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逍遙眼底神情苦楚,道:“惡緣崖壁本是逍遙教的禁地,里面囚禁著的漆黝獸乃是先母祖師,而那漆黝獸的主人就是現(xiàn)在的假國王,筑夢祖師的弟子邪天鍥卓。
十三年前,母親為解救漆黝師祖命喪斷魂鈴下,邪天鍥卓將先母魂魄釘在白石橋上,讓她每日看著花季少女被失去心智的漆黝獸吃掉,然后再殘酷的吸食漆黝獸的靈氣以為滋養(yǎng)。
邪天鍥卓法力深不可測,下在公主身上的詛咒,無人能解。她每天的飲食就是解藥,只要公主一離開皇宮,就意味著生命終結。而這詛咒直到登仙大典前夜才會解開,因為他要為公主斷食凈身,讓她身體潔凈沒有毒素。”
“原來是這樣。”晏芝微微蹙眉,掐指一算,面色一沉道:“邪天鍥卓乃妖獸轉世,生性殘忍狡猾,壽命一千七百歲,而今所剩壽命不過幾十載,所以需要借助嬰兒、少年男女之靈魄續(xù)命,只要斷其來源,就會遭到反噬,迅速衰竭。”
“正如先生所說,漆黝仙人最近一年已經很少食人,邪天鍥卓越是臨近壽終,感覺就越遲鈍,他吸食不到靈魄,性情極端暴躁。所以,才格外重視這次登仙大典之后的食物,在漓香公主身邊設防嚴密,結界堅固,若非我們無意中發(fā)現(xiàn)漓香宮跟惡緣崖壁實乃一墻之隔,惡緣崖壁下面水域即逍遙門下碧波湖,才能救下那些宮女性命,否則即使登高山如履平地,下深海無需顧及呼吸的逍遙門,面對邪天鍥卓所設結界,也是一籌莫展,無從下手?!?p> “所以,你們想借助縹緲國幻影家族的法術跟兵力在登仙大典那日發(fā)動一場戰(zhàn)爭,一舉殲滅邪天鍥卓?!标讨テ赣嬎?,面上神色凝重,此刻,玉漓香、樂逍遙都緊張地望著他,在人世間,除了神算門大概無人能算出三界萬物之盛衰壽命了。
“先生,此事可能成功?”玉漓香聲音微微顫抖地問,她滿眼崇拜地注視著晏芝。
樂逍遙看在眼里,心里不由一顫,暗暗道:“這晏芝果然命犯桃花,無論什么樣的女子見了他都會心生愛慕,真是可惡?!鞭D念一想,這不也是人之常情嗎?哪怕是自己也很欣賞他,樂逍遙的男人豈是凡品?她目光里的小惱火,變得清澈平靜。
“勿往北門,邪神生克,全軍覆沒?!标讨ノ站o拳頭,盯著樂逍遙道:“樂小姐知道金鷓鴣的軍隊重兵設伏在北門吧?”
“不可能。”樂逍遙豁然站起來,又坐下,拿起腰上的翡翠算盤,飛快地計算起來,只見她的指尖飛快地撥動玉珠,額頭細汗淋淋,但似乎越算越迷糊,神情也不由焦躁起來。
晏芝看著她的算盤,拿起盤子里的一片桃脯放在嘴里,慢慢吃起來,輕聲道:“樂小姐,忽略了邪天鍥卓的年紀······”
樂逍遙聞言立即清盤重新計算,數(shù)字正落在北方死門之上,不由面色煞白,咬著嘴唇半天說不出話來。
“還不快送公主回去,想辦法聯(lián)系金鷓鴣更改方案,時間緊迫了?!标讨睾偷溃粗鴺峰羞b挫敗的模樣,不由心生憐憫,畢竟她還是個孩子。
“多謝先生?!睒峰羞b起身抱拳道:“逍遙受教了,險些釀成大禍?!彼窭煜憔妥撸窭煜阊劬σ恢倍⒅讨?,忙道:“明日一早,漓香就迎接先生進宮,今夜委屈先生了。”
“公主客氣,你們快回去吧?!标讨テ鹕硐嗨?,他站在門口,望著樂逍遙跟玉漓香的背影,忽然心中一陣絞痛,晏芝捂住胸口,忙回到椅子里,掐指一算,不由嘆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情劫又至,就像蝴蝶蘭當年的情形一樣。只是,現(xiàn)在晏芝早已不是當年的有心人,他的心被蝴蝶蘭帶走了,再出現(xiàn)一個或是兩個命中情劫,也無所謂。
晏芝坐在椅子里閉目養(yǎng)神,把所有信息都在腦海里整理一遍,默默地計算著,如何才能將玉漓香平安帶出王宮。
樂逍遙離開望月小筑,將玉漓香公主交給烏金太古送回漓香宮,就飛鴿傳書將金鷓鴣約到畫舫,金鷓鴣很準時,每次會見樂逍遙,他都像個交作業(yè)的小學生那般拘謹。
“逍遙教主雅安?!苯瘊p鴣抱拳行禮,道:“您急著召見在下,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計劃有變,放棄北門,走東門。”樂逍遙開門見山道:“幸虧晏芝先生提醒,否則就要全軍覆滅了,三界兵劫夭壽,唯有神算晏芝可以洞察,我不及也?!?p> 金鷓鴣本想詢問因由,北門守衛(wèi)最少,好攻易守,驀然放棄,改成東門,豈不是庸人自擾,但他一聽是晏芝的主意,當下連問也不問了,立即辭行道:“在下立即回去部署?!?p> “幻影家族的法師們準備好了嗎?”樂逍遙最不放心的就是結界,畢竟除了法術無法打開,而且玉漓國兵力雄厚,縹緲士兵就算再驍勇善戰(zhàn),也是以卵擊石的伏擊行動,不成功便成仁,今日,她親眼看到龔潮生處決隱藏在仙客來酒店里的縹緲士兵,一袋袋死尸,仿若就在眼前。
“逍遙教主放心,都是幻影家族的長老,曾經跟邪天鍥卓交鋒過得人。此戰(zhàn)關系重大,國王嚴命,我們全部人的性命,都跟這次行動生死與共?!苯瘊p鴣面容凝重道。
“沒事的,我們一定贏。”樂逍遙燦爛地笑道:“您快去安排吧?!彪m然她心里并沒有十足把握,但是,她不想給比她還緊張的金鷓鴣壓力。
金鷓鴣一走,樂逍遙就叫道:“秦鈺,酒菜準備好了嗎?”
