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李一春教授突然跳了起來，輕笑著說道：“校長，各位同事，大家真的覺得九變是好事情嗎？真的覺得活著的代價就是這些了嗎？”
眾人正待肯定，李一春卻臉色一變，大聲說道：“但我認為，事情可能恰恰相反！”
“為什么呢？有什么不好？”莫英急急搶著問道。
“我有個判斷，完成九變后，人的壽命至少會增加兩到三倍，也就是說至少達到300歲以上，我們這些四五十歲，六七十歲的人，都會變回到二十來歲的青年人！，但是......”李一春的聲音有些發(fā)顫，艱難的壓制一下情緒，大聲說道：“但是，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說，我們可能已經(jīng)變異成了另一種生物?！?p> “這有什么不好呢，李教授，這可能是一種無與倫比的進化啊！作為生物學教授，您應該為此歡呼啊。”莫英笑著說道。杜蘭德、程渡也贊同，連一向古板的辛泊農(nóng)與俞樵也對此沒有異議。
“我是說，我們可能已經(jīng)不是人了！”李一春大聲說到。
“一春，你不能因為我們變強大了，擁有了之前的人類沒有的力量與能力，就認為現(xiàn)在的人就不是人了吧?！毙敛崔r(nóng)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李一春教授急切的說道，“如果是進化，那么確實值得慶賀，這的確是一種非凡的，變化！”，他長長嘆息一聲，輕聲說道：“關(guān)鍵不在變化的本身，而在產(chǎn)生變化的原因！我覺得，這可能根本不是什么進化，而是一種改造！”。
“什么？？？”，所有的人驚呼出聲，俞樵一個踉蹌，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一春轉(zhuǎn)頭看向他，一字一句的沉聲說道：“是的，俞教授，改造，就象你們改造雪山下的青稞，改造月球上的士豆，我們可能是被人改造了，為了某種需要！”
“這怎么可能？。。?！庇衢员焕钜淮憾⒌妙^皮發(fā)麻，冷汗都下來了。
“您是說類似3000年代初中期的人類改造嗎？”程渡問道。
“不，比那個要可怕得多，畢竟那是人類自己對自己的改造。而現(xiàn)在，我們可能是被別人或別的什么東西改造了”，李一春聲音變得異常冷清，他堅定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是的，是那塊該死的隕石，我們可能是被它改造了！”
“這，這怎么可能？！，不可能吧！”眾人嘩然，面面相覷。
此時一直沉默的云瑞突然開口：“我覺得李教授的推斷是很有可能的，你們回想一下天王星軌道攔截失敗時，約瑟夫說的那句話”，云瑞略做停頓，模仿一個聲音說道：“天哪，難道它是活的？”
所有的人都想了起來，這是著名的“約瑟夫的驚呼”。
大劫難改變了一切，絕望、崩潰、顛狂、到如今潛意識的遺忘，短短幾十天，似乎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這位約瑟夫元帥，星艦聯(lián)盟的最高軍事長官，現(xiàn)在想起來，仿佛已經(jīng)是上一個時代的人物。
約瑟夫的艦隊，在柯伊伯帶中心外圍的第一次攔截中，用母艦級高能激光炮敲掉了那塊隕石的一個尾角，大約十分之一的體積（沒想到這是整個人類對這塊石頭的唯一戰(zhàn)果），隨后在冥王星用核彈爆破，在天王星使用了反物質(zhì)武器。然后在海王星，約瑟夫與星艦聯(lián)盟集合了包括激光、核彈、反物質(zhì)炮、重力波炮等各種粒子武器及人類擁有的其它先進武器，甚至把百分之八十的星空戰(zhàn)艦全部用上，雄心勃勃地構(gòu)建起了立體化的打擊與捕獲體系。
