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拿深深地呼吸著。
潮濕沉悶的空氣,漂浮的微弱的熒光,遠(yuǎn)處矗立的高塔,讓他恍惚有一種自己不是在地底,而是在閃光之海的深淵中的感覺。但是海中不會有這樣規(guī)劃整齊的城區(qū),不會有腳下平坦而堅實的砂石道路,不會有整塊巨巖打磨成的光可鑒人的房屋。
也不會有吵吵嚷嚷的女孩子們。
總之,在干掉了此地的原住民之后,他們第一次接近了這座藝術(shù)品般的高塔。塔身在空氣中折射著奇幻的光芒,很難形容那瑩瑩的光暈的顏色——它每時每刻都在變化著。
“應(yīng)該就是它了,”在男人背后,羅莎興奮地低語:“泰雅的圣壇,崇山王座?!?p> “這玩意像個王座嗎?”約拿沒回頭,指著面前的高塔。
少女撇撇嘴:“這你就不懂了吧,鄉(xiāng)下人?!?p> 男人的語氣帶著一點戲謔地說:“是啊,我當(dāng)然不懂,還請羅莎小姐幫忙解釋一下,為什么泰雅的圣壇是一座寶石尖塔?!?p> 羅莎·路西斐爾一時語塞:“呃,這個……”她用求助的眼神看著身邊的艾莉爾:“呃……”
“因為這座祭壇實際上是地元素在凡世的映射之一?!蔽砩倥疅o奈地說:“純凈的地元素聚集物,在地下會逐漸形成寶石和貴金屬,在地上則會化作高山,巖石?!彼斐鍪?,指著高塔的塔尖:“不同的環(huán)境中,‘大地’這個詞的語義是不一樣的,這已經(jīng)涉及到某些高深的魔法知識了?!倍螅⑾蚯白吡艘徊?,和約拿平齊:“你想在這里聽一節(jié)魔法通識課嗎?”
“當(dāng)然不想?!蹦腥寺柭柤纾骸傲_莎小姐,是這樣的吧?”
得虧地下的光線比較暗,看不到羅莎的臉色,只能聽到她有些心虛地說:“我、我當(dāng)然知道!在亡靈的國度這些都是常識!”
艾莉爾無聲地笑了一下,卻沒有揭穿她。
很快,幾個人就已經(jīng)走到了高塔面前。
約拿裝模作樣地繞著高塔走了一圈:“這座圣壇沒有大門啊,羅莎小姐,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辦呢?”
“我當(dāng)然有辦法!”雙馬尾少女已經(jīng)快要炸毛了,她拉著一直在神游的菲奧拉的手:“小夜歌,快,我們?nèi)タ纯?!”在隊伍最后,完全沒有存在感的呆滯少女像一個麻袋一樣被拉到了高塔之前,開始對著寶石一樣的高塔流口水。
約拿看著這個亞麻色頭發(fā)的女孩,倒是有些好奇——她的年齡看起來比艾莉爾還要小一點,隨身的武器甚至是一把手弩。
“之前羅莎說的時候我沒太聽清,她叫什么?”男人用手肘捅了一下旁邊的艾莉爾。
“菲奧拉·夜歌?!蔽砩倥行┎粷M地說:“就是你想的那個夜歌?!彼捻拥芍s拿,在黑暗中發(fā)著微光:“還有,你如果再這么壞心眼地看羅莎笑話,我就要生氣了。”
“不至于不至于,”約拿連連擺手:“我之前確實跟著老骷髏進(jìn)過大地之遺,也親自進(jìn)入過泰雅的圣壇,但是你說的那個故事我真不知道,我還以為所有泰雅的圣壇都長成這樣……”
轟的一聲,地面突然震顫了一下。
兩人轉(zhuǎn)過頭向前看去。菲奧拉·夜歌的小臉上難得露出了一絲疲憊,她帶著皮革手套的小手虛空地從圣壇的墻壁中抽了回來,對羅莎點了點頭。
“這就解決了?”男人失聲:“上次我們……”
“快過來!”雙馬尾少女沖著他們連連擺手:“我們快進(jìn)去!”
“別沖那么快!”約拿一驚:“里面有——”
已經(jīng)來不及了。隨著羅莎踏入圣壇中的下一秒,厚實的灰色光芒突然從高塔中央漫流而出,瞬間淹沒了幾個人。
男人在光流出現(xiàn)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隨著熟悉的失衡感,他握住長劍,釘在了腳下的土地上,穩(wěn)住了身體,然后睜開眼睛,站起身來。
他們正身處在一個灰色的空間里。
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大地,如同畫布一般無盡地蔓延著。腳下的觸感很奇特,像是風(fēng)沙,又像是巖石,伸手去摸卻摸不到痕跡。
男人站起身,雙手握劍,迅速地掃了一眼身后。羅莎還在地上打滾,艾莉爾安靜地坐在地上,閉著眼睛,沒敢睜開;至于菲奧拉·夜歌,帶著那種有些甜美的癡癡傻傻的微笑,正對著空氣詢問著什么。
他轉(zhuǎn)回頭來,有些無奈地看到自己面前的一位穿著灰色盔甲的騎士。騎士的雙手交疊,放在一柄雙手戰(zhàn)錘的錘柄上,整個面容都隱藏在頭頂方形頭盔的面甲之后,頭盔頂端裝飾著兩個彎月形的飾品。
羅莎終于從地上爬了起來:“怎么回事……”她有些艱難地拔出武器:“有敵人嗎?”
