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士遠征軍顯然并未退去。
原野上仍然能夠看到龍脈者斥候的痕跡，天空中偶爾掠過幾只被附魔系法術控制的紅隼。約拿帶著艾莉爾繞開了幾隊斥候之后，鉆到了煤渣原一個廢棄的礦洞里面——雖然說是廢棄了，但是實際上仍然有兩頭嚙熊把這里當做家園。
當然，它們很快變成了約拿的晚飯。
“艾莉爾小姐，我是說……”看著正在一口一口毫不猶豫地咬著熊肉的少女，約拿終于問出了自己的疑惑：“您不是血裔嗎？”
“我的父親是血裔，我的母親是一名術士?！卑驙栄杆侔炎炖锏娜庋氏氯?，然后說道：“我實際上是半吸血鬼，所以我可以不完全靠吸血來維持生命?！彼龔娜棺拥目诖锩嫣统鲆话芊獾囊后w：“而且，現(xiàn)在亡靈們早就把人造血漿工業(yè)化了。”
“草莓味的嗎？”約拿有些好奇地看著那個小包，看起來就像是袋裝的牛奶——實際上，因為黑域距離亡靈的領地很近，所以才能看到塑料這種東西。在蕾爾的其他國度，這些現(xiàn)代工業(yè)的產(chǎn)品還不足以占領市場。
“西瓜味的?！鄙倥蜒獫{塞回口袋里：“只有在迫切需要血液來維持生命的時候，我才會動用這些儲備，有飯吃自然是最好的。”
水足飯飽之后，兩人終于有時間討論他們當前的工作了。
“你到底需要我把你送到哪里？”約拿用一根樹枝在地上草草畫出了整個黑域的地圖：“黑域通常被分為六個區(qū)域，由山脈和大河所劃分。其中，我們所在的區(qū)域是整個黑域的南境，東南邊就是西山術士王國伊姆氏族的領地，東邊則是你們血裔的根據(jù)地。”
“我要去石王廳?！鄙倥钢麄€地圖的最北側，毫不猶豫地說道。
約拿有些震驚：“你再重復一遍？”
艾莉爾絲毫不覺得冒犯地說：“我要去石王廳。”
“石王廳是矮人們的領地，它在整個黑域的最北端，也就是說，如果我們想要去那里的話，我們要穿越整個黑域，包括黑域最中央的暗月火山。”男人咬著牙說：“黑域的每個區(qū)域我都生活過，我明確地說，小姑娘，有些地方的兇險程度是你難以想象的。”
“我必須要去?！鄙倥鏌o表情地說：“這是我父親給我的任務，對于軍人來說，執(zhí)行命令是不需要懷疑的?！?p> “你是個錘子的軍人！”約拿用他笨重的武器做了個不恰當?shù)谋扔鳎骸澳憔褪且粋€軍校畢業(yè)的學生，還是個孩子！”
“約拿先生，你能做到嗎？”艾莉爾反問道：“四萬金幣的任務，你覺得會是帶著學生去春游嗎？”
男人這才意識到他犯了一個錯誤——他總是把面前的少女當做小孩子；但是實際上，這個叫做艾莉爾的少女是他的雇主，在傭兵的世界里，只要是任務就值得重視。他覺得自己的后槽牙要碎了，為了防止出現(xiàn)這種情況，他從牙縫里迸出一個字：“能?！?p> 少女滿意地點點頭。
“那么我們得先從南境離開?！奔s拿在地圖上畫了條線：“至少，得先穿過煤渣原和北面的焦渴領，然后視情況，選擇向北穿過納斯里沼澤，或者向東從東境的流民領主的土地上借道。之后，無論我們走哪條路，穿越暗月火山的山系群，才能真正到達黑域的北境?！?p> “大概要走多久？”艾莉爾看著地上的兩條路線，問道：“有計劃嗎？”
“不遇到任何麻煩的話，要走八個月；但是這只是不負責任的猜想。實際上，運氣最好的情況下，我們也得從拾荒者和地方貪得無厭的強盜領主們手里殺出一條路來，所以我估計的平均時間是一年?！蹦腥嗽诘厣袭嬃艘粭l直線：
“至于具體計劃，我們需要先花上兩個月的時間由南至北穿過南境，然后，如果走納斯里沼澤，會快一點，耗時一個月，但是沼澤里面比較危險；走東境的話，比較安全，但是東境的范圍實在太大，需要多余的三個月。”
少女頷首：“在可接受的范圍之內(nèi)?！?p> 約拿看了她一眼：“東境向北走，就是黑域真正的北方，暗月火山以北，包括廣袤的黑土平原和安布爾山脈的余支。這兩者花費的時間我無法詳細計算，如果我們正好趕在冬天之前穿過黑土平原，避開魂災，我們可以花費三個月時間穿越它們，然后走到石王廳；否則，我們必須等待魂災結束，那就得一直到年底?！?p> “這是黑域當?shù)氐淖匀粸暮Γ俊?p> 艾莉爾仍然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維持著那種好學生一樣的認真神態(tài)。約拿嘆了口氣：“對，沒有活人能從那些魂靈里穿過去?！彼种割^算了一下：“所以最長時間就是直到今年的年底?！?p> “已經(jīng)很快了?！鄙倥畢s點點頭：“默示之瞳的向導對我說，需要兩年時間才能抵達石王廳。”
