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天府衙小刑堂內(nèi),大都頭王興元敞著官服的領(lǐng)口,露出胸前巴掌寬的護(hù)心毛,瞪著通紅的眼珠子,惡狠狠地操著方言感嘆道,“乖乖,你個小桿子還滿來絲滿胎器的嘛,挨了半宿的伺候都不吐口?嗯?”
等了半天沒見回音,一名拎著皮鞭的中年捕快走到刑架旁,薅起被捆著那人的頭發(fā)瞧了一眼,回頭稟報(bào)道,“都頭,他昏古起嘞?!?p> “那還等什么,再搞醒不就好賴?”
“嘩啦”一盆冷水潑下,被打得如同血葫蘆一般的馮淵,激靈靈打一冷戰(zhàn)從昏迷當(dāng)中醒了過來。
那名捕快見其醒轉(zhuǎn),撅著手中鞭子挑起他的下巴,扮著紅臉低聲勸道,“招了吧,這樣也省得再受皮肉之苦,如何?”
“咳咳,噗!”
馮淵咳嗽兩聲,吐出一口血痰,瞇著已然腫脹到即將閉合的雙眼,看著面前的捕快輕輕晃了晃腦袋,聲音微弱地回道,“我根本就不認(rèn)識那個殺人的兇徒,更不曾與他合謀綁架所謂的薛大公子,你們就算把我打死,也休想從我口中得到一句虛假的供詞,休想...”
捕快聽完,無奈地再次回頭看向王大都頭。
“看么子,繼續(xù)!”
王興元很是不耐煩地催促一聲,隨后便起身拉開鐵門來到小刑堂外陰暗的走廊,借著墻壁上的燭火,點(diǎn)燃了從口袋中摸出來的一根洋煙。
耳聽著鐵門內(nèi)隱約傳來的用刑之聲,王大都頭吐出一口煙霧,恨恨地低聲罵道,“吊呆逼賴!”
其實(shí)若不是應(yīng)天府尹路正祥那頭催得太緊,要他務(wù)必在三日之內(nèi)偵破此案,他也不愿意干這種損陰喪德的屈打成招之事。
但既然被事情頭逼到這份兒上了,為了自己的前途富貴著想,他卻也只能暫且將僅存的那一小塊良心藏了起來,沖馮淵下了家伙。
薛家公子能否平安歸來還在兩可之間,兇徒能否成功抓獲同樣尚未可知,老子又實(shí)在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線索,不出此下策還有啥辦法呢?
要怪就只能怪你姓馮的命不好,誰讓你小子不好好擱家待著,偏偏要買那個妨主兒的丫頭,繼而就摻和進(jìn)這起案子來了呢?
誰讓那兇徒連傷七條人命劫走薛大公子,單單就放過你們主仆三人了呢?
誰讓大老爺給了暗示,讓老子拿你當(dāng)背鍋的給薛家一個交代了呢?
不承想正當(dāng)王興元煩躁地踩滅煙頭,準(zhǔn)備湊到燭火旁點(diǎn)燃第二根洋煙之時,小刑堂的鐵門忽然被人拉開,剛剛負(fù)責(zé)用刑的那名中年捕快從里面跑了出來。
“都頭,嫌犯,斷氣了...”
“霍史尼瑪!”
王興元聞言摔下手中煙卷,一把將捕快推開,瞬間便沖進(jìn)小刑堂內(nèi)。
經(jīng)過一番仔細(xì)地檢查,確認(rèn)了嫌犯馮淵果真已經(jīng)死亡,他用手點(diǎn)指著屋內(nèi)的其他兩名捕快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又過了半晌,冷靜下來的王大都頭最終也只能無奈地吩咐道,“做口供給他畫押,此事不得外傳,報(bào)病亡,都曉得賴?”
“明白?!?p> “是,都頭?!?p> 可嘆馮淵這個倒霉蛋鐵頭娃死犟種,即便是在那伙薛家惡奴已被趙啟提前擊斃的情況下,仍舊未能逃過“冤”字死劫,同樣還是把命丟在了這起爭奪甄英蓮的事件里。
只不過這回就是換了個時間,換了個方式,換了個地點(diǎn),亡在了衙門口的官差手中罷了。
…….......
晌午,姑蘇城外,內(nèi)河碼頭附近客棧。
趙啟掀開箱蓋,嬉笑著喚道,“出來吧我的大少爺,委屈你了哈!”
