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我冷酷無情!”我哭了,嚎啕。
長腿爸爸臉上帶著一貫溫柔的微笑,安慰道:“咱們聯(lián)系上下文看,那是在夸你呢,他們說‘正因為你冷酷無情,才能完成這項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這話沒什么作用,我還是哭。
“再說了,他們說的是蓋婭,又不是你淅淅?!遍L腿爸爸的這句話倒是說到了我的心坎兒里,但還是抽抽嗒嗒的繼續(xù)求安慰。
“哎,我說個謎語給你猜吧!”長腿爸爸決定使用分散注意力的方法哄我,就象哄一個真正的孩子。
我很配合的止住了眼淚,露出好奇的表情。
“不過,這個謎語得由淅淅來猜,而不是蓋婭!”長腿爸爸伸手點了點我的小鼻子。
我使勁點了點頭,徹底關(guān)閉了我和蓋婭的通聯(lián)。
“這個世界上,什么東西最冷酷無情?”長腿爸爸問。
泥土、大海、玻璃杯、玩具熊……我里里外外猜了一大堆,長腿爸爸雖然被我這些沒頭沒腦的答案幾次逗得哈哈大笑,卻始終都在搖頭。
“時間……”他終于決定告訴我答案,“最冷酷無情的就是時間。它不知道什么是快樂,所以不會因為快樂而延長;也不什么是痛苦,所以不會因為痛苦而縮短?!?p> 說實在的,那天我并不能完全的理解這個答案,甚至覺得它有些牽強。
直到,長腿爸爸死的那一天。
我看著他躺在那里呼出最后一口氣。突然發(fā)現(xiàn)較之悲傷,我感到的是更多的恐懼。
長腿爸爸原本是個如此有魅力的人,當他凝望著我,我可以在他的眼眸中看到星辰與大海,我讓蓋婭偷偷掃描過他的身體,他的眼球構(gòu)成跟別的人類沒有任何區(qū)別,縱然有超強的計算、分析能力,我和蓋婭也都無法解釋,為什么會在他的眼里看到那些令我悸動的光芒。
但是現(xiàn)在,他死了,星辰大海也消失了,他躺在那里,象一尊僵硬又蒼白的大理石雕像。
我不能離開他,卻也不敢觸碰他,就只能這么呆呆的站在他的尸體旁邊。
渾濁的空氣不斷彌散,天地間滿是灰色的顆粒,連太陽也變得暗淡無光。只有我還活著,只有我還在天地間悠悠蕩蕩。
我多么希望時間就此停止,讓我慢慢的接受他的死亡,讓我慢慢的找到勇氣,與他告別、把他埋葬的勇氣。
但是,時間并不會停止,所以長腿爸爸的尸體開始出現(xiàn)黑斑、逐漸腐爛。
果然,冷酷無情的是時間,而不是我。
大概就是從那天開始,我心里有了一個明知實現(xiàn)不了的愿望。
幾百年過去了,我?guī)缀跬浟诉@個愿望,直到看到他乘著那個小小的飛行器,不顧死活的撞向地球保護罩。
突然間,我又感受到了對時間的怨念,如果時間能夠慢一點,他就不用那么急著完成自己的使命,也不用那么急著要來殺死我或者被我殺死。
我可以么?讓時間和我一樣,有哀愁、有快樂、有悸動、有不舍……
不知不覺中,我造起了一座高塔,頂著一只巨大的表盤。
我在鐘樓的內(nèi)部搭建出復雜傳動裝置,它的每次演奏,即使是同樣旋律,也可以通過不同的節(jié)奏、強弱變化也傳達完全不同的情緒。
聽,仔細聽,時間不再冰冷,時間也有了哀愁與快樂,悸動與不舍。
這可真是一個完美的自欺欺人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