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車該怎么開?
埃瑞克把車鑰匙插進(jìn)鑰匙孔,擰卻了幾下,車子打著了火,車身顫動起來。
可是,接下來呢?
珀咖索斯星上的運(yùn)輸工具都是自動駕駛的,埃瑞克哪里見過這樣古老的汽車。
他努力回憶自己坐車時,司機(jī)老白的操作手法。幾番折騰,終于大致搞明白了原理,松手剎、掛檔、踩油門…車子緩緩駛出車庫,駛上了大街。
報時的鐘聲再度響起,先是敲了1下,接著是同樣的音樂。雖然音調(diào)、節(jié)奏都一樣,但報時的音樂都透著一種懶散,和車窗外的夏日正午一樣。
車?yán)餂]有空調(diào),埃瑞克搖下車窗,好奇的注視著街景。
人類到達(dá)珀咖索斯星之后,經(jīng)歷過數(shù)次大規(guī)模戰(zhàn)爭,既有和星球原生動物之間的戰(zhàn)爭,也有人類互相間的戰(zhàn)爭。其中一次把藏有地球歷史文獻(xiàn)的資料庫摧毀了,所以對于埃瑞克這一代人來說,關(guān)于地球文明的歷史知識,破碎又模糊。
這里是舊文明的重復(fù)?還是新文明的衍生?埃瑞克心想。
突然,車后座傳來一個聲音:“你要去哪兒?”
埃瑞克一驚,踩下剎車,只聽砰的一聲,后座上的人撞上了前座的椅背。
埃瑞克連忙回頭,看見了小女孩,鮮血順著她的額角開始向下流淌,她癟了癟嘴,終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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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家長是怎么當(dāng)?shù)?!孩子坐在車上,還開那么猛!”一個身穿白大褂、戴著白口罩的醫(yī)生憤怒的教訓(xùn)著埃瑞克,“這么漂亮的小姑娘,要是破相了怎么辦!”
“別說我爸爸!”小女孩帶著哭腔說,“不賴他?!?p> 醫(yī)生仔細(xì)的沖洗她的傷口,她的小手緊緊的拉著埃瑞克。
比這更大更可怕的傷口,埃瑞克見過不少,可卻不曾有過現(xiàn)在這樣的扎心的感受。
埃瑞克抱著額頭貼著紗布的小女孩走出醫(yī)院。她很輕,身體象柔軟的小面團(tuán)。她用雙手摟著埃瑞克的脖子。
忽然一種莫名其妙的想法竄入埃瑞克的腦海:“以后我也要生個女兒。”
“你要去哪兒?”小女孩執(zhí)著的重復(fù)了一遍在車上問的問題。
埃瑞克想了想,干脆如實(shí)作答:“星芒島?!?p> 這個聽上去有點(diǎn)象童話故事的地名,令小女孩來了精神。她松開摟著埃瑞克脖子的手,立直身子,問:“星芒島在哪兒?”
“在北極?!?p> “北極在哪兒。”
“在最北最北的地方。”埃瑞克耐心的回答。
“你去了還回來么?”小女孩敏感的問,不等埃瑞克反應(yīng),接著說:“又要扔下我不管么?。俊闭f著就又要哭起來。
這時,半空中,報時的鐘聲再度響起。
醫(yī)院在地勢較高的地方,周圍也沒有什么高樓大廈,極目遠(yuǎn)眺,可以看到遠(yuǎn)處有一座筆直佇立的高塔。
為了分散小女孩的注意力,埃瑞克連忙指著高塔說:“你看,那個塔,是不是報時的大鐘?”
計策成功,小女孩收了眼淚,點(diǎn)點(diǎn)頭,說:“對呀,那個就是火車站大鐘?!?p> 火車站!埃瑞克心頭一動,也許,火車可以通向他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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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極?沒聽說過?!笔燮笨诘囊晃恢心陭D女一邊嗑瓜子一邊搖頭。
“那,這兒的車都去哪兒?”埃瑞克努力把臉湊到售票口的小玻璃窗口跟前。
“都?這就一趟車?!敝心陭D女一臉驚愕,竟然有人不知道這里只有一趟車。
“從這兒到極北,中間不停,一站到底哈?!彼龣C(jī)關(guān)槍似的說道。
極北??!那不就是北極么?!埃瑞克高興極了,接著問:“什么時候發(fā)車?”
