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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鳥傳

第十二章 傳耳目鴻蒙探天機 計千年五族不同心

越鳥傳 青云弓 2455 2023-04-02 21:20:08

  “于蓮華胎上畫佛母大孔雀明王菩薩。頭向東方,白色,著白繒輕衣。頭冠、瓔珞、耳珰、臂釧,種種莊嚴(yán),乘金色孔雀王,結(jié)跏趺坐白蓮華上或青綠花上,住慈悲相。有四臂,右邊第一手執(zhí)開敷蓮華,第二手持俱緣果,左邊第一手當(dāng)心掌持吉祥果,第二手執(zhí)三、五莖孔雀尾?!?p>  ——《大孔雀明王畫像壇場儀軌》

  時逢蟠桃宴,越鳥驟然帶著青華大帝回到靈山,鴻蒙怕其中有乍,于是便安排西天境的細作打探虛實。來報信的哨子如流水一般在九陰宮里進進出出,首當(dāng)其沖的是個蝙蝠精。

  越鳥剛進西天境就被這蝙蝠精察覺,它緊跟二仙,只比青華慢了三步。可它慧根有限,自然不知道越鳥是被梼杌奪了肉身,更不知道青華是為了救她才鏖戰(zhàn)十八羅漢,因此,在它的嘴里一切都微妙地變了味——今日青華大帝闖靈山空門在先,大鬧雷音寺在后,行跡瘋癲似有魔障。

  后來的探子一一證實了蝙蝠精的說法,若非如此,鴻蒙簡直不敢相信天下還有這樣的事——原來今日青華大帝非但大戰(zhàn)了十八羅漢,臨了居然還把越鳥帶走了。

  鴻蒙毫無頭緒,難不成今日是九重天要和靈山過不去,讓越鳥這個雷音寺的高徒親自為青華帶路,好叫這個老道士毒打那些禿驢一頓嗎?

  這一切怎么聽怎么像是一場鬧劇,可鴻蒙卻意外地沉得住氣,他對相柳說,今日靈山既然出了這么大的事,消息很快就會傳遍三界,到時候自然有人會把實話說出來。

  鴻蒙身上有一種特質(zhì),他比誰都更懂蟄伏的力量,他有用不完的耐心和看不到頭的時間,他不怕執(zhí)行一個千年的計劃,不怕一次次失敗,更不怕別人看輕他。他曾在千年的暗無天日中孤獨求生,在他的王位上,他不畏懼任何可能。

  章尾山不知日月,這里沒有日頭,只有鴻蒙親手升起的一輪明月,一輪永不墜落的明月。蘇悉地院日落西山,鴻蒙安排在光明殿的細作突然回報,他這才明白了今日所發(fā)生的一切。

  在胎藏界曼荼羅中,佛母所居的光明殿位于蘇悉地院南端的第六位,此殿宏大,頗有建制,只因佛母非但是雷音寺重臣,還是羽族妖王。凡羽族萬數(shù),三百六十種,皆以她為尊,因此她這住處自然也比尋常菩薩佛陀更氣派些??傻灿腥说牡胤?,就不可能滴水不漏,光明殿里多的是妖精,鴻蒙的細作深藏不露,非但是親眼看見了明王回鸞,更是親耳聽見了佛母和金雕的對話。

  原來今日越鳥闖宮被梼杌入身,青華大帝為了救她大戰(zhàn)十八羅漢,而如來老兒因為忌憚梼杌本事,便不顧輕重一股腦兒地將越鳥的一身修為全部收走了!堂堂的孔雀明王,如今已經(jīng)淪為了凡鳥!

  這一點對鴻蒙來說極其重要!

  當(dāng)年佛母有意傳位于越鳥,其余三位妖王皆無異議,唯獨鴻蒙不服——越鳥年紀(jì)尚幼,金身未成,又無功德,若是封了妖王,就要和其他四位上古巨妖平起平坐了,這叫他如何肯?可佛母威重,龍宮和玄武皆不敢與她爭斗,加之她與西王母早就有交,鴻蒙胳膊擰不過大腿,最終只能任由佛母將明王之位傳給了她的獨女越鳥。然而造化弄人,神心難測,九重天肯敕封鴻蒙,可不知為何卻怎么也不肯敕封越鳥,就連鴻蒙也想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可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佛母因惱怒九重天不識抬舉,便在蘇悉地院大興土木,為越鳥建造“明王宮”,其中心思不難思量——她舍不得自己的獨女做個無實的假王,更不愿意越鳥真的投入雷音寺從此出家,因此只能步步為營逼迫天庭。

  佛母懂謀算,鴻蒙也不傻,他看準(zhǔn)了越鳥是佛母的命門,因此便親自前往蘇悉地院與佛母說和,就此提出了一個條件——即便滿天神佛不允,五族也可照樣尊了越鳥明王之位,只一樣!若是到了明王大限之時二道袖手旁觀,佛母就得與他聯(lián)手,將這滿天視五族如無物的神仙佛陀盡誅盡殺!

