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暴亂中的刺殺
拉杰上師令人堪憂的身體狀況,讓我不得不暫時離開了金寺。
常彬開著車,一路上,比爾開著免提在聊天群里喋喋不休地跟朋友們吹噓著他在金寺內(nèi)院的見聞,惹得一陣艷羨。
各種口音的贊嘆聲都有,更有一個老外帶著鄉(xiāng)村口音又努力發(fā)音咬字的國罵聲。
要知道雖然金寺目前式微,但也不是隨便什么人都會被邀請去內(nèi)院,從宗教地位上講,它與梵蒂岡等同。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座龐然大物身下肯定還有更不為人知的厲害。
初次會面,氣氛還算良好。
不過,即便我再如何旁敲側(cè)擊地詢問,上師也始終不肯透露他是如何得知我手心也有個同樣印記這件事,更沒有提到邀請我前去的真實目的。
話不可說盡,緣分勢必早盡。想必這就是宗教流派的慣用伎倆。
車子路過一個小鎮(zhèn)集市。
街道上,正在售賣蔬菜的小販,菜攤上堆得滿滿當當,像一座小山一樣。
賣玉米的小販在邊上假期一個小火爐,一邊售賣,一邊把玉米往火爐里丟。
他們穿著棉衣坐守菜攤,等待客人的到來。
兩側(cè)是紅磚綠瓦,這里有著濃郁的中世紀氛圍和古香古色的十八世紀建筑。小鎮(zhèn)雖小,曾經(jīng)也是極為重要的貿(mào)易樞紐。
鎮(zhèn)子中央的臺階上也有一個方形二層樓廟宇。
明黃色的布幔遮蓋著房門,四周用鐵藝欄桿為了起來,拉桿上掛著鈴鐺,有人進出,鈴鐺便會鐺鐺響起來。
廟宇的背后是一座四層民用住房,墻面斑駁,涂刷的灰色染料東一塊兒西一塊兒地掉落了,露出土黃色的泥磚。
這里的道路較為狹窄,兩側(cè)又有不少行人來來往往,地面又是許多年前鋪設的石塊,坑坑洼洼,車子需要很慢的速度駛離。
祥和安寧的小鎮(zhèn),完全沒有暴風雨要來的景象。
我坐在后座,與國外的朋友交流著尼泊爾近期局勢,看能不能從他們那里得到一些有用信息。
這時,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我抬頭一看,只見前方聚攏了數(shù)千民眾,黑壓壓地一片,沿著公路向著帕坦方向行進。
他們手持棍棒拉上橫幅喊著口號,嘈雜聲不絕于耳。
常彬看了一會兒,才皺著眉頭說道:“看標語內(nèi)容,這些人應當是卡德加的擁躉,想必是不滿他下臺,在抗議?!?p> “有沒有其他道路?”我道。
“沒有。這條路是去帕坦唯一的公路??磥砦覀円谶@里停留一段時間了?!背1驘o奈地說道。
抗議人群呼喝著口號,不緊不慢地向前緩緩挪動。
大批警察維持著秩序,更在距離人群不到百米的位置設有路障。
一位警察手拿擴音喇叭在安撫民眾,效果甚微,民眾依然沒有停止腳步。
有幾名面相兇狠的尼泊爾人偷偷地挎包里掏出幾個玻璃瓶,里面裝著黃色液體,瓶口用布條填塞,竟然是土制燃燒瓶。
這幾人掏出火機點燃布條,其中一人弓腰正要投擲出去。
警方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幾人,一顆子彈呼嘯而來擊碎了燃燒瓶。
汽油灑落投擲者一身,哄地一下劇烈燃燒了起來,他跌倒在地上翻滾著嘴里發(fā)出痛苦地哀嚎。
這也是一道信號,人群頓時亂作一團。
其余幾個手持燃燒瓶的投擲者紛紛不再猶豫,點燃布條用盡力氣扔了出去。
設置的路障被點燃,有幾名警察不留神被汽油瓶砸在了身上,慶幸瓶子沒有碎裂,只有零星汽油濺撒在了身上,沒有造成嚴重后果。
原本的抗議示威活動變了性質(zhì),演變成了暴亂恐怖襲擊。
警察一方面繼續(xù)提醒民眾保持理智,一方面向天鳴槍示警。可這群人不停根本聽不到,被真正的暴徒裹挾著繼續(xù)沖擊著警戒線。
警方不再猶豫,架起護盾,向人群中投擲催淚彈。
幾名暴徒用圍巾捂住了臉部,提著彎刀,趁著人群混亂,悄悄向警戒線摸了過去。
一名警察被扔了回來的催淚彈釋放的煙霧迷了眼,竟然沒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暴徒,被一刀斃命。
暴徒同伙從警察身上搜出一把手槍,對著一眾警察開始了射擊。這聲槍聲的響起意味著警方必須采取有效手段進行鎮(zhèn)壓,否則連自身都很難保全。
游行隊伍里無辜民眾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連串的槍響嚇得魂不附體,紛紛四竄躲避。
隱藏在游行中的暴徒也都紛紛露出猙獰的面目,有些人拿著刀,有些人拿著自制火藥槍,只有極個別的人端著自動步槍,借助街道兩側(cè)的障礙物,朝著警方掩體進行攻擊。
一時間打的難解難分。
我們的車輛剛剛為了躲避游行隊伍,停在了后方,在聽到了前方的槍聲后,常彬立即啟動車輛調(diào)頭。
可這路況實在太差,常彬一個不注意,車子的前輪就陷入了洼地,“哐”地一下,車身震動,把我和比爾從座椅上拋了起來。
于此同時,“砰”地一聲脆響,一顆子彈從車子后座右窗穿透玻璃射在了座椅上。
我連忙一把把比爾的頭按了下來,彎腰伏在座位上,又急忙大聲地朝常彬喊道:“有槍手襲擊!”