冥王星天王星的核彈與反物質(zhì)武器沒有起什么作用，據(jù)說只是降低了那塊石頭一點點可以忽略不計的速度，延緩了它一點點可以忽略不計的行進腳步。
但海王星的攔截卻被視為勢在必得，星艦聯(lián)盟為此還調(diào)用大量通訊資源進行了直播。各路專家分析前兩次打擊的情況，討論那塊石頭特性，言詞確鑿的推斷它可能的構(gòu)成，說石頭上有一種或多種人類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過的物質(zhì)，是價值無量的新材料，有人還聲稱這是宇宙給予人類的恩賜。星艦聯(lián)盟的軍事專家則詳細介紹了軍方與各路專家共同制定的三套捕獲計劃，說明了艦隊在火星與木星軌道附近如何部署，以便能回收全部隕石碎片。
約瑟夫元帥親自指揮了這次行動，并把他的指揮部并入全程直播之中，全人類翹首以待，共同欣賞這場宇宙大戲。
攻擊前直播畫面近鏡頭展示了200多艘密密麻麻排開的雄壯偉岸的星艦群，它們那冷清色的金屬輝光所展示出的力量，讓全人類振奮。真正的攻擊持續(xù)了兩分種，直播畫面里，漆黑的星空燃起了一團璀璨的煙花，然后慢慢熄滅。
當專家們還在講述這次攻擊的武器類型與能量數(shù)值，約瑟夫的驚呼突然響起：沒有打掉......，沒有碎裂......。什么？！連數(shù)據(jù)都沒有任何變化？它一點也沒動，不，它的速度沒有一點兒變化，角度也沒有變化，依然向著我們飛來......，我們的能量好象被吸收了。天哪！難道它是活的？它會防御嗎！天哪！”
這就是著名的“約瑟夫的驚呼”。
自此，人類進入末日倒計時。在末日來臨的崩潰式的驚慌中，地球聯(lián)盟與星艦聯(lián)盟想盡了一切的辦法，最后包括土星軌道內(nèi)的全部200艘星艦與無數(shù)衛(wèi)星直接發(fā)動撞擊，但所有的努力都沒有對石頭造成任何一絲影響，只是給這漆黑的星空多添了幾團或幾點凄涼的煙花。
西海邊的這群“新生”的人們都沉默了，他們內(nèi)心已經(jīng)認同了這種推斷的可能性，包括表現(xiàn)得象活寶般及時行樂的程渡與杜蘭德。
“如果活著的代價是真的是被改造，怎么辦？”，他們慢慢把目光看向莫校長，他們的領(lǐng)袖，這個神一般的人物。
莫校長輕輕慘笑一聲，說道：“李教授的推斷有道理，這個石頭帶著濃濃的惡意，這一點毫無疑問。我想約瑟夫的猜測也可能是對的，那塊石頭是活的，或者至少說，它的背后是某種活的生靈?！?p> 他理了理重新長出來的烏黑的頭發(fā)，接著說道：“但這個事情應該遠比我們現(xiàn)在想象的要復雜，其中的關(guān)鍵我們幾乎一無所知。我們不知道這石頭是什么東西，更不知道它從何而來，為何而來？我們連地球與人類現(xiàn)在是什么狀況都不知道，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活著，還有多少文明與科技幸存。我們只知道我們這一批人幸存了，但不知道接下來會怎么樣？”他看了看眾人，沉聲說道：“但是各位，無論如何，活著的人必須要找到一條路走下去，這是我們的使命與責任。同時我也很確信，我們是必定可找到一條路走下去的?！?p> “對，對！大家不用太憂心，存在就是合理，我們活著是有道理的?！倍盘m德第一個恢復過來，露出他一貫的玩世不恭的神態(tài)，舉起酒杯，“來，喝酒，喝酒”。
眾人跟著笑了起來，都舉起了杯，并把杯中的酒，一口干了。
劫后60多天的西部大學已漸趨平穩(wěn)，當堆積發(fā)爛的尸骨不見，當食堂恢復秩序，當校園重歸整潔，當所有的人有了組織與任務(wù)，這些活著的人們已經(jīng)確認了自己的“幸存”。他們從絕望麻木中走了出來，群體潛意識的開始學著遺忘，然后歡聲笑語也重新出現(xiàn)了，雖然這些歡聲笑語絕大部分是刻意的。
此時海東閣的齊齊舉杯與痛飲也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