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要命的旗袍
瞿希芓將旗袍拿出去的時候,聽見譚嘉儀正向王太打聽她的來歷,不由微微一笑,心道:這種時候就不得不承認(rèn)蕭無生確實(shí)靠得住,他編的那個來歷簡直天衣無縫。
瞿希芓見她們還沒說完,索性不過去,就站在拐角看不見的地方靜靜地盯著她們。只聽王太說:“據(jù)說她是蘇杭那邊的人,家里雖說不是什么大戶,但也算是小家碧玉,再加上自小對衣料、紡織有興趣,天賦也好,所以長大一點(diǎn)就被織造局看中,招了進(jìn)去。后來大清亡了,她家里也沒什么人,她就輾轉(zhuǎn)來了上海?!?p> 瞿希芓看得清楚,譚嘉儀眼睛里依然帶著懷疑,可她臉上卻是一副倒是非的樣子,問道:“那她來上海的時間也不長啊,蕭無生怎么對她那么上心啊。我可聽說,我家那個失蹤的姨太太遇見我家外子之前,可是跟蕭無生住在一個屋檐下的,蕭無生對她那是好的沒話說。”
“男人嘛,都是喜新厭舊的。何況,那位都已經(jīng)嫁給你家祁爺了,他怎么敢跟祁爺搶人。而且,這位老板娘不比你家那個姨太太漂亮,那臉蛋、那身段,我一個女人看著都眼饞,何況是個男人。不過話說回來,你家祁爺去了以后,你管著偌大個祁家真是太不容易了。而且那個姨太太緊接著就失蹤了,我覺得祁爺?shù)氖戮褪歉嘘P(guān)。你可不能放松啊,得加緊查,這種吃里扒外的東西,非得逮回來好好收拾不可?!?p> 譚嘉儀頓時一臉心酸地說:“誰說不是呢,我一個婦道人家,現(xiàn)在不僅要管著這一大家子人,還要管他留下的那一大攤生意,真是有苦都說不出。”
瞿希芓就站在角落靜靜地看譚嘉儀表演,直到她覺得時候差不多了,才施施然走了出來,說:“不好意思啊,久等了。”
說著,將手上的旗袍遞給譚嘉儀,接著說:“這件旗袍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主人,今天能遇到你,也是它的榮幸。不如,你去試試?”
這條裙子的樣式、剪裁、衣料都剛剛好戳中了譚嘉儀的審美點(diǎn),她喜歡得不得了,盡管她對瞿希芓還抱有一定的懷疑,但她想了想,還是覺得只是一條裙子而已,想來也動不了什么手腳,于是欣然地接了下來。
待譚嘉儀換好衣服走了出來,王太忍不住贊嘆道:“天哪,嘉儀,簡直太美了,這件旗袍就像是為你量身定做一樣,而且這個顏色、這個花紋,都襯得你越發(fā)華貴了?!?p> 瞿希芓在一旁但笑不語。她豈能不知譚嘉儀的喜好,當(dāng)初為了博得她的信任,譚嘉儀不知拉著她聊了多少心里話。猶記得那個時候譚嘉儀說她其實(shí)更喜歡旗袍,可是祁炳淵不喜歡,所以她的衣櫥里一件旗袍都沒有,但她做夢都想要一件合身的、淡雅的、暗紋的旗袍,低調(diào)大方,端莊得體。
瞿希芓心想:當(dāng)初自己還承諾過等生活安穩(wěn)下來,就親手做一件給她。自己答應(yīng)過的事這不就做到了嗎?這件旗袍從織布、繡花、裁剪、縫制,那可都是她一手操辦的。畢竟,厲鬼重諾嘛。
譚嘉儀在鏡子前來回轉(zhuǎn)圈,滿意、欣喜之色躍然于臉上,高興地說:“這件旗袍真是深得我心,不知瞿小姐準(zhǔn)備要個什么價?但說無妨?!?p> 瞿希芓看著鏡中的譚嘉儀,搖頭道:“美衣贈美人。這件旗袍是我離開織造局前親手做的最后一件旗袍,它等了這么久才遇到你,得了你的青睞,這是何等的緣分。反正,它可能也找不到比你更合適的了,不如就送你吧?!?p> “真的?”譚嘉儀喜形于色,隨后又赧然地說:“這怎么好意思呢?!?p> 瞿希芓笑笑說:“沒關(guān)系,就當(dāng)譚小姐是幫我打打口碑了。有您幫我美言幾句,我的生意也會越來越好,不是嗎?”
這是王太在一旁插嘴道:“希芓,你這可就不對了,我來你店里光顧這么多次,還是頭一回見到你親手裁制的衣服。不行,你也要親手為我做一件?!?p> 瞿希芓無奈但真心地笑道:“好好好。你為我介紹了這么多單的生意,以后你挑中的我都親手為你做?!?p> 當(dāng)天中午,譚嘉儀穿著這身旗袍出席了一個極為重要的場合,把瞿希芓夸得天上有地下無。當(dāng)天下午,瞿希芓的店里就門庭若市,直到蕭無生來店里接她,她才算喘了一口氣。
坐進(jìn)車?yán)铮挓o生才說:“累了吧。中午出席新任上海鎮(zhèn)守使的就任禮時,譚小姐的裝扮可是吸引了諸多狂蜂浪蝶,連新任的鎮(zhèn)守使都對她贊賞有加,陪同出席的太太、小姐更是圍在她身邊,打聽個不停。當(dāng)時我就覺得,下午你肯定會忙的腳不沾地?!?p> 瞿希芓眼角含笑地看他一眼,問道:“那你呢?你覺得如何?”
