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瑤剛想開口,她沉默了。
“陳楠。”她說:“我叫陳楠。”
茯苓莞爾一笑。
“你看你又告訴了我一個秘密。看來我不說也不行了。”
茯苓對她說了一個故事。他憑窗而立,北風(fēng)蕭蕭。窗外的灰霧好像要將他吞沒。
他是遺孤,被人從戰(zhàn)場上救回來的。他從小就寄養(yǎng)在別人家里,有人教他學(xué)藝。他天分極高,下棋,作畫,彈琴······學(xué)什么都很快。之后他從那個家里出來,又被送到了又仙宮。
沒有什么地方比妓院等風(fēng)流之地更魚龍混雜了,可以說是“春江水暖鴨先知”,妓院青樓這些地方自古就被稱之為官場的“風(fēng)向標(biāo)”。
又仙宮作為很多達官顯貴來消遣的地方,這也是一個傳遞消息的絕佳場所。他在這里吟風(fēng)弄月,賣弄營生,也替那個人收集情報,密切監(jiān)視官場動向。
那個人就是當(dāng)朝太子,齊灼兮。
“他把我從戰(zhàn)場上救了出來,又把我置于高山懸崖上,搖搖欲墜。午夜夢回,我聽到風(fēng)在喧囂,我只祈求風(fēng)再大一點,好把我連根拔起。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永遠永遠飄在空中,再也不會到地面?!?p> 他回頭,哀傷的眼眸蒙上一層水霧。
“他給了我生命,我還他無盡的愛。我恨他,但更愛他。你問我為什么總是看起來很憂傷,我怎么會憂傷呢,我想他的時候就畫一幅畫,畫里永遠有一個穿白衣服的小人和穿紫衣服的小人,他們有時一起論詩,有時一起賞月,有時一起放風(fēng)箏······更多時候他們不在一起,他們兩個經(jīng)常隔了好幾人,但小白人眼睛看向的方向始終是他?!?p> 就像他們之間的距離,天差地別。
“每幅畫里我都要畫好多好多的人,要是少了被人看出來我的用心可怎么得了?他是天上圓輪月,我是地上的無根花。他來了,人間萬姓仰頭看,我也看,我和大家一起看,就不會有人注意到我了?!?p> 趙寶瑤眼睛里進了磚頭,她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層霧。
“后來三皇子來了,他也讓我觀察三皇子,看他說什么做什么,會不會有異心······我都做了。小仙女你知道嗎,三皇子來我這里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睡覺。有時他來了就睡,有時他要聽我彈好一會兒的琴才睡,我想他應(yīng)該也有煩憂的事吧。”
茯苓溫柔地笑著,他眼中帶了絲笑意。
“每當(dāng)這時我就想,我是一只養(yǎng)在籠子里的金絲雀,不曾擁有自由,但是養(yǎng)尊處優(yōu),還能聞到花香,還能仰面親吻太陽,還能遇見你,小仙女。我有什么好煩憂的,我還要把根莖再使勁扎到地里去,就算風(fēng)雨摧殘我,我也得好好活著?!?p> 趙寶瑤自從來到這里,從來沒哭過??伤F(xiàn)在,眼淚竟是止不住地流。
茯苓糗她。
“小仙女你哭得好丑,以后我不能再叫你小仙女了,得叫你小丑女了?!?p> 趙寶瑤說:“你叫我什么都行?!?p> 她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茯苓嫌棄地說:“你是不是趁機把眼淚鼻涕擦我衣服上了?”
那天她一直在茯苓館待到了很晚,她印象最深的一句話是他感謝她的那句話。
“你是第一個第一次看到我的畫就看出了我的心緒的人,我想像你這樣的人從前不會有,往后也不會再有了。你還記得你頭次來我茯苓館嗎,你曾在我的千山圖上畫了只開著門的鳥籠,于是那只孤獨的小鳥便有了天高任鳥飛的曠闊浩然。你懂畫,更懂我?!?p> 他說:“謝謝你的出現(xiàn),我很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