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和陸韶躺在客廳的地毯上,安安靜靜地等著最后一刻來臨,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只有雙手緊握在一起。
我回想起我第一次進(jìn)入靜止空間時,看到的還是那幾個橫沖直撞的愣頭青,說話做事總沒個分寸,讓經(jīng)紀(jì)人加足了班。后來陽子跳樓,真的嚇了我一大跳,那一次應(yīng)該是我真正意義上接觸這個圈子,從上到下,從里到外,都散發(fā)著一股奢靡的味道,干的都是些下流的事,不過也不算沒有好人,比如靜止空間的這些人,比如江知節(jié),就連趙如珅,也只能說他是個可憐人,被殘缺的真相蒙蔽了。
鯨魚樂隊?wèi)?yīng)該是這些人中發(fā)展的最順利的,章娉從一開始就找到了他們的風(fēng)格,從演出到參加節(jié)目,都是精挑細(xì)選的。除了鐘雷確實吃過一些苦,直到現(xiàn)在也不敢和女粉絲接觸,每每都要任彥明他們將自己護(hù)在最中間,不過粉絲們也清楚原因,從不去招惹他,很神奇的達(dá)成了一種平衡,只是要辛苦其他三個人,包攬了所有和粉絲交流的工作。
江仲秋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他的妻子現(xiàn)在也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一家人看起來十分幸福。林月的死對他來說當(dāng)然打擊很大,可是日子總是要過下去,老天爺才不會等你緩過神來。我相信江仲秋一定也對林月動過心,那架鋼琴一定在某一時刻見證過他們的愛情,只是這份感情只能永遠(yuǎn)埋在心里,連說出口的機(jī)會都沒有了,不過,看到他能過得好,林月也會安心一些吧,那個人永遠(yuǎn)都在為別人考慮。
許望舒和宋羲和已經(jīng)過了三十歲,前幾天我見到了宋羲和剛剛談的女朋友,據(jù)說是在某個聚會上認(rèn)識的,他的朋友圈總是能出乎我的意料。因為莉莉不想加班的緣故,他倆至今也沒在任何社交平臺互動過,就連演出或者活動也都能避則避了,畢竟現(xiàn)在還是敏感時期呢,照我那個世界的進(jìn)度,至少得等到一年半以后,他倆同框的罵聲才會小一些,要想徹底消除,大概是不可能了。他們倒是不在乎了,整天待在公司研究新歌,分配好一人一首,就像沒分開一樣,只是苦了蝸牛的粉絲,還在痛哭流涕的紀(jì)念自己逝去的青春,但是時間會治愈一切的,總有一天他們再回望這段時光時,或許只是會感到一絲遺憾,然后繼續(xù)自己的生活。
因為美盛的緣故,陸絳河的人氣也在不斷地往上漲,我偶爾路過劇場時能看見不少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舉著橫幅,上面全是各式各樣寫給陸絳河的宣傳語,通往后門的小巷子比之前更加水泄不通,以至于陸絳河總是得提前半個小時到劇場,才能順利的走進(jìn)去,章娉每日都因為這些顏粉愁的睡不著覺,其他一起演出的同事反而高興的很,趁著這個機(jī)會吸了不少粉絲。
趙宇和任彥明也總是吐槽,最近去酒吧都得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不然就被陸絳河的粉絲認(rèn)出來,各種視頻流到網(wǎng)上罵聲四起。為此章娉特意在公司借了一間屋子,足足開了兩個小時的會議,用來規(guī)范他們的行為。之后他們幾個雖然不去酒吧也沒再蹦迪,但是陸絳河家里卻修了一個漂亮的酒柜,他還為此特地去學(xué)了調(diào)酒,章娉得知后恨鐵不成鋼的在我這里罵了十幾回。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放向發(fā)展了。
墻上的鐘指向了十二點(diǎn),周圍的景色開始扭曲起來,最終被揉成了黑色,我和陸韶一起,進(jìn)入了虛空之中??者€是保持著貓的形態(tài),浮在空中看著我們,陸韶先松開手站了起來,也沒有要扶我的意思。
“你的時間到了,現(xiàn)在我要收取我的報酬?!笨者@話自然是對著我說的,我曾經(jīng)與他交換的,是我在這個世界的全部感情,今天之后,我雖然記得這里發(fā)生過的一切,但我的喜怒哀樂,愛恨嗔癡全都化作云煙消散。許下這個承諾時我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不過是一次異世界之旅,有沒有感情沒什么要緊,可是今天我真的站在這里,看著這些感情即將被全部收回,心里就像吃了酸梅子一樣難受,當(dāng)我想起他們時,再也不會不自覺地露出微笑,也不會恍惚間掉眼淚,更不會時時懷念,記起我們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一切,而我的記憶,也會因為沒有感情加固,而逐漸變得模糊,或許有一天,我將再也不記得他們。不過宋羲和說,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不會因為什么協(xié)議就煙消云散,所以我打算將我們的故事記錄下來,讓它們留在紙上永不褪色,也許有一天,這些感情會再次出現(xiàn)。
