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凱沉吟一下，如實相告：
“為師現(xiàn)在只是幽魂一縷，維持不了多久，說會話，也就徹底消散了！”
驚愕之余，本能驅(qū)使周澤天急切地去拽老師臂膀，卻是撲了個空。方才，他看到老師捏住他手腕度送生機(jī)，真切而實在，現(xiàn)在卻是虛無縹緲的一抹魂魄。
檢索腦海中的前世玄學(xué)，感覺驢頭不對馬嘴。
但是，哪是驢頭，哪是馬嘴，一時難解。
也好，雖然覺醒異能，獲得寶器，對這個世界還是很生疏的，聽老師布道，也算是打開異世新界的捷徑。
近路不走朝遠(yuǎn)道，非憨即傻。
周澤天平靜道：“老師，從何說起？”
見學(xué)生面對僅為魂魄的自己，沒有悲傷，沒有凄婉，郝大凱多少有些失落。
傾其畢生資源和精力相助三年，臨了還得無怨無悔把鍋背，就在剛才又耗費本就茍延殘喘的魂力助其起死回生，居然沒有收獲一滴依依不舍的眼淚。
若是買賣，真就虧得一塌糊涂。
但這不是買賣，事關(guān)異世存亡大計。自己蹉跎一生，旨在為聯(lián)邦大陸尋找出路，無奈一世修為，只能謀劃現(xiàn)實，無法進(jìn)入異域。
自己“無能”，還好后繼有人。
說來說去，倒是讓周澤天承繼遺志，挑起探索異域開辟新界的千鈞重?fù)?dān)。
自己還僑情什么呢？
幽魂一縷的郝大凱不再糾結(jié)學(xué)生的“淡漠無情”，念頭澄澈，虛弱的魂力，突然暴增了幾許。
“澤天，還是你問我答吧，有針對性的解答，節(jié)省時間，為師去時無多了！”
周澤天平靜道：“老師，路終歸得自己走，您因我身死道消，有什么未盡的心愿，學(xué)生為您完成?！?p> “呵呵?！?p> 一陣魂體亂顫，郝大凱道：“說到夙愿，倒是有一樁。為師要你好好活著，遇事別莽撞，異域探索，一個不小心就完犢子了?！?p> 周澤天一愣，感覺郝大凱話里有話，不禁問道：“莫非，有人因為莽撞逞能，殞命異域？”
這小子，覺醒后靈性的很嘛……郝大凱幽幽道：“為師有一弟弟，小我二十歲。是為師父母老來得子。十七歲那年突然覺醒。十年前，進(jìn)入壁漏，再也沒有回來，我父母思念過度，郁郁而終，二老臨終前特意囑咐我，弟弟生要見人，死要見尸，讓我在有生之年，必須告慰他們。但是……”
聞聽此言，周澤天恍然想起“寢室亮燈三日”，道：“老師，壁漏開啟至今，聯(lián)邦有多少試煉者沒有回來，確認(rèn)的折損有多少？”
郝大凱：“目前學(xué)院兩次試煉，沒有回歸的二十三人，至于折損，就郭勛一人。其他都是生死未明。聯(lián)邦其他各洲，具體情況未知。”
周澤天似是想到什么，喃喃道：“生死未明，就有活著的可能，卻又不曾回歸，是死在了異域，還是不想、或者不能回歸？”
郝大凱魂體也是一怔，大有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的感慨，默然片刻道：“人心隔肚皮，進(jìn)入壁漏前的盟誓，總覺得像個笑話。為師也疑惑，這些人到底是死在了里面，還是壓根就沒想著再回來。如此看來，異域別有洞天，他們是不想回歸了?！?p> “可，郭勛是個例外。老師！”
“問題不在于郭勛，在于郭昊天。只是，為師也不明白，郭勛為何可以定向進(jìn)出大龍國，而其他試煉者，先后兩次，去的都是不同的異域，無法定位，回歸之后的見聞，其實都很平淡?！?p> 這么聽著像是，為師派你去巡山，你得了寶貝跑路的感覺。悲催的是，為師還沒法施威伏誅。
周澤天思索片刻，算是明白其中要義：
異域試煉者，沒有回歸的，無外乎三種可能，第一，真的死在了異域，第二，貪戀異域生活不想回來了，第三，異域世界不如現(xiàn)實想回來，卻回不來了。
郝大凱越來越淡的魂體，微微點頭予以肯定。
周澤天突然鄭重道：“老師放心，于公于私，澤天都將全力以赴，還老師一個明白?！?p> “澤天，不是還老師一個明白。如果異域別有洞天，那將是全聯(lián)邦的明天。澤天，切記，個人事小，聯(lián)邦事大?！?p> 郝大凱魂體一番話，似有諱言。
周澤天搖頭失笑：“老師擔(dān)心我試煉異域，會成為第二種情況嗎？”
只見默然不語的郝大凱魂體突然氣息澎湃，虛幻的魂影霎時凝煉真實，面對周澤天，肅然凝視，前所未有地認(rèn)真道：“太多的蹊蹺，讓為師迷茫太久，直到遇見你，我終于明白，若想獲取異域真相，大規(guī)模進(jìn)入異域，非你做先鋒莫屬。”
周澤天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也是個回不去的穿越者呀。
壓錯了寶怎么辦？
郝大凱頓了一下，繼續(xù)道：“澤天，莫怪為師不信任你。當(dāng)著天地壯錦，我需要你抱拳起誓?！?p> 這壓力來的太突然，周澤天有些懵，道：“老師，恕我不敬，當(dāng)著你的面起誓還能有用嗎？”
郝大凱魂體展顏一笑，凝實的胳臂一揮，荒蕪的眼前花草蔓延，須臾之間充斥視野?？諘绲奶祀H盡頭，黛藍(lán)色的山巒剪影悠悠浮現(xiàn)，不僅如此，一線泛著澄澈光斑的河流蜿蜒出世……好一派壯麗山河。
幻術(shù)？
周澤天想。
短短兩日，穿越者周澤天經(jīng)歷了不同的空間，異世聯(lián)邦學(xué)院、異能強(qiáng)化空間，諸天寶器庫，顯然，這里又是一方不同尋常的空間。視覺上和前世有點像，但透露著詭異勁。
“澤天，面對天地壯錦圖，起誓！”
天地壯錦圖？先起誓，再咨詢……怎么著都覺得有些滑稽，周澤天壓下心中糟點，認(rèn)真道：“老師，有沒有固定誓詞，或者模版？”
“表明心跡即可！”
“嗯”，周澤天假模式樣地振作一下，昂首挺胸，抱拳朗聲道：“我，周澤天，面對天地壯錦，立下誓言，待他日深入異域，必不忘初心，探索成果，當(dāng)全盤上報學(xué)院，為聯(lián)邦未來添磚加瓦，不藏私、不跑路，如有違背，甘愿受天譴，出門就被車撞死?！?p> 伴隨著周澤天有板有眼的誓詞脫口而出，天地壯錦里的山河湖泊、一草一木，突然震顫起來，好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次第撼動，轟隆隆、咔嚓嚓的驚天雷動轟鳴，由遠(yuǎn)及近，由近及遠(yuǎn)，似有萬民歡呼，震撼人心。
郝大凱欣慰的捋著隱約可見的小胡子，微微點頭。
那凝實的魂影保持著這一姿態(tài)，漸漸淡化，隨后消失不見。
周澤天急切喊道：“老——師——！”
這次沒有回應(yīng)。
天地間只有如雷轟鳴聲，郝大凱徹底消失了。
周澤天舉目遠(yuǎn)眺萬里山河，豪氣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