常彬也聽到了這聲響,再也不顧忌行人,死命地摁著喇叭,油門踩得轟轟作響。
四周到處都是慌不擇路的民眾,常彬慌亂中向人少的右側(cè)猛打方向盤,一腳油門下去撞在了路牙子邊的石墩上,車胎爆掉,車子歪歪扭扭地向一側(cè)傾斜。
又是一顆子彈襲來,打中了引擎蓋子,發(fā)動機轟隆隆幾聲就熄了火。
如果是老魏駕車,斷然不會出這樣的紕漏,可惜他今早陪同張叔去了另外一地考察。
我沒空去責備常彬的失誤,他看到發(fā)動機上冒起了青煙,趕忙推開比爾左側(cè)的車門,吼道:“快下車,快下車。”
向后撤離的人群看見車蓋上子彈射穿留下的彈孔,意識到了后方也有危險,頓時作鳥獸散。
我們?nèi)吮晨恐嚿碚趽?,躲避槍手的視線。常彬則掏出電話對外呼救。我回想剛剛看到的情形,在心中在判斷槍手的位置。
玻璃和座椅上彈孔連線形成的夾角就是槍手所在的位置,是那座二樓的廟宇。
不對,我突然想到剛才車身跳動了一下,實際的位置應該更高,所以子彈是從廟宇后方那廢棄的四層頂射擊而來的才對。
按常理推斷,槍手一擊未中,肯定也知道了自己的位置暴露了,索性立馬開槍打爛了車子發(fā)動機,讓我三人無法駕車逃離。
如果對方只有一個人,那么接下來便不會被放冷槍,躲在視線無死角的地方,安心等待救援即可,但假若是兩個人,一群人,自己身邊又沒有武器...
糟了!
我眼睛的余光瞟到碎落的玻璃反射出的人影。
方才隨著人群撤退幾個年輕漢子,現(xiàn)在蜷縮在車頭處,偷偷摸摸地拔出了腰里的佩刀,寒光閃閃。
“常彬小心!”我大聲吼一聲,把常彬嚇了一跳,他這才瞧見一個黑臉的漢子持刀悄咪咪地摸到了近身處。
常彬一個驢打滾,躲開了必殺一擊。
隨后俯身,一手撐住地面借力,一手從自己兜里掏出了一支鋼筆,背在身后。
他按動筆帽機關(guān),鋼筆瞬間長了二十厘米,飛快地在身后的手指間旋轉(zhuǎn)著。
原來練的峨眉刺,我心道。
我想起初次見面握手時,常彬給他的感覺就不像是個普通讀書人,果然也是練家子。
看他剛才的表現(xiàn),想必也沒有經(jīng)歷過真正的廝殺,臨危反應還有些稚嫩,好在能盡快調(diào)整情緒。
黑臉漢子不屑地咧嘴一笑,反手握刀沖了上去。
常彬飛身迎上,踩著井字步伐,身法輕靈,快勁粘連,一撥,一挑,錯身反手背刺,滾到比爾旁邊,總共用時不到三秒。
常彬面色蒼白地嚇人,氣喘吁吁地蹲在地上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黑臉漢子呆呆地站在馬路上一動不動,旁邊幾名暴徒用土語幾里哇啦喊道。
比爾不明所以,問道:“哥,他怎么了?”
話還未說完,就見到黑臉漢子猛地跪坐在地,瞪大了眼睛,痛苦地用手捂著脖子,鮮血止不住地從手指縫溢出,嘴里嗬嗬幾聲,便到底氣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