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他化自在
在這個地球之上，一共生活著大約八十億的人口。
從口中說出，八十億人口是一個很抽象，很空泛的概念。
但事實上，八十億這個數(shù)字具象化出來，是一個極為恐怖的數(shù)量。
這些人若是聚在一起，能夠在三天之內(nèi)，吃光我國的所有戰(zhàn)時儲備糧。
而在進(jìn)一步的具象化之后，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血肉生命，他們都有著自己的情緒，有著自己對世界的認(rèn)知。
這些不同的人與不同的情緒，在互聯(lián)網(wǎng)這個劃時代的科技力量的作用下，全部匯集在了一起。
在一周之前，易韶年出現(xiàn)在了互聯(lián)網(wǎng)世界之上，像是一滴墨水匯入海洋一般，雖然沒有掀起什么波瀾，但毫無疑問的在海洋里留下了自己的痕跡。
海洋很廣闊，能夠稀釋進(jìn)入其中的墨水。
但墨水在被海洋稀釋的過程之中，會和周圍的水體不斷交互，不斷和新的液體進(jìn)行交流。
易韶年的信息，就同這墨水一樣，出現(xiàn)在了海洋之中，被旁人所感受到。
世界上有人在念叨你，這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當(dāng)?shù)鶍尩臅钸蹲约旱耐藁丶页燥?，?dāng)老師的會念叨自己的學(xué)生要考出成績，當(dāng)資本家的會念叨自己手下血汗工人的剩余價值還有太多……
值得念叨的事情太多了，在閑談之間，多出了一個易韶年似乎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當(dāng)所有留言都匯聚到了易韶年的身上后，對于他來說，這些話語就多一絲不同尋常的力量。
不只是被道觀收集到的香火愿力，還有更多，更加抽象的力量。
“我好像聽見了很多很多的聲音?！?p> 皺著眉頭的易韶年睜開雙眼，他從紛亂的念叨聲中蘇醒，消失的意識再度浮現(xiàn)。
他感受到了一種窒息的感覺，想要呼吸但又忘記了該如何呼吸。
但即使不用呼吸，易韶年依然沒有感受到不適。
周遭的景物重新在他的眼中清晰，淡淡的白霧飄蕩在澄澈的湖面之上，這個地方他來過。
“小友，你自在嗎？”
與當(dāng)初一般無二的聲音傳入易韶年的耳中，他腳下的水波蕩漾，一艘輕舟從霧中緩緩駛出，那個俊逸瀟灑的年輕人又出現(xiàn)在了易韶年的身前。
看著易韶年錯愕的模樣，年輕人微笑著，伸手將他拉起。
從他的身上，易韶年只感受到了一陣的溫和氣息。
那是小自在心經(jīng)的味道，更是和光同塵，融于萬物的境界。
‘你是誰？’
不用開口，易韶年腦中升起了這個念頭之后，他身前的年輕人便知道了易韶年想問的話語。
他微笑著，對易韶年溫和的說著：
“我是一個過客，你修行的是我創(chuàng)的法?！?p> 年輕人將易韶年拉上輕舟，他沒有其他動作，腳下的輕舟便自發(fā)動了起來。
畢竟，這是他的心中世界，一起都隨他的心意流轉(zhuǎn)。
“這是我的心中一葉，沒想到在這個衰竭的世界里，還有人能將我喚醒?！?p> 年輕人驅(qū)使著輕舟，帶著易韶年在這片清澈的水面上緩緩前行。
易韶年看著輕舟下的水面，有著淡淡波紋的水面，依然能夠?qū)⑺拿嫒莸褂吵觥?p> 他的腦中一片紛亂，但這時他也不需要去思考。
隨著輕舟的逐漸遠(yuǎn)行，易韶年身前的年輕人的身影也逐漸消失，他腳下的輕舟也緩緩淡化。
原本澄澈的水面，開始掀起了巨大的波瀾，一頭身形巨大，好似鯨魚的怪物從水面之下沖出。
天邊的霧氣正在緩緩變淡，易韶年的身子被巨型怪魚托起，沖入云霄。
“鯤鵬?！?p> 不用去思考，不用去了解，易韶年直接知道了這只怪魚的真名。
它變得愈來愈大，載著易韶年沖出了云端。
易韶年側(cè)頭一看，遠(yuǎn)處白皚皚的山巔連著天空，并變得愈發(fā)渺小，月亮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眼中，變得無比巨大。