“最近的一趟,下周一,早上8點(diǎn)?!?p> “好!我就買這一趟!”
中年婦女二話不說,從窗口塞出一張薄薄的紙,上面印著各種類型的票價:硬座、軟座、臥鋪、包間
……
埃瑞克愣在了那里,無論哪種類型的票,他都買不了。因?yàn)?,他根本就沒有錢……
中年婦女等了半天,看埃瑞克壓根兒沒有要掏錢的意思,干脆的關(guān)上了售票口的玻璃窗,繼續(xù)自在的嗑起了瓜子。
埃瑞克悻悻的把票價表放到口袋里,抱起站在一邊的淅淅,有點(diǎn)心不在焉的向外走去。
怎么才能坐上火車?跟別人借錢?打工掙錢?或者是想法逃票?
突然,巨大的鐘聲打斷了埃瑞克的思緒。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不知不覺走到了火車站大鐘的腳下。
這個鐘塔很有意思,沒有基座,上下一邊粗,方方正正的外型,暗紅色的磚墻,四周鑲嵌著帶鏤空花紋的裝飾金屬板。
埃瑞克努力仰頭望,可以隱約看見高處的表盤,四面各一個,造型十分簡約,沒有數(shù)字,白底表盤上只有黑色的刻度,和三根長短、粗細(xì)不一的指針。
說來奇怪,此時報時的音樂又有了不同的情緒,也不知是不是與黃昏的景色有關(guān),音樂中竟然透著淡淡的憂傷。
“我知道你不是我爸爸?!毙∨⑼蝗徽f,“我爸爸可能已經(jīng)死了?!彼恼Z氣中有她這個年齡不應(yīng)有憂郁。
“但是……”她的大眼睛里開始充盈淚水,“但是,我不能沒有爸爸……”
唉,Eric在心里長嘆一口氣,緊緊抱住淅淅,安撫的拍著她的背。
“啥?借錢買車票?”司機(jī)老白大驚小呼的說,此時的他已經(jīng)二兩酒下肚,面色微紅。
“就買最便宜的那種,硬座”埃瑞克耐著性子說,邊說,邊給老白的杯里倒?jié)M酒。
“來來來,我的陸爺……”沒等老白說完,埃瑞克就搶白道:“我不是你的‘陸爺’?!?p> “行行行,我的爺!”老白不耐煩的揮揮手,然后把桌上那張皺巴巴的車票價目表展平,說:“咱們來看看哈?!?p> 他用食指指節(jié)敲了敲價目表上“硬座”那一欄,另一只手捏了顆五香花生米,送進(jìn)嘴里,邊嚼邊說:“最便宜的硬座,2000元一張。你知道我一個月的工資是多少么?”
老白抬起一只手,翹起大拇指和小指,“60!我這還是算掙得多的呢!”
埃瑞克聽了這話,心涼了半截,轉(zhuǎn)念一想,又問道:“你看,我能買下這么大宅子,還能雇得起你和做飯的大嬸,一定很有錢吧。”
老白嘬了一口酒,斜著眼睛看著埃瑞克說:“啊喲,怎么?又承認(rèn)自己是陸爺啦?”