“因為陸韶與我的新交易,現(xiàn)在,我要收回你對他的感情?!笨蘸鋈徽f了這樣一句話,我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他繼續(xù)解釋道:“他和我定下契約,只要你愛上他,就在此時保留你對那個世界的感情,轉(zhuǎn)而將你們之間的感情作為交換。這份感情現(xiàn)在對你來說是最重要的,我也不算虧本?!蔽肄D(zhuǎn)頭看向陸韶,他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就好像等待審判的東西與他無關(guān)。
“你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么?”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明顯感覺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但此時我已經(jīng)顧不上那么多了,我只想得到答案。
“何夕來找我,求我將你帶回來,她不知道你許了什么籌碼給他,但是空告訴她,想要帶你回來,只能是我去。所以,我將我們的感情作為抵押,我知道你喜歡我,所以一定會成功的?!标懮仄届o的說著。
何夕是我的朋友,我不知道我們算好朋友還是普通朋友,我對這些總是很遲鈍,并且很擔(dān)心自己越了界,所以總是保持著距離,我走的時候也沒有告訴她,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但我實在沒想到,她會為了我,專門找到陸韶,讓她將我?guī)Щ貋?。不過此時此刻還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是嗎?你沒喜歡過我是不是?”我質(zhì)問他,可我顫抖的聲音聽起來實在沒什么氣勢。陸韶沉默了一會,看了一眼空,我頓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可以告訴我,我這個人很沒出息,就算你說了實話,我的這份感情也絕不會掉價,不會讓你功虧一簣的。”
“是?!边@回陸韶回答的很快。他的答案完全在我意料之內(nèi),甚至我早就應(yīng)該察覺到,在他克制的肢體接觸中,我早該感受到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還沒來得及落下的眼淚擦干,努力的平復(fù)著自己的情緒,直到我終于可以笑著直視他。我深深地朝他鞠了一躬,十分誠懇地說了一句謝謝。
“我很難過,但我還是應(yīng)該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出的努力,這五年辛苦你了,陪著一個你不喜歡的人,確實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難怪你從不肯親我,最多只是抱著我,我其實早就察覺到了,只是我還在自欺欺人??傊?,還是謝謝你?!蔽覐?qiáng)顏歡笑地說完了這句話,我知道我現(xiàn)在一定難看極了,在喜歡的人面前變成這幅樣子,我只想立刻找個洞鉆進(jìn)去。
“還有一件事,你來了,原來的陸韶呢?”
“他還活著,他聽說我是去救你,就將身體借給我用了,等我走后,他會繼續(xù)在那個世界生活下去?!蔽覜]想到這個陸韶對尚晚用情至此,我不禁慘笑一聲,想著倒不如喜歡這個陸韶,好歹不算單相思一場。
我沒再去看陸韶,走到空的面前閉上了眼睛,一副慷慨赴死的悲壯感。
我就要失去這份感情了,它從我情竇初開就一直埋在我心里,數(shù)十年的暗戀,竟然還能偷得一點(diǎn)時光相伴,雖然都是假的,但我已然很滿足了,今天之后,它再也不能左右我的情緒,再也不能成為我拒絕別人的理由,也再不會讓我念念不忘,每每想起都深感遺憾。我也不會將陸韶,定為我的理想型,也許不久之后,我就會喜歡上別人,然后順利的走完一生,再也不必受愛而不得的苦楚。
或許,是件好事。我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我回到了原來的世界,床邊是守了我整整十天的何夕。我剛睜開眼,她就撲上來抱住了我,淚眼朦朧的說以為再也見不到我了。
“何夕,我好像失去了一件重要的東西。”我任由何夕抱著我,心里卻覺得空了一塊。
“你現(xiàn)在難過嗎?”何夕問我。我不知道失去了什么,也談不上難過,我最好的朋友就在我的眼前,我逝去的父母也還在我的記憶中,我在異世界的神奇經(jīng)歷也沒有消失。
“好像沒什么感覺?!蔽一卮?。
或許等我再次獲得的時候,那塊空缺就能被補(bǔ)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