片刻之間，鯤鵬帶著他的俯瞰地球。
“這是我的故鄉(xiāng)，亦是無數(shù)世界中，最璀璨的幾顆明珠之一。”
鯤鵬說話了，他領(lǐng)著易韶年的意識，感受著下方的地球。
地球在易韶年的眼中緩緩變小，鯤鵬帶著易韶年距離地球愈來愈遠(yuǎn)。
對于變得極為巨大的鯤鵬來說，地球在他的身前，也不過是顆美麗的藍(lán)色玻璃球。
他看向地球的眼神里，滿是悲傷。
“我的故鄉(xiāng)曾經(jīng)無比的輝煌，我們定義了無數(shù)世界中通用的境界體系，我們被諸多世界稱之為諸天神佛，我們享有過去，我們干涉未來。
但很可惜的是，我們的故鄉(xiāng)干涸了?！?p> 鯤鵬不再去看地球，它載著易韶年飛向了熾烈的太陽。
他身上魚的特征逐漸剝落，鳥的特征開始生出。
“修行是一道漫長的逆旅，你覺得我們修行是為了什么？”
飛向太陽的路程很是漫長，鯤鵬對易韶年這般提問著。
修行是為了什么呢？
“修行啊……”
嘴里咀嚼著這兩個字，易韶年的腦中一片空白。
不是他沒有去思考過這個問題，只是這個問題的答案，隨時都在變化。
修行最廉價的時，可能是人快餓死的時候，修行可能是為了去搶價值十塊錢的一瓶水一捅泡面。
但修行最昂貴的時候，有可能是去拯救世界的宏愿。
這個問題的答案隨時都在變化，長生也好，財富也罷，愛情也好，復(fù)仇也罷。
其實說到底，對于所有的修行者來說，都是一樣的。
修行，就是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年輕的時候，開創(chuàng)了《小自在心經(jīng)》作為自己的修行法，我希望小自在心經(jīng)能夠讓我登臨傳說之中，真正逍遙的境界，但很可惜我失敗了?！?p> 化身鯤鵬的莊周說起了從前，在極為遙遠(yuǎn)的過去，在那修行者大行于世的過去。
作為天縱奇才的他，想要沖擊修行界傳說之中的境界‘逍遙游’。
那是無數(shù)修行界的前輩，所推導(dǎo)而出的至高境界。
修行一共分為四個境界，山木、養(yǎng)生主、大宗師、人世間。
凡人碌碌庸庸，好似山木一般，困于生老病死，受制于功名富貴，不能掙脫樊籠。
只有找到了胸中那一縷生氣，才能跳脫世俗壓制，開始擁有凡人難以擁有的悠長壽命。
這時候，對于凡人來說，難以掙脫的種種束縛，在修行者的身上逐漸松動。
此時，修行者依然是一個凡人，依然受到世間的種種牽絆，但他擁有了超凡的可能性。
而大宗師境界，則是完全不同于養(yǎng)生主的另一個強大境地。
修行者的意識，將會融入世界之中，一舉一動，都是世界偉力臨身，但凡有千軍萬馬，在大宗師面前都是無謂。
世俗對于大宗師的牽絆，已經(jīng)所剩不多，除了壽命的壓制，和同等大宗師的惡意，大宗師便可以無視其他所有的東西。
但這樣的大宗師，還沒有徹底脫離人的概念。
隨著修行的再度進(jìn)步，大宗師便會徹底掙脫人類的概念束縛，拋棄了所有的物質(zhì)束縛，成為一種超越所有事物的概念。
人世間，當(dāng)修行者的意志膨脹到一個無法估量的地步之后，修行者便會用個人意志，代替整個世界的意志。
這時節(jié)，他便能踏足人世間的境界，成為真正的天道。
成為人世間的修行者，無所謂肉體，無所謂能量。
山川河流是他的肉體，烈日颶風(fēng)是他的能量，天地萬物運行，都在他的身體之中。
包容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
這句話在成就人世間的修行者面前，便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實打?qū)嵉膶憣嵟擅鑼憽?p> “成就人世間的修行者多嗎？”
易韶年對著鯤鵬問道，成為一個世界，控制宇宙運轉(zhuǎn)，修行者能夠走到這一步，對于易韶年來說，實在是有些超越想象。
但對于鯤鵬來說，那是過去早已發(fā)生過的事情了。
“人世間吶~成就這一步境界的人不多，但我好像是當(dāng)初最年輕的一個?！?p> 鯤鵬距離太陽越來越近了，他笑了笑，對于自己當(dāng)初的境界頗為的得意。