埃瑞克無語。
老白接著說:“您呢,應(yīng)該是有大筆存款在銀行,根據(jù)您的要求,銀行會每個月自動打給我們工資還有家里的生活費(fèi)。既然警察局都認(rèn)定您是陸爺,估計銀行也沒問題?!?p> “不過……”老白突然語調(diào)一轉(zhuǎn),眼睛中原本那幾份醉意竟然不見了,他緩緩的說:“據(jù)我所知,那錢可是留給您閨女上學(xué)、結(jié)婚用的……”
老白雖然沒有說“孩子的錢你也打主意”這句話,但眼神語氣卻都已經(jīng)態(tài)度鮮明了。
埃瑞克竟然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他想起了小時候,一次偷拿了鄰居家的果子,其實(shí)并非從樹上摘的,而是從地上撿的,他的爸爸仍舊極為嚴(yán)厲的教訓(xùn)了他。
“要做個正直的人,咱們的家族背負(fù)著恥辱的歷史,更不能走偏一步!”父親說。
可是,現(xiàn)在的埃瑞克當(dāng)真是落入了道德的兩難困境。
他默默的站起身,老白似笑非笑地問:“要不要把銀行的地址給您?”
埃瑞克沒有搭理他,轉(zhuǎn)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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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暴躁的敲門聲,打破了夜晚小院的寧靜。
“誰呀?”黑人大嬸穿著碎花睡衣,走出倒座房,來到門口。
老白也披著衣服、趿拉著鞋,走出自己的房間,他想跟黑人大嬸說:“先別開門”,但晚了一步。
門被打開,6、7個氣勢洶洶的人沖了進(jìn)來。
黑人大嬸被撞到在地,老白雙手一伸攔住了不速之客。
“啊呦,這不是她大伯、二叔和三姑么?”老白臉上陪著笑說。
“呸!”那個被叫作“三姑”的胖女人啐了一口說:“你還配叫我三姑,你不過就是我弟弟養(yǎng)的一條狗!”
老白怒了,一串市井臟話脫口而出,還沒說完就被大伯抬手打了一巴掌。
“你給我識相點(diǎn)!我弟弟已經(jīng)死了,他閨女還沒成年,所以他所有的財產(chǎn)都應(yīng)該由我們保管!你再在這兒擋道,小心你的小命兒!”大伯瞪著一雙三角眼,狠狠的說,他揮揮手,身后跟著的幾個壯實(shí)的打手一把推開老白,向院里走去。
“我爸爸沒有死!”一個稚嫩的聲音,略帶哭腔,原來是小女孩,光著腳,站在院子里喊。
“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二叔不耐煩的說。
“一看就是沒家教的野孩子!”三姑。
小女孩緊咬嘴唇,猛的沖向三姑,把這個胖女人撞得一個趔趄。
“快把她給我弄走!”三姑尖叫,一個打手伸手一把拎起了小女孩。
“放下她!”一個低沉、憤怒的聲音響起。
一個高大的身影走到院子。烏云很合時宜的遮住和月光,令人看不清他的長相。
短短幾秒,拎著小女孩的打手手捂著肚子倒在地上,另兩了個上來幫忙的打手也在地上呻吟,一個頭上還掛了彩,鮮血直流。
這個高大的身影一手抱著小女孩,一手拎著不知從哪個打手那兒奪過來的短棍。
雖然看不見他的五官,但那股兇猛之勢令人不寒而栗。
“爸爸!”小女孩摟住埃瑞克的脖子喊道。
“你,你回來了?”大伯半信半疑的問,努力想看清埃瑞克的臉。
“沒錯!”老白站到埃瑞克身邊,理直氣壯的說:“我們陸爺前天就回來了!不信你們?nèi)ノ骱友貎号沙鏊鶈?!?p> 二叔還想湊近看埃瑞克,卻被埃瑞克一腳踢飛。
踢的時候,他用一只手捂住了淅淅的眼睛,不想讓她看到這些暴力的場面。
原本兇神惡煞的大伯、二叔、三姑灰溜溜的走了。
埃瑞克也明白了為什么這個家需要他假扮“陸爺”。
半空中又響起報時的鐘聲,寂靜之中格外響亮,鐘聲之后,還是同樣那段音樂,但卻鏗鏘鑿鑿,似乎每個音符都帶著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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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趕快長大!”小女孩咬著牙說,“我要變得像你一樣厲害,這樣他們就不敢欺負(fù)我了!”