“好了,小主人要親自給晏芝先生送去嗎?”秦鈺拎著食盒站在船艙外。
“你親自送去就好?!睒峰羞b在船艙里走來走去,少女的驕傲與矜持讓她無法靠近他,她怕再次在他面前出丑,雖然他的眼神,聲音里都沒有鄙視嘲笑她的意思,但他那俯視天下的傲慢氣質,讓她感覺無比壓抑,畢竟,她也是一位杰出的占者,逍遙門歷來跟神算門并駕齊驅,怎么到了她這一代就熊成這樣子呢?若是母親在世,絕不會像自己一樣窩囊,樂逍遙想到這里就渾身冰冷,汗毛直豎。
“您真不去?”秦鈺從小看著她長大,她眼珠一轉,他就知道在想什么?就像娘親了解自己的閨女一樣。
“當然不去,讓烏金太古暗中保護晏芝先生安全。漓香公主未獲救前,他的性命對我們至關重要?!睒峰羞b走出船艙,看著秦鈺跟太古兩人相視而笑,只聽太古,道:“一路上,漓香公主都在說晏芝先生出神入化的占法,我看她人到了漓香宮,心卻留在望月小筑了?!?p> “你們倆還待在這里,還不快去干活?!睒峰羞b抓起陳凡端來的一盤雪梨,砸在烏金太古身上,烏金太古一下接住兩個雪梨,給秦鈺一個,咬了一口,口齒不清地笑道:“謝謝小主人賞賜,我們一定照顧好晏芝先生,您放心好了?!?p> 樂逍遙跺腳走進船艙,陳凡望著烏金太古,罵道:“你這找打的貨,又惹我們家遙遙生氣?!闭f著也彎腰跟著進了船艙,烏金太古跟秦鈺上岸飛奔而去。
樂逍遙不是小氣的人,心里卻像吃了蒼蠅一般不舒服,想到玉漓香看晏芝的眼神,心里更是惱火,陳凡拿著水果刀,將盤子里的雪梨削皮切塊,用一支雕刻小兔子的水果叉子,叉了一塊雪梨喂在樂逍遙嘴邊,道:“吃塊雪梨消消氣,那玉漓香久困囚籠,好不容易盼到救星,見晏芝先生這般厲害,想到自己獲救有望,高興是正常的,這人一高興話就多了,小主人不要聽太古那小子瞎說,他是故意氣你呢?”
“誰說我生氣了,我是在想破解邪天鍥卓毒咒的解藥,這個藥方是漆黝祖師給的,我已經調配出來,只是這藥太珍貴了,如果使用不當,或是出了差錯,天底下可沒有第二份了,我若是交給玉漓香,她應該不會,不會······”樂逍遙沒有說下去,她不敢想,可是,女人的第六感卻讓她心生恐慌。
“當然不會,您怎會這么想呢?玉漓香公主是多么高貴的人,她性格清高孤傲,恐不在您之下,您想一個十歲的孩子,為了不受羞辱而死,就跳崖結束生命,她的性格何等剛烈,這些年,您與她交往,她每日都忍受毒咒摧殘,可曾向邪天鍥卓屈服乞討過解藥?!标惙捕⒅鴺峰羞b,道:“沒有吧?”
