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晴空萬里,年至除夕,府里的長工有家眷的仆從都得了假和家人一起過節(jié)。
南山院里尚且年幼的孤兒們被接到府里一起過節(jié)。
園中一張小案,案上鋪滿紅紙,元序笑盈盈的研磨,菀菀一襲紅裘站在案前,不時抬頭看一眼不遠處攢雪球打鬧的父子倆,垂眸一笑,又提筆寫下一個福字。
白藏捧著個匣子,站在一旁,支使著滿院的孩子往那兒貼一個福字領一封紅包,往那兒貼一副對聯(lián)領一串壓祟錢大家,俱是歡歡喜喜。
梳著兩個小啾啾的何思思,拿著一張有自己半個人高的福字兒,小孩子下手沒個輕重刷個漿糊刷的自己滿頭滿臉,薄薄的紅紙也被漿糊浸透,紙張變得薄透脆弱,眼看著一碰就要壞,小姑娘猶猶豫豫的不敢下手。
眼看著匣子里的紅包越來越少,何思思急得直跺腳,別的孩子都領了紅包、壓祟錢四下撒歡玩兒去了。
府門大開,羅日前的街市上還有小販挑著擔做著年夜應景的小生意。
便有孩子拿著大錢出去買糖丸、糖畫吃。
何思思遠遠看見院子角落里清冷的少年抱著劍站在一旁,眼珠子一轉,邁著小短腿跑了過去,一伸手就拉著少年的手,甜甜的喊:“顧哥哥,顧哥哥,來,來。”
顧懷源看一眼菀菀,見她笑著點頭,便順著小姑娘的力道走到一旁。
何思思指著皺皺巴巴的福字兒,嬌聲嬌氣道:“顧哥哥,你幫我貼福字兒,我的壓歲錢分你一半?!?p> 顧懷源看著那又皺又破的福字,一臉為難,又看著小姑娘一臉期待的表情,一臉無奈。
少頃,邁著長腿走到菀菀面前拿了一張新的福字,薄薄刷了漿糊,何思思一路興奮的跟著,小手指手畫腳的揮舞著,一會兒想要貼哪兒,一會兒想要貼這兒。
最后終于決定貼在樹上。
貼完顧懷源手上那張,還纏著他一定要把自己那張也貼在旁邊。終于如愿了,便興致沖沖的拉著顧懷源去找白藏要紅包。
紅包到手,何思思笑得見牙不見眼,財迷似的一個個打開來看,又甩著那一串錢嘩嘩作響,喜了好一陣,到底還記得自己的承諾。
不僅把顧懷源的那份給了她,還將自己的那串子壓祟錢點著數(shù)兒分了一半出來。
顧懷源自是不肯要,小姑娘卻說先生教自己說話要算數(shù),要不然沒人愿意跟她玩兒。
又悄悄湊近顧懷源,問他:“顧哥哥,你收下錢后能帶我去買糖葫蘆嗎?我想吃糖葫蘆?!闭f著還悄悄看一眼元序的方向。
顧懷源知道,何思思正是換牙的時候,前陣子蛀了牙,元序姑姑管她管得嚴,不許她吃甜食。
但顧懷源想著眼下除夕,四下喜氣洋洋的,元序姑姑或許能縱容一日。況且軟軟糯糯的小姑娘做著一副期待的樣子,所求又不過是串糖葫蘆,實在是讓人不忍拒絕。
說服了自己,顧懷源便沖著何思思點了點頭。
牽著她的手去買糖葫蘆。
元序看見了,卻也不阻止,如顧懷源所想,大過年的,讓孩子們放縱一次不打緊。
小五福被爹爹一把拎起放在肩上,顛顛的跑向菀菀。父子倆越發(fā)相像的臉做著如出一轍的動作,都伸著脖子讓菀菀給他們擦汗。
菀菀拿著帕子給他們擦汗,嘴上嗔怪一句:“他都這么大了,你還帶著他鬧騰成這樣,這樣冷的天氣也能鬧騰出一身汗?你們啊,快去換身干凈的衣裳,一會兒還要出門放爆竹呢。”
小五福吐吐舌頭,摟著父親的脖子不肯松手。
孫承運笑著說了句:“爹爹在,我們五福就永遠都是孩子。沖沖沖,換衣服去嘍?!闭f完又馱著小五福鬧騰著離開。
菀菀笑看著他們的背影,等那父子倆都跑遠了,才轉頭問元序。
“花炮坊的東西都送來了?”
元序知道菀菀問的自然不只是過年要用的花炮、爆竹。想到那些東西,臉上不由帶著幾分激動的神色,隱晦的點了點頭,道:“按著規(guī)矩都放在后罩房的地下了。這一批制作更加精良。夫人,二爺那里?”
菀菀知道,元序是想問這批武器要不要交給孫承運,畢竟他是武將,這些東西給他不僅能保命殺敵,還是一樁功勞。
但菀菀知道不可以。
朝廷對火器管束甚嚴,已經(jīng)到了寧可自己不用也不大量研發(fā)的程度。
孫承運握有兵權,若是忽然擁有了比京中火器營制造的更精良的槍械,即便他是忠心的,也必定會被忌憚。
所以她搖了搖頭,道:“還不到時候,不過,等涼州的那批棉花到了以后,棉甲就可以大批量生產(chǎn)了。棉甲的制作工藝和匠人到時候定然都要送回京城。在此之前,二爺麾下和南山院那邊都要備齊?!?p> 菀菀說得棉甲是她以前世經(jīng)驗研制出來的簡易版防彈衣。
雖然因為材料限制達不到后世的標準,但在大部分使用冷兵器的時代還是能擋住大部分的攻擊的。
加之棉甲比鎧甲輕便的多,機動性自然也更強。
滿人號稱馬上打天下,自然會清楚那東西的價值。
雖然這東西給了朝廷,會讓以后他們的戰(zhàn)斗難度加大,但人不能因噎廢食。
她花廢大量的時間、人力物力財力是為了讓生產(chǎn)力和科技在被迫打開國門之前提升起來。
她要的進步不僅是她和革命者的進步,她還要逼著朝廷去進步。
只有這樣,她才能在確保萬一自己功敗垂成。
進步后的朝廷在面對外來侵略者的時候能有反擊的能力。
事關歷史進程、華夏百年。
菀菀不會只將希望寄托在一腔熱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