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姑蘇城閶門外十里街仁清巷。
“姓甄的人家?沒聽說過,不過葫蘆廟?唔喲小哥兒,你這是多久沒回姑蘇了啦,那葫蘆廟早在十來年前,就已經被一場大火燒的干干凈凈的啦!”
路人頗感怪異地瞧了一眼面前的這對男女,嘴里嘟嘟囔囔的轉身離去。
初聞這個消息的甄英蓮,猶如挨了一道晴天霹靂當場傻在原地,緊接著便有兩行清淚自美目之中流了出來。
趙啟瞧著她哭得梨花帶雨的那副小模樣,很有些不落忍的微微咧了咧嘴巴。
瑪?shù)?,老子這手欲擒故縱玩得是不是有點變態(tài)了?
但凡讀過紅樓原著的,試問又有幾人會不記得這個橋段,“不想這日三月十五,葫蘆廟炸供,一場大火燃起,接二連三牽五掛四,將一整條街都給燒得如火焰山一般,甄士隱因此舉家搬走投了住在大如州的老丈人封肅,而后沒過多久便拋家舍業(yè),隨著那個瘋道人出世而去了?!?p> 趙啟當然也不例外。
那既然已經知道了此行注定是空跑一趟,尋不到任何結果,他為何仍然選擇帶著幾人乘舟而下來到這姑蘇城呢?
原因說來倒也很簡單,一方面是為了降低被官府追蹤的風險,將薛蟠這個肉票兒帶離已成是非之地的應天府。
另一方面便是為了在甄英蓮面前立個好人設,刷一刷這丫頭對他的好感度。
半晌,瞧著英蓮的情緒稍緩,說瞎話不帶眨么眼的趙啟,拍了拍她的香肩柔聲道,“不好意思啊,我也是多年未曾再來江南,實在不知竟還有這番變故,都怨我了,這才讓你.....”
怎料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英蓮流著眼淚打斷。
“小,小啟哥,您別這么說,您將奴家從那拐子手中救出,又將我?guī)е凉锰K尋親,此等大恩大德已經足以令我沒齒難忘了,只是天意如此,非是人力能將其更改,算了,小奴認命也就是了?!?p> 別說,這招雖說用著埋汰,但還真挺管用。
想到此處,趙啟懷著內疚之情,遲疑著問道,“誒,不然你再想想,你家在其他地方還有啥親戚沒有,我再把你送到那去也行?!?p> 英蓮想了半天,抽抽搭搭地回道,“奴家不記得了?!?p> “唔...那可就麻煩了?!?p> 若是放在閑暇無事之時,趙啟可能還真有心帶著這丫頭再往大如州跑一趟,去找一找她的外祖父老封頭,但眼下是真沒那個條件,也沒那個閑工夫。
一來路途太過遙遠,而且連個詳細的地址都沒有,想把人給尋到,無異于大海撈針一般。
況且十年的光景過去,誰踏馬能說得準這中間又到底會出現(xiàn)何種變故,萬一老封頭沒了呢?封氏也沒了呢?一切都是個未知數(shù)。
二來便是因為按照此前與管家老周商定的計劃,他們這支小隊要在九月二十二日這天,押著四艘滿載著煙土、糧食貨物的大船,啟程離開海陵港經潭州返回遼東。
今兒個是九月十七,也就是說,在接下來的五天時間里,趙啟先得從薛家那頭不留任何首尾地勒索到贖金,再視情況而定處理掉薛蟠這個累贅,最后再用這筆錢,去找查頓勛爵買一批軍火帶回熊岳港。
是的,之所以趙啟甘冒如此大的風險,不惜把周庭輝拉下水也要綁了薛蟠,表面上看雖是為了求財,但更深一層的原因,其實就是為了那些比錢更值錢的玩意。
至于拯救甄英蓮,其實不過就是捎帶手的一點小事兒罷了。
女人再好,還能比軍火更香?
自打前幾日聽了查頓勛爵的那番推薦,趙啟的心中就一直癢癢個不停。
可光癢有個屁用,一文錢憋倒英雄漢,手里沒銀子,再眼饞也只能是想想就好,難道還能去搶不成?
但恰在此時,薛蟠的從天而降,立馬讓他眼前一亮,真踏馬想啥來啥,正愁缺錢用呢,財神爺就下凡了!
于是趙啟就如大都頭王興元跟府尹路正祥匯報的那樣,趁著巷中居民外出做事甚少閑人在家這個天時,借著永熙巷地處南門附近這個地利,用包裹之中的雜物掩蓋槍聲,三十秒之內解決完戰(zhàn)斗,挾持人質登上周庭輝提前搞來的載客馬車,僅用了十分鐘不到,便飛速逃離了應天城。
又過了半晌,眼瞅著火候烘得差不多了,趙啟故作關切地再次問道,“那你今后打算怎么辦呢?或者這樣,咱先在附近以及城里轉轉,看看能否買到一處便宜點的小院,另外再給你留上一些銀子?!?p> “我身上帶的錢雖說不算太多,但想來也是夠你一個人生活的了,你覺得咋樣?”
“不,小,小啟哥,”
英蓮一聽這話,連忙扯住趙啟的衣袖,淚眼婆娑地小聲道,“小奴,小奴想以后就跟在您的身邊服侍在您的左右,以報您的恩德,不知小啟哥能否答應?”
“嗯?”
趙啟聽完,看了看四下無人在意,低頭湊到她的耳邊輕聲道,“我可是殺過很多人的亡命之徒,跟著我,你不害怕?”
英蓮聞言,聲音微弱但卻異常堅定地回道,“不怕?!?p> “還有,跟你說句實話,再過幾日我就要乘船返回遼東老家,你可愿意隨我一同回到那等苦寒之地?”
“愿意?!?p> “哎...”
趙啟嘆了口氣,心中感嘆著這假仁假義的偽君子是真踏馬難當,早知道還不如就直接索性做個活土匪,把這丫頭強留在身邊更痛快一些。
“行,既然聽了這么多聲小啟哥,總歸也是不能讓你白叫,你這個妹妹老子認下了,不過你放心放心,往后我指定不能讓你這丫頭吃虧也就是了,走吧,先回船上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