被憋得滿頭大汗的薛蟠聽得呼喚,扭動身軀掙扎著從大木箱中站了起來,往前一伸被捆住的雙手,口中嘟囔著催促道,“快些與我松綁,我想要前去如廁?!?p> “砰!”
趙啟聞言,二話沒說先照著他的大肥屁股上卷了一腳,隨后便收起笑容警告道,“如個屁,老實(shí)待著!給你點(diǎn)好臉了是嗎?從昨兒個中午到現(xiàn)在,你個狗東西水米都沒粘牙,我還就不信了,你從哪來的那么多屎尿?”
“少跟老子耍心眼,把我整急了,放著銀子不要了老子也先踏馬把你整死,明白了嗎?”
別看薛蟠外號呆霸王,但那也得分跟誰,擱家里橫橫熊一下他娘,或是欺負(fù)欺負(fù)一般老百姓還行。
可眼下碰上趙啟這種壓根也沒把他當(dāng)回事兒,動輒大嘴巴子加飛腳伺候的愣主兒,他那一套小性格根本就耍不起來。
況且就算他的身份再高家里再有錢,畢竟今年也才只有十五六歲的年紀(jì),稱其一聲熊孩子也不為過。
真挨過幾回胖揍之后,先前那股子硬氣勁到了這會兒早就消散去了大半。
眼瞅著這貨被踢得往前一趔趄,緊接著淚珠兒就在眼眶子里邊打轉(zhuǎn),趙啟哼了一聲,拔出隨身短刃挑開薛蟠胳膊上的麻繩恐嚇道,“哭個屁,給老子憋回去,別踏馬像個娘們似的。”
而后又指了指擺在桌上的紙筆吩咐道,“你若是想早點(diǎn)回家,那就趕緊給你老娘寫封求救信,說得越慘越好,等我收到了她給的贖金,立馬就放你回去,老子說到做到,快寫!”
怎料薛蟠聽完,看看紙筆瞧瞧趙啟,又轉(zhuǎn)頭望了望面無表情的周庭輝,以及站在一旁吃瓜的甄英蓮,遲疑半晌也未曾跨出木箱半步。
“寫啊!還等啥呢?”趙啟推了他的肩膀一把,催促道。
“我不能寫?!?p> 薛蟠揉了揉眼睛,帶著一抹哭腔但卻異常堅(jiān)定地回道,“既然你知曉我的身份,那本少爺也不怕告訴你,自從我父去世之后,我薛家的生意便開始變得每況愈下,雖然外表看著風(fēng)光,但實(shí)際上內(nèi)里的虧空嚴(yán)重,連周轉(zhuǎn)都開始變得十分困難。”
“另外,你既是在我面前露了真面目,就定然再沒有放我活著離開的道理,總歸都是個死,那我也沒必要再給家里添上一重負(fù)擔(dān),拿有限的銀子來填你這個無底洞了,要?dú)⒁獎幭ぢ犠鸨?,請吧?!?p> “呵呵?!?p> 趙啟聞言笑著搖了搖頭,沒想到這沒心沒肺的呆霸王,經(jīng)了我這一遭劫難的教育,倒是提前成長了不少,竟然還知道要為家里著想了,就沖這點(diǎn),老子拿你家的銀子心也不虛。
“我說收了銀子就放人這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都隨你,但說實(shí)話,這封求救信寫不寫的還真就不是特別重要?!?p> “反正只要是能證明你這位大少爺眼下正在老子手中,我相信你老娘就算是去借,也定然能給我湊一大筆贖金出來,這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對嗎?
“還有,你薛家有沒有錢虧不虧空,那是你家自己的問題,我只是個一心求財(cái)?shù)慕壏?,你跟我說不著這些,懂嗎?”
說話間,趙啟握著短刃耍著刀花,目光游移打量著薛蟠的全身上下。
“俗話說得好,兒是娘的心頭肉,那你身上這些個零部件,她老人家應(yīng)該也是很熟悉的,你說我要是剁你一只爪子,或是剌點(diǎn)別的什么玩意下來,再給你府上送回去,能換個三五萬兩的銀子出來不?”
“俺是個窮苦孩子出身,劁豬騸馬這個活兒也沒少干過,想必噶人跟噶大牲口應(yīng)該也差不了多少,你覺得呢,薛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