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老舊的木門推開,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響動。
一陣風(fēng)雪灌入,頓時聽得內(nèi)里陣陣咳嗽。
“咳咳!是大兒嗎?”虛弱的聲音傳來。
馬識連忙關(guān)上房門,插上木栓,同時應(yīng)聲:“娘,是我!”
接著,又聽屋內(nèi)傳來響動,馬識趕緊沖了進(jìn)去。
昏暗的小屋里沒有任何光源,馬識卻輕車熟路地攙住了母親的臂膀。他輕輕拍著這段干枯的手臂,溫聲細(xì)語地說:“娘,您坐著吧,我自己來?!?p> 轉(zhuǎn)身,摸索著忙活一會兒,一粒如豆點(diǎn)般大小的微弱熒光亮起,承載它的是一盞焦黑的油燈。
熒光晃動,照亮了馬識凍紅的臉頰。狹窄的里屋,只有一張床和一方小桌。
一個滿頭發(fā)絲枯白,面上皺紋密布,雙眼渾濁的老婦人坐在床上,她單薄的衣服布滿了補(bǔ)丁,床上破爛的粗布勉強(qiáng)蓋住下方的干草。
馬識回頭,咧嘴笑道:“娘,兒子今天接到了一位大客?!闭f著,他伸手入懷,取出一個貼身存放的油紙包。
打開后,縷縷熱氣揚(yáng)起,燒雞的香味轉(zhuǎn)瞬彌漫了整座屋子。
床上的老娘眼皮一抖。
馬識立刻說道:“娘,您放心,兒沒有偷雞摸狗,這是貴人賞賜,而且另有錢財!”他又將剩余的銀錢掏出來塞進(jìn)老娘手中。
那干裂如樹皮一樣的雙手摩挲著銀錢,不多時便驚呼:“兒??!怎的有那么多?!”
“娘,兒子都說了,那是個大客,而且是個貴人!”說著,馬識又撕下一條熱騰騰的雞肉喂到老娘嘴邊,“娘,吃吧!”
老婦人卻扭頭避開,“娘今日已經(jīng)吃過了,你快吃吧,留點(diǎn)兒給你弟弟?!?p> “娘,就算您吃過了,還能再吃點(diǎn)兒,這有一整只呢,不信您摸摸看!”馬識說罷,果然把整只燒雞放到老娘手里。沉甸甸、熱騰騰和油膩膩的感覺如此真實(shí),她這才舍得張口含住馬識喂來的雞肉。
只是,她雖然動嘴咀嚼,但卻半晌不肯吞咽,還催促著馬識多吃一些。
“娘,您放心,明天我便去找人來修繕咱家的房子,再扯些布來做衣服,待會兒我囑咐弟弟讓他明日去買些糧食。這個冬天,不會難熬了?!?p> 老婦人卻說:“房子是該修一修,可衣服不急,收點(diǎn)碎布頭,娘能把它縫起來。”
“娘,您都快看不清了……”
“看不清又怎么了?手還在,就不妨事兒。錢不要著急用,多留一些,給你和你弟弟娶媳婦兒,你年紀(jì)也大了,等冬天一過,娘就尋人給你說親去,那時候才真的花錢呢,將來,更不能苦了孩子!”
馬識苦笑著應(yīng)下,抬頭把雞肉喂給母親:“娘,吃吧,還多著呢!”
母子閑談著,很快屋外又傳來響動。
馬識將燒雞放到母親手里,起身道:“弟弟回來了,我去看他?!?p> 開門,一個身影沉默著走了進(jìn)來。
馬識關(guān)懷道:“今天怎么樣?”
他的弟弟馬途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默不作聲地開始生火。
馬途將一根燒過后仍然粗壯的木頭重新點(diǎn)燃,馬識將里屋的油燈吹滅,屋內(nèi)亮度更大,而這本就漏風(fēng)的小屋,根本不用擔(dān)心煙氣嗆人。
一家人圍坐在火塘邊,火光映照下,可見馬途的長相與馬識極為相似,不過他臉上沒什么笑容,顯得有些冷峻。
“來,吃雞。哥今天賺到大錢了,你明天……”馬識快速交代一番,老婦人在旁邊露出輕松的微笑。
馬途稍顯驚訝后,逐一應(yīng)下。
一只雞,一家人吃了許久,卻還剩下大半。
隨后,兩兄弟熱了一碗湯藥,共同侍奉在老娘身邊,你一勺、我一勺,不厭其煩地給老人家喂藥。
……
云雨閣。
王鯉坐在陳設(shè)精美、裝飾奢華的房間里,一手捏著青瓷杯,一手?jǐn)]貓,倚窗斜靠,冷眼旁觀。
臺上佳人獻(xiàn)舞,一顰一笑魅惑眾生。
臺下眾客捧場,一杯一盞豪擲千金。
他的心神全然不在此處,所思所想不露于外。
青樓的存在本身并無問題,問題在于,青樓內(nèi)的全是白骨精。
凡人看到的是金碧輝煌的閣樓裝飾,艷紅明亮的燈籠光芒。
而王鯉眼中,聚集陰氣呈現(xiàn)出淺灰至深黑色,加之白骨穿行,言笑間,骷髏中陰氣騰騰,眼眶內(nèi)幽光閃閃。整座云雨閣在他看來便是黑白之色,到處陰森,唯有凡人帶著鮮活色彩,卻又盲目留戀,懷抱白骨尚能開懷大笑,色心大起。
如此,更顯妖異鬼魅。
每一個凡人體內(nèi)的陽氣被陰氣壓制得蜷縮起來,而后被陰氣侵蝕,陽氣逐漸削弱,他們的元?dú)鈩t時刻都在被大陣抽離,絲絲縷縷地升上天空,匯聚注入到那巨大的陰氣旋渦當(dāng)中。
雖然他們并沒有直接死亡,可身虛體弱絕難避免,長此以往,暴斃指日可待。
王鯉并不焦急,因為能到此處尋歡作樂、豪擲千金的也確實(shí)沒幾個可稱好人。
只是好壞與否皆是人,生死如何,也不該由這堆白骨任性妄為。
同時,王鯉也不禁想到,云雨閣如此多的骷髏娘,以及她們布下的陣法,真的就能瞞過了此地的蜀山弟子、香火神修、天庭正神以及地府陰神么?