即使是在鯤鵬心中這一頁里，易韶年依然能夠看見日月旋轉(zhuǎn)的奇景。
“但在人世間之后，還有一個更高的境界，我將他定名為‘逍遙游’?！?p> 鯤鵬這么說著，他指著自己的身體說道：
“鯤鵬是我想象中誕生的絕強生物，也是我成就人世間境界后，留在世間的代行者。它能夠絕云氣負(fù)青天，能夠振翅九萬里，出北冥歸南冥。
但鯤鵬依然不夠逍遙，不夠自由?！?p> 背負(fù)易韶年的鯤鵬振動翅膀，它辭別了金星，飛到了水星邊緣，距離太陽愈發(fā)的靠近。
“就像是這緩慢運行的行星軌道一般，鯤鵬依然需要借助六月季風(fēng)起飛，需要遵循世間萬物運行的規(guī)律，這不是修行最后的模樣。
我相信，世間還有一種境界，能夠沖開所有束縛和藩籬的境界，不受制于任何事物的境界，我稱之為逍遙游的境界?！?p> 鯤鵬眼中，一定存在著一種境界，能夠無視世間一切的限制。
“那有人達(dá)到了這個境界嗎？”
易韶年開口對鯤鵬問道，人間四種境界，經(jīng)過鯤鵬的眼睛，易韶年都看見了該是什么樣子。
但唯獨這個所謂逍遙游的境界，易韶年沒有透過鯤鵬的眼睛看見。
他很好奇，這個境界到底存不存在，但鯤鵬卻沒有正面回應(yīng)。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到達(dá)這個境界，為了追求這個境界，莊周拋棄了人世間的境界，而我只是鯤鵬，不是莊周。
也許莊周已經(jīng)尋到了這個境界的模樣，成就了傳說中的逍遙游。也許莊周已經(jīng)死了，但有后來者踏足了這個境界。也許這個境界還沒有被人尋到，但像你這般的后來者仍在道路之上，也許……”
說到這里，鯤鵬不再繼續(xù)言語。
他是莊周留下的心中一葉，并不知道那些也許之后的結(jié)局。
但他的使命，在被易韶年激活的那一剎那，已經(jīng)完成了。
莊周年輕時候創(chuàng)造的功法《小自在心經(jīng)》，已經(jīng)被傳給了易韶年，即使莊周最后失敗，但他的傳承依然存在，追求逍遙游的人依然還在。
“重新啟程吧，你是追求逍遙游的人?！?p> 鯤鵬給易韶年傳來了最后的意念，他帶著易韶年的身子，沒入了太陽之中。
《小自在心經(jīng)》的最后手段他化自在，被鯤鵬觸動。
地球，這顆莊周曾經(jīng)成為人世間境界，被他所影響的世界爆發(fā)出了一縷殘存的力量。
整個互聯(lián)網(wǎng)世界內(nèi)，所有關(guān)于易韶年的討論，都迸發(fā)出了力量。
有些冰涼且濕潤的感覺，重新傳入了易韶年的意識之中。
沉悶感堵在自己的心口，手腳中的力量重新增強。
易韶年消失的思維能力，重新出現(xiàn)在了易韶年的大腦之中。
“噗~”
雙手猛然探出，易韶年直接沖破了身上的泥土束縛，從松散的泥土扒出。
抹開臉上的泥土，猛然睜眼，易韶年看著模糊的天空，以及瞪著眼睛看著自己的沙子文，意識重新清醒。
“我這是，在干嘛？”
喉嚨里擠出了沙啞的聲音，易韶年的記憶重新連通。
手拿著鏟子的沙子文，看著重新睜開眼的易韶年，手上沒有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又往易韶年的臉上澆了一勺子土。
這時候，易韶年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個土坑里，看樣子是正在被沙子文埋尸。
“你小子……沒死？”
和易韶年面面相覷的沙子文，在和易韶年對視了一刻鐘之后，才歪著頭問出了這么一句話。
而這時，想清楚了前因后果的易韶年，推開臉上的泥土回應(yīng)了一句：
“死啦，但又被人給拽回來了?！?p> 他把自己胸口和臉上的泥土推開，從槍神刨出的坑里跳了出來。
重新恢復(fù)歡脫狀態(tài)的易韶年，做出一副相當(dāng)沒好氣的樣子，對這個老前輩說了一句：
“你說哪家埋人，不得準(zhǔn)備個棺材的？就是不準(zhǔn)備棺材，也得從腿部開埋才對，哪兒有第一捧土往頭上澆的，好懸沒給我悶死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