約拿搖搖頭：“他們是商隊，一路上需要補給，需要貿(mào)易活動，兩年已經(jīng)是犧牲了許多利益的結果了，你一定給了他們不少錢?！蹦腥税腴_玩笑地說。
“我給了默示之瞳十萬金幣，但是他們還是有人背叛了普洛斯彼爾家族，將我們的信息傳了出去，并且引來了術士遠征軍，導致現(xiàn)在我必須在這里重新規(guī)劃路線?！鄙倥托σ宦暎骸爸灰腥顺鰞r更高，他們連自己的靈魂都可以出賣?！?p> “希望不是賣給硫磺河的惡魔，據(jù)說那些魔鬼都是用蛆蟲當貨幣的?！奔s拿開了個并不好笑的地獄笑話。
“那么我們下一步去哪里？”昏暗的篝火光線下，少女用手指向地圖：“這條線是河嗎？”
“是安布爾山脈的另一條支系焦渴山脈?！蹦腥擞脴渲c著當中一個點：“我們得穿越我一位老對頭的領地，希望他這個月的稅金收的上來。”他帶著惡意地說：“多米安的焦渴城正好卡在山脈之間的關口上，并且抓捕著所有從北向南的流動人口，充作他自己的農(nóng)民。”
“……我以為人口買賣已經(jīng)從蕾爾上消失了……”少女沉默了一會，說。
“我的大小姐，這里可是黑域?！蹦腥藝@了口氣：“人為了活下去，不要說做奴隸了，做狗，做牛馬都是愿意的?！?p> 艾莉爾的興致似乎在聽到那幾個字之后低落了下去，約拿也不強求。反正路線已經(jīng)確定了，他小心地踩熄篝火，打算先讓少女休息，他去放哨。男人一抬頭，卻看到少女直勾勾地盯著洞穴的入口。
“有人?！卑驙栔钢V洞口破舊的鐵條說道：“穿著紅色戰(zhàn)袍，繡著龍形紋路，是術士遠征軍的斥候。”
約拿無聲地拔出短劍，直起身來。礦洞上方，斥候大概也相中了這個風水寶地，正探進半個身子判斷洞里有什么東西，突然一雙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嚨，約拿嘩啦一聲把倒霉的斥候拉進洞里。當斥候落地的時候，他的心臟已經(jīng)被短劍攪碎，脖頸也被擰成了麻花，眼看是不活了。
“我對這種低劣生物的血液不感興趣。”艾莉爾皺著眉頭說。
“遵命，我的……呃……雇主大人?！奔s拿聽到外面的喧嘩聲，干脆把尸身頂在頭上，沖出了洞口。尸體剛從洞口探出去，男人就感覺手上傳來劇烈的震動感，估計是某種強弩命中了他的人肉擋箭牌。他鬼叫一聲，一頭鉆出礦洞——
——三個龍脈者斥候正在洞口等著他，兩個法術瞬間被丟了出來，一個是匕首之云，另外一個是火焰箭，將他們的同伴的尸體打成了烤熟的絞肉。約拿抽出長劍，卡住那些旋轉的奧法匕首，在斥候們被四散的肉沫迷住了眼睛的時候，他已經(jīng)擲出戰(zhàn)錘，把第一個持續(xù)施法維持匕首之云的斥候腦袋砸成了爛西瓜。
危險的奧術造物瞬間煙消云散。約拿乘勢向前，長劍行云流水地刺進了還沒釋放法術的另一個斥候的心臟。于此同時，他覺得背后一陣刺痛，應該是吃了一劍——不過可惜，龍脈者斥候附魔了一兩個效果的魔法武器拿他自鑄的附魔重甲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他正回過頭去，打算和這家伙談談掏心掏肺的話，就看到斥候雙手掐著自己的脖子，隨著一陣窒息聲，把自己扼死了。
約拿驚愕地低頭，艾莉爾正從地洞里探出頭來，一只血色的蝴蝶停在她的手里。
男人突然有一個不太好的想法，他問道：“今天早上，那頭龍……”
“沒錯，”少女承認：“那個戰(zhàn)役級法術是我放的?！?p> 約拿咽了口唾沫：“你的絕對力量在哪個層級？”
少女有些奇怪地問：“你不知道嗎？我記得我和你討論過，我是從灰泉軍校畢業(yè)的?；胰漠厴I(yè)生至少要到金之階，才能拿到學位證；我是我們那一年的首席，所以我進入黑域之前是金之階中級?！彼龂@了口氣：“不過，血裔在黑域的力量被壓制得太厲害了，我現(xiàn)在所有的魔力和戰(zhàn)氣都無法調(diào)動，只能用天賦能力——也就是這些血之仆役騙騙他們?！?p> 男人一時啞口無言，最后，他無奈地說：“好吧，尊敬的……呃……艾莉爾小女士，我們先休息，明天就出發(fā)?！?p> 女孩對他揮揮手，鉆回地洞里，大概是去睡覺了。
約拿坐在地洞口，嘟囔著：“娘的，這是誰保護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