他只是在蜀山域地圖上隨意點(diǎn)選一個距離自己最近的府城,第一日便看到如此景象,那么其他的府城又會是何等境況?
難道仙宗對蜀山域凡人世界的管控監(jiān)察真就薄弱至此,還是他機(jī)緣巧合地遇上了一個特例?
王鯉此時還有個遺憾,下山前,他忘了詢問一下關(guān)于靈虛祖師的推算讖言。
安平府城坐鎮(zhèn)的蜀山弟子并不是那個扶柳道長。
那位垂垂老矣卻困于道基境的觀主,根本沒有資格以蜀山弟子自稱,他的白虎觀卻不知為何掛靠蜀山。而他兩次故作偶然看向小貓妖的眼神沒有瞞過王鯉,至少在王鯉眼里,扶柳道長可能并不是一個那么光明磊落的人。
巡察使的職位,讓王鯉能夠通過自己的身份令牌,感應(yīng)到周邊的蜀山弟子及其身份。
真正坐鎮(zhèn)安平府城的蜀山弟子,此刻正在樓下。
大堂里,長發(fā)披散,倚紅偎翠,烈酒入喉,高聲喧鬧,放浪形骸。
王鯉并不在意蜀山弟子履足風(fēng)塵,因為蜀山本也不禁婚嫁。
可作為一府鎮(zhèn)守弟子,看不穿陣法便罷,擁著兩具骷髏竟然還能如此高興,簡直……丟人現(xiàn)眼!
【蜀山第九代弟子,舒峣,元神境,鎮(zhèn)守安平府城?!?p> 在凡人世界,元神境已經(jīng)是大高手了。
舒峣表面看起來二十三四歲,容貌俊朗,他表現(xiàn)得越是瀟灑不羈,越是顯得風(fēng)流倜儻。臺上白骨舞姿動人,看到精彩之處,他便摟著兩只骷髏在人家頭骨上親一大口。
自然,樓上王鯉的眉頭也皺得越來越緊。不多時,他低頭看向旺財。
“如果他敢對我動手,你就殺了他;如果他有殺意,你就先廢了他;如果他想跑,就斷了他的手腳;他若要自盡,就等他死后禁錮他的魂魄元神?!?p> 狗子白了他一眼。
“你不出手,我用再好的法寶和符箓也不一定能事盡全功,畢竟修為相差很大,不必橫生枝節(jié),更別浪費(fèi)時間?!?p> “喵~”
王鯉抓了抓貓頭:“你也不行,乖乖地做一只可愛的小貓咪。”
吩咐完畢,王鯉心念一動,巡察之令立時將兩道蜀山弟子身份令牌勾連。
瞬時,王鯉便見大堂中的舒峣猛地站起身來。
舒峣的元神接收到了身份令牌傳遞過來的信息,茫然醺醉的眼神立時恢復(fù)清明,什么瀟灑不羈、風(fēng)流倜儻,什么眠花宿柳、倚紅偎翠,倏然間全都拋到了九霄云外。
【上觀王朝,下體萬民;督監(jiān)各部,糾察萬神。
大事宜奏,小事自行;執(zhí)法在身,弟子應(yīng)命。】
一字一句,皆如利劍。
斬殺放浪,刺破心神。
很快,他看到了樓上的王鯉。
雖然那是一張尚顯稚嫩的臉龐,雖然對方只有煉氣境的修為。
可那沉靜的表情、冷冽的目光,以及瞳孔中一閃即逝的劍芒,都讓舒峣在頃刻間冷汗潺潺、元神顫栗。
葉知非
那個月票解鎖的是彩蛋章呀,不影響正文,是上個月出的活動,我好奇所以參加一下,這玩意兒一直有啊,為啥感覺好多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