“是的,玉漓香是我見過最剛烈、堅強的女子。”樂逍遙道:“哪怕一直在滴血,她也不會喊痛,更不會向邪天鍥卓低頭,所以,我這些年的信念就是將她救出去,讓她回到新月夫人身邊,獲得自由?!?p> “所以,她會珍惜解藥就像珍惜自己的生命一樣,尤其是美麗高貴的玉漓香公主,對于她來說,被詛咒變成一只山羊后,沒有比恢復成人身更重要的事情了,這件事情,您實在不用擔心,真不知道,您這奇怪的小腦袋里都想的什么?”陳凡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他注視著樂逍遙感覺她就像個不知將自己心愛的布娃娃藏在哪里才不會被搶走忐忑不安的小女孩。
陳凡又叉了一塊雪梨喂樂逍遙,道:“晏芝救了玉漓香之后,就會將她送往縹緲國與她母親團聚,她還是公主,一呼百應,榮華富貴,不會比在玉漓國差,推己及人,小主人愿意放棄現(xiàn)在的一切,甚至人身,做一只山羊跟著晏芝先生嗎?”
“我肯定不會啊!我為什么跟著他,我還有你們,有逍遙門,就算這些都不重要,我什么都沒有,我也不會為了一個男人,什么都不顧的,我就是我?!睒峰羞b很快地說,她豁然開朗,抓住陳凡的手,拿過叉子,將雪梨盤子端在面前,大吃起來,哈哈笑道:“謝謝陳凡開導,我心里舒服多了,真是庸人自擾?!睒峰羞b將身上的藥瓶放在陳凡手里,道:“明日你親自給玉漓香送去,告訴她這解藥唯此一份,天地間再沒有第二份了,讓她一定珍惜,在獲救之后,就服用,會立刻重獲人身,與母親團聚。”
“小主人為何不去?”陳凡疑惑道:“您把我們都派出去了,您自己要去做什么?”
“明日還會有宮女跟琴師去送死,她們的生命,除了我,沒人會關心,我不能休息,不能坐視不理,所以,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睒峰羞b一指船艙的小榻,陳凡立刻會意,小主人累了,她要睡覺。
陳凡從竹箱里取出睡具,一條潔白的真絲織錦毯子,放在膝蓋上,這個小祖宗從小就睡在他腿上,他就是她的大枕頭,撫摸著樂逍遙長長的頭發(fā),輕輕給她按摩,樂逍遙躺在陳凡腿上,很快就進入夢境。
龔潮生已經派出了幾撥人,整個“仙客來”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就連附近的小酒樓、茶館、旅店,浴池,都查了個底朝天,晏芝就像水滴蒸發(fā)了一般,龔潮生冷笑道:“算了,咱們撤吧,這神算晏芝果然非同凡響,要是能讓咱們捉住,或許才不正常吧?”只見他摘下白銀面具,露出一張年輕、卻無比蒼白的臉,若說這張臉除了憔悴之外,其實還是蠻英俊的,只是眼稍眉底的冷酷就像毒蛇的芯子一樣令人不寒而栗,他來的這短短一個時辰里,就從仙客來抬出幾十條死尸。
“龔公公,我們回宮嗎?”一個鐵面太監(jiān)小心翼翼地問。
“你想住下也行,十一樓的歌姬都很不錯,可你也得能受用啊?”龔潮生尖尖的聲音,說不出的詭異,那個鐵面太監(jiān)立即垂下頭,看不到面具里的表情,但可以肯定,這些話就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他心上了,這鐵面太監(jiān)正常的反應,就是在心里也詛咒他,你也是個太監(jiān),你嘲諷我不行,難道你行嗎?
龔潮生盯著那個垂下頭的太監(jiān),拍拍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輕道:“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可是我還真就行,嫉妒吧?”說完就一陣刺耳地奸笑,揚長而去。
燈火輝煌的“榮恩殿”是玉漓國王后酡顏素瑤的寢宮,她剛剛傳喚了諸宮嬪妃,那些宮嬪就像營養(yǎng)不良一般臉色慘白,分成兩隊站在宮殿里,搖曳的燈火照著她們光鮮華麗的朝服上,熠熠生輝。
這些宮嬪貴人一排小腹高隆,像是身懷六甲的孕婦,一排跪地瑟瑟發(fā)抖,酡顏素瑤一身明黃色刺繡鳳棲梧桐的朝服,頭戴珠冠,坐在寶座上,望著她們訓斥道:“龔潮生都累成狗了,你們能不能爭氣些?”
“娘娘饒命,我等一定會懷上的,只是龔公公一人之力,日漸衰微,實在是·····”一個貴人羞于啟齒,卻又懼怕死亡。
“木香貴人,你說的可是實情?”酡顏素瑤陰沉的臉色像烏云一般黑暗。
“妾身不敢非議,娘娘可以問問其他宮嬪。”木香貴人匍匐在地,搖晃著旁邊的貴人、才人,美人們道:“大家不想喂漆黝獸就要跟娘娘說實情??!”
“求娘娘開恩,再給一次機會吧?這事跟龔公公沒關系?!钡厣瞎蛑膶m嬪齊聲說道。
“大膽木香貴人,竟敢誣告龔潮生,來人啊,刨開她的肚皮,看看她的心是不是黑的?!滨㈩佀噩幋舐暫浅獾?。
只見幾個健壯的宮婢,一擁而上就把木香貴人按住,手舉尖刀,木香貴人嚇得魂飛魄散,慘叫道:“娘娘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