑容依然如故,只是眼中多了一絲絲玩味之色。
十五歲的身高當然無法與面前人平視,但身上的氣勢卻是讓他暗自咋舌,不由心中深思。
朱爽怎么養(yǎng)出這么個兒子?
兩人許久無言,朱尚炳也無暇在此地久留,只留下一句話。
“當然,若舅舅只是以為,這只是休妻那真是昏了頭,這是在向上面那位表態(tài),而犯錯當然是要表達誠意,鄧家軍中如何,你我心中有數(shù),也無須打啞謎?!?p> 信或不信,生或是死,僅僅一念之間。
要是現(xiàn)在再不動手,再晚一些就來不及了。
朱尚炳離開之后,鄧鎮(zhèn)來到家祠,看著父親的牌位緘默良久,在三炷香燃盡時發(fā)出長嘆。
把鄧愈去世之前,給他的短刀留下,供奉在案前五味雜陳,看著它低喃。
“既然如此,我便賭上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