  佛母明白鴻蒙的心思,他嘴上是為了越鳥爭長短,其實心里卻只有自己的尊位。鴻蒙一向自視甚高,不甘心位居仙佛之下,因此早有反意。如今鴻蒙來籠絡(luò)她,無非是想讓她領(lǐng)著羽族給他做了進階的墊腳石而已。

  佛母是一族妖王鳳凰后裔,心里不能只計較自己的得失、自己的女兒??墒乔閯萜热?,佛母實在是騎虎難下!就算她不答應(yīng),這鴻蒙道人也未必就肯偃旗息鼓——鴻蒙既然能來籠絡(luò)她,自然也可以去籠絡(luò)其他妖王,到時候五族齊聚,只怕她不肯也得肯!

  萬年前的大戰(zhàn),五族敗落,自此便只能任由滿天的仙佛定了萬數(shù)的生死造化。可事到如今,若連越鳥這天生的仙根都無出頭之路,五族哪里還能再過這仰人鼻息的日子?既然如此,五族倒不如奮力一搏,殺他個昏天黑地、日月無光!鴻蒙之所以敢挑唆五族起兵諸仙,就是因為他看透了五族的心思,看透了越鳥之生死對于三界的意義。

  月光下,鴻蒙心滿意足地笑了,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今日靈山飛來橫禍,到頭來卻是便宜了他。早在兩千五百年前,越鳥就突發(fā)急癥回到了蘇悉地院,彼時她被青焰燒得求死不得,天下間能救她的只有蘇悉地院的寒綢池。而今日青華先戰(zhàn)雷音寺,再入寒綢池,由此可見越鳥必定已經(jīng)是命懸一線!

  青孔雀越鳥是天生的仙根,而鴻蒙最怕的就是碧波青焰這樣的神火,這其中不乏一些命中注定。他雖然是年少封禪的妖王,卻五千多歲始終未能成家,究其原因,就是他出身微賤,五族貴胄無人肯與他攀親。他也曾肖想過佛母的獨女,可是越鳥剛成年就投入了雷音寺,他又如何敢多做他想?

  一個是天生的神鳥,光芒萬丈人人敬仰;一個是萬年凍土里的蟲卵,卑賤丑陋人人喊打。每次與越鳥相見,鴻蒙都只能遠觀,那靑孔雀總是站在萬人中央,而他卻連頭都不敢抬。

  如果梼杌真的奪了越鳥的身子,在殺她和奪她修為之間,鴻蒙堅信如來會選擇收走越鳥的修為。畢竟靈山忌殺,越鳥又自小長在佛祖身前,若是如來老兒一時惶恐將越鳥殺了,別的不說,那金孔雀厲害,只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而如果越鳥真的失去了一身的修為,那她一定會如當(dāng)年一樣重傷不治,只能回到蘇悉地院療傷。

  都說當(dāng)年佛母為救青焰纏身的越鳥親入寒潭乃至重傷,想必今日在蘇悉地院,是佛母聯(lián)手金雕逼迫那個青華大帝為越鳥護法。九重天想要籠絡(luò)佛母和玄武不是一天兩天了,可那區(qū)區(qū)蟠桃之恩,哪里比得過這舍身護女之恩?鴻蒙雖然不認(rèn)青華大帝,但也知道此人是天庭柱石,是天庭官家的左膀右臂。身在其位就得識得大體,不護越鳥生靈涂炭,護越鳥他左不過受些皮肉之傷,這樣劃算的買賣誰不會做?

  越鳥淪為凡鳥,這讓鴻蒙既惋惜又欣慰,她畢竟是天生的神鳥,生下來就帶著天賜的力量,她誤以為那青焰是她的,經(jīng)此一劫,也許這位光明萬丈的越鳥殿下才會真正明白自己的處境。

  說到底,佛母也好越鳥也罷,各個都眼巴巴地盼望著“天恩”,在鴻蒙看來,她們和龍宮一樣,都是數(shù)典忘祖背棄同族的異類。只要低著頭,妖精們的生殺大權(quán)就始終掌握在高高在上的神仙手里,即便是天生高貴的“明王殿下”也不例外。

  妖精們還沉溺在別人的謊言里,可鴻蒙卻早早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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