埃瑞克看著躺在粉色小床上的小女孩,她手里抱著可愛毛絨玩具,嘴里卻說著人世的心酸。
埃瑞克象是面對一個成年人一樣,認(rèn)真的說:“要想長大,首先必須要活著,無論遇到什么事,都要努力的活著。即使你的家被奪走了,即使你的爸爸失蹤了,都要努力活下去。這樣才能長大,這樣才能變得像我一樣厲害?!?p> 珀咖索斯星的人類,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的劫難,卻從沒有放棄活下去的權(quán)力。面對盤踞在地球的蓋婭,人類明知勝算渺茫,但也仍舊一次又一次的嘗試反攻。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看著埃瑞克,又似懂非懂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給我讀一個故事吧?!彼龔恼眍^下面拿出了一本書。
封面古老卻精致,上面寫著:“負(fù)責(zé)看家的淅淅。”
埃瑞克猛然想起來,出發(fā)到地球的前夜,妺妺曾經(jīng)給他讀過這本書,這書是千年以前地球文明的作品。
和妺妺看的那本不同,埃瑞克手上的這本是繪本,帶有大幅、精美的插圖。
““機(jī)器人女孩淅淅歡快的在門前草地上奔跑,溫暖的風(fēng)拂過她的臉龐,讓她想起了主人一家離開前給她的道別之吻,每個人都吻了她,包括最小的那個寶寶,在她臉上留下了濕乎乎的口水?!卑H鹂俗x到。
“等一下?!毙∨⑼蝗淮驍?。
埃瑞克不解的放下書。
“讀完這一遍,這本書就送給你了,是我給你的禮物?!毙∨⑽⑽⒁恍?,接著就打了個哈欠,閉上了眼睛。
埃瑞克輕輕站起身,拿著書走出臥室,發(fā)現(xiàn)老白站在門外,剛才他被打的那半邊臉,仍舊掛著紅腫的手印。
“明天就去報警!”埃瑞克低聲說,“否則我走了,他們還會再來?!?p> “報警,不好使呀?!崩习酌碱^緊皺,“閨女未成年,今天來的那幾個都是陸爺?shù)挠H哥、親姐,如果陸爺長時間失蹤,按規(guī)矩他的財產(chǎn)只能由他的兄弟姐妹代管,這一代管,怕閨女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陸爺沒有留下遺囑么?”埃瑞克問。老白搖搖頭。
“好,那我來寫遺囑。”埃瑞克果斷的說,“既然我的指紋和你的陸爺一樣……”
聽了埃瑞克的話,老白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拉著埃瑞克說:“好!好!來我屋喝兩盅,好好商量一下遺囑怎么寫?!?p> 埃瑞克點(diǎn)點(diǎn)頭,隨手把那本“負(fù)責(zé)看家的淅淅”放到墻邊的矮桌上。
“這書別亂放,閨女說送你了?”老白問。
埃瑞克點(diǎn)點(diǎn)頭,心下并未當(dāng)回事兒。
“這是本古書,陸爺為閨女花大價錢淘回來的?!崩习走呎f邊拿起書,拽起袖子小心的擦了擦封面,然后語重心長的說:“送去典當(dāng)行,大概能換2000塊吧?!?
平行世界筆記
打“西河沿兒派出所”這個牌子一出來,大家就有畫面感了吧。沒錯,就是BJ,而且是復(fù)古風(fēng)的老BJ。不過在故事中,它肯定不是真正的BJ,而是遙遠(yuǎn)未來在地球上出現(xiàn)的一種規(guī)模不大的文明形態(tài)。有可能是殘留在地球的人類參照歷史重復(fù)發(fā)展出來的,也有可能是新興人類自己創(chuàng)造出來的,還有可能是…… 故事中那座報時大鐘是有原型的,BJ的“電報大樓”,外觀設(shè)計我個人感覺有些蘇聯(lián)美學(xué)元素。電報大樓報時的音樂是什么?大家猜猜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