“嚴(yán)格來說不是敵人,不過不好對付?!奔s拿嘆了口氣:“你先睜開眼睛,站穩(wěn)身子。”
沒過幾分鐘,她終于清醒了過來,看著面前佇立的騎士,有些語塞:“他,他是……”
“大地之遺,諸王之冕……”吸血鬼少女半隱藏在約拿身后,低聲說:“原來是這么回事……”
騎士卻沒有等他們說完。
沙啞的女聲在空闊的大地上響起:“試煉者啊,你們來此是要參與大地的試煉嗎?”
羅莎的眼睛都亮了,急忙答道:“是的!”
沒人能看到騎士的面容,但是能感受到她的視線在羅莎身上掃視了幾眼,而后遺憾地嘆了口氣:“這位小姐,很不幸,你不是我們等的人?!?p> 少女的臉?biāo)查g失去了血色。她握著武器,還想要爭辯什么,卻被艾莉爾按住了。吸血鬼溫柔地說:“她是我的伙伴,我們要一起參與這個試煉,不知道是否可以?”
騎士點點頭:“你和這位男士每人可以選擇一位伙伴參與試煉,不過,”她話鋒一轉(zhuǎn):“你們要分開進(jìn)行?!?p> “我們要商量一下,”約拿說:“可否稍等幾分鐘?”
全身盔甲的騎士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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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的,”四個人圍成一個圈,男人急促地對面前的同伴們說道:“反正不管怎么進(jìn)門都會觸發(fā)這個試煉,我也不指責(zé)某個大小姐莽撞的舉動了——不過后面你要是再連看都不看一眼就沖進(jìn)遺跡里,我們就解除合約?!?p> “對不起?!绷_莎有些沮喪地說。
“分組的話,我?guī)е@位小姑娘——不用你打架!”約拿看著躍躍欲試的菲奧拉,有些無奈地說:“羅莎·路西斐爾,你保護(hù)艾莉爾,我的雇主大人還是有些戰(zhàn)斗力的,至少不是拖油瓶?!?p> “菲奧拉也不是!”一直和空氣玩的小女孩突然說道,這還是約拿第一次聽到她說話。
“好好好,問題不是這個。”男人連忙說——他拿小孩子一點辦法都沒有——:“試煉的內(nèi)容每個人都不同,但是不難,我和我老師參與的那次,是面對二十個以上的黑鐵位階的土元素聚合生物的大亂戰(zhàn);而和我們一起進(jìn)行試煉的其他人的內(nèi)容完全不同?!?p> “規(guī)律是什么?”艾莉爾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枴?p> “這個試煉會讀取你認(rèn)為你最擅長的戰(zhàn)斗方式,然后嘗試生成對應(yīng)的敵人并進(jìn)行戰(zhàn)斗,”約拿低聲說:“我們面對的守護(hù)英靈是這么和我們說的;所以這個問題在于,你認(rèn)為你擅長的戰(zhàn)斗場面,和你實際上真正能面對的戰(zhàn)斗是否匹配。如果過度自信的話,很可能試煉幻境會生成完全無法應(yīng)對的對手?!?p> 他用警告的眼神看著羅莎:“另外,這個試煉雖然最多允許兩個人共同參加,但是實際上試煉內(nèi)容只取決于第一個進(jìn)入試煉的人,也就是說你一定要比艾莉爾先進(jìn)到環(huán)境當(dāng)中,否則就沒得打了?!?p> “明白明白。”女孩連連說。
“完成試煉之后,守護(hù)英靈會允許我們探索遺跡?!奔s拿回憶著:“會送你一件武具,不過我覺得應(yīng)該沒你身上穿的這些好,一般來說也就是附魔了兩到三個魔法的附魔裝備,屬于比較大路貨的古代武器;而且附魔的法術(shù)很可能完全相同?!?p> “比如你的胸甲?!卑驙栒f。
“沒錯?!蹦腥说淖笫址鬟^胸口的徽記:“總之,羅莎·路西斐爾小姐,如果你還想進(jìn)到這座塔里面去找什么‘黑域之王的王座’,就千萬別再給我整活了,好好打,大地教會的這些守護(hù)英靈很公平公正,不帶有什么惡意,只要通過試煉,就是惡貫滿盈的人也會照樣給報酬的。”
紫發(fā)雙馬尾哼了一聲,點點頭,旁邊的艾莉爾卻問道:“沒有通過試煉會怎么樣?”
約拿嗤笑一聲:“雇主大人,你知識這么淵博,應(yīng)該知道我們身處何處吧?”
“灰世界的碎片?!蔽砩倥鏌o表情。
“很正確?!蹦腥舜蛄藗€響指:“在試煉里打輸了的話,當(dāng)然是在灰世界變成一坨純粹的土元素,”約拿咧開一個有些殘忍的笑容:“簡單來說,用不上三天,我們就會變成骨灰被揚在地母的國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