蕭無生扯著嘴角笑了一下,說:“旗袍不錯,人不行,穿她身上可惜了。”
瞿希芓淺淺地笑著說:“不可惜,本來就是為她做的。那匹布可是費(fèi)了我很多心思日以繼夜趕制出來的,多虧她晚了幾天才來,要是剛開張的時候,我還未必能拿出這件旗袍呢。”
“哦,看來有故事,說說看。”蕭無生好奇地說。
瞿希芓看了一眼周圍,說:“明天再說吧,我到了,晚安?!闭f完就準(zhǔn)備下車。
“希芓,”蕭無生拉住瞿希芓的手,說:“你的車還有一周才能到。你就看在我要給你當(dāng)司機(jī)的份上,就告訴我嘛?;蛘?,讓我進(jìn)去喝杯茶,你慢慢給我說,可好?”他說著,手還輕輕搖了搖瞿希芓的手,妥妥一副撒嬌的模樣。
瞿希芓對任何人都可以硬心冷血,唯獨(dú)對蕭無生毫無辦法,只能無奈地說:“行,請你喝茶,那你進(jìn)來吧?!?p> 進(jìn)屋,瞿希芓給蕭無生泡了杯碧螺春,才窩在沙發(fā)里,慵懶的說:“譚嘉儀那件旗袍,織布用的絲線和繡花用的繡線都是拿冶金的藥劑泡過的,晾干織成布也就沒什么味道了。這種衣料,她穿的少還好說,只要她經(jīng)常穿,到明年這個時候我大概就可以出席她的葬禮了?!?p> 蕭無生挑眉,略顯驚訝地問道:“你竟然還給她留了一年的時間?而且,萬一中途她察覺到有問題,找了醫(yī)生解了毒,你的游戲不就提前結(jié)束了?”
瞿希芓笑笑,說:“放心,她察覺不到的。經(jīng)皮毒起效很慢,而且前期沒有什么特別大的反應(yīng),即便有一些癥狀也和心思郁結(jié)、失眠多夢差不多,等她察覺到異樣的時候,也已經(jīng)時日無多了。她用毒害我,我以毒殺她,很公平?!?p> 蕭無生沉默著,靜靜地看著她,忽然開口道:“我們相遇至今已過半年,但是你每每都能給我驚喜。從初見時的琴棋書畫,到禮查飯店賭術(shù)超群,再到你后來的戰(zhàn)力驚人,現(xiàn)在你竟連織布裁衣、陰詭毒計都懂。我真的不知道,你還有什么是不會的?!?p> 瞿希芓失笑道:“你難道不知道,這世上的學(xué)問只要肯下功夫、肯花時間,就沒有學(xué)不會的嗎?而作為厲鬼,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無論我想學(xué)什么,只要不吃不喝不睡,全力攻堅,就總能在最短的時間里學(xué)到我想學(xué)的。而且織布、繡花、裁衣在五百年前本來就是女子必學(xué)的功課,只是手藝好壞而已?!?p> 蕭無生輕輕鼓了鼓掌,說:“我就喜歡你這種自信、張揚(yáng)的美,就如盛放的玫瑰,讓人欲罷不能。”
面對蕭無生這突如其來的直球式表白,瞿希芓卻只是眨眨眼睛,狀似無辜地問:“需要我說謝謝嗎?”
蕭無生忽然起身走到瞿希芓身前,俯身將她圍在沙發(fā)上,撫著她的臉,聲音低沉地說:“希芓,其實(shí)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真是因?yàn)轶P珠讓我們互生好感,也許并不是壞事。至少,有驪珠在,我永遠(yuǎn)不會背叛你,而你也永遠(yuǎn)不會傷害我,這難道不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嗎?”
瞿希芓睜著兩顆玻璃珠似的透著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蕭無生,說:“可我不想受人擺布,也不想在沒有利用價值以后被人拋棄、毀滅?!?p> 蕭無生就像受到蠱惑一般低頭輕輕在瞿希芓的唇上印上一個吻,說:“我不會、也沒有利用過你、擺布過你,以前不會,現(xiàn)在不會,以后更不會,希芓,嘗試跟我在一起,怎么樣?你總不能連試一試的機(jī)會都不給我。”
瞿希芓也伸手抓住蕭無生的衣襟,說:“可以一試,但我可不保證一定會跟你走到最后。”
蕭無生卻將瞿希芓的話自動轉(zhuǎn)換成了“愿意”,大喜過望地深深吻住了她,然后說:“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產(chǎn)生想離開我的念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