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你改變太多。在你來深圳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尤其是從你踏進集團的第一天起，你徹底變了一個人，變得那么挑剔、暴躁和陌生。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究竟我要怎么做才能讓你滿意而不發(fā)脾氣。
在你吼我的背后是什么？可能你還剩下可憐的一點點在乎這份感情中的我，可是我絲毫感覺不到。我能感覺得到的是不幸福。你也是同感吧？否則也不會年復一年地對我發(fā)脾氣，從認識到現(xiàn)在。
回想起這十年，我們所有在一起的日子幾乎都是在爭吵中渡過，心痛的時間是那么多。如果你有了新的歸宿也請你告訴我，我真想放你自由，成全你也成全我自己。
看電視劇《你是我兄弟》，董潔還是董潔，可追她的趙遠志結(jié)婚前后對她卻判若兩人。同樣的行為，他婚前認為她是可愛純潔，心疼；婚后罵她是白癡笨蛋，厭棄。原來古往今來，都是這樣現(xiàn)實?！?p> 陸文嘉第一反應就是想說，“我肯定不是這樣的?！痹趺纯赡苁且驗闀r間的推移，因為已經(jīng)得到，因為容顏的衰老而改變感情呢？
“原來不能在一起，我吼過你，是因為我也根本不知道該何去何從而自我煩惱，非得二選一的話怎么可能去選？”
“現(xiàn)在在一起我吼你，是因為我想要的你總是不愿意給。我還說是因為你不想愛我而冷淡了我呢?！?p> “工作本身沒有壓力，但是看不到工作的前途和希望，這就足夠讓我絕望?！?p> 陸文嘉向往著的是做一個揮斥方遒的風云人物，能夠在業(yè)務口上面指揮若定，憑借著自己的膽識取得業(yè)績，也順便提升自己的經(jīng)濟實力。他感覺這樣才會有快意人生，哪里是現(xiàn)在這樣，簡直是寄人籬下，成為了提線木偶。可見，陸文嘉還是不夠懂得自己，更不懂得世事，仍然是靠著幻想在生活。真給你一個舞臺，你知道該怎么跳舞么陸文嘉？創(chuàng)業(yè)不成，打工不成，難道是因為沒有舞臺？
李云輝能夠勸他到這個份上，已經(jīng)是比較聰明的說法啦：“為了一份所謂的工作，你傷了所有人，把生活攪得一團糟，把你自己打擊得異常悲慘。這份工作還值得你去做嗎？”
“智商不低，情商卻差，習慣生活在自我世界里，走不出來那個套子。為什么不能接受且放下別人的意見和建議，做個包容且從容的人?！?p> 陸文嘉是能夠做一個包容的人的，但是，做不到“從容”?？梢院翢o條件地寬容別人，偏偏無法寬容他自己。
陸文嘉自己也知道一些，自己能看明白了一些事實，卻始終做不明白。在陸文嘉這里，學習理論知識的時候往往是“知難行易”，很多淺顯道理，陸文嘉要鉆研很久，從多個方面反復去體會，才能夠有所感悟。一旦確實感悟到了理論的精髓，理論就會很快變化成為陸文嘉的指導方針和精神內(nèi)核，使得他的自我修為功力快速增長。但是在工作實踐方面，陸文嘉更多的卻總是“知易行難”，做事情的道理就是那么個道理，把步驟分解好以后按部就班去步步推動就好了，陸文嘉卻又總是瞻前顧后，想了很多，做的很少。甚至一些奇思妙想，在夜晚想的天花亂墜，第二天起來卻又什么都沒有改變，沒有絲毫的行動。陸文嘉一方面由于過于強調(diào)自己的承受能力，而有意地去忽略自己的個性，這同時就是說，在殘酷的現(xiàn)實面前，留給自己選擇的余地基本沒有。另一方面，又總是無法安然面對現(xiàn)實，無法活在當下。要么，活在回憶里，要么，活在幻想里。
陸文嘉對李云輝說過好多類似的話，“又有誰是真心安于此生的呢？生活大概就是由現(xiàn)實的遺憾跟夢想的希望組成的吧。面對現(xiàn)實的無奈，我們寄希望于夢想。難怪有宗教啊，讓人靈魂得以寄托?！?p> 陸文嘉無數(shù)次癡想，“干脆真的放下塵世間里面的一切，信仰了上帝或者佛祖。”
“想去信仰和皈依，只所以又一直不愿意去信仰，倒不是我不愿意相信有神，而是看見神也有報復、仇恨、特別是有咀咒，就感覺有點索然無味。神難道不應該是最寬大無私、仁慈無邊的么？既然世人都只不過是因為迷惑而在有原罪，這個原罪也是神定義的，而人是神造出來的。那么，如果有神，神造出有原罪的人，完全是因為神自己在糾結(jié)，在有罪，所以造一個替身，代替自己受罪而自己得解脫。這樣的神又有什么可愛么。神對世人，除了憐憫應該還是只有憐憫，除了解救應該還是只有解救?？上癫皇窃谶@樣做著神的?！?p> “你該知道永遠是你遷就這個世界，而不是世界遷就你。你所向往的，需要用努力去爭取，用奮斗去打拼；沒有現(xiàn)成的理想擺在那里等你來享受?；磉_而從容，連世界都會給你開路。”李云輝的話對陸文嘉還是有很大鼓勵作用的，只是想讓這種風氣成為陸文嘉硬朗作風的一部分，估計還需要他去碰壁至少一百次。
“世界好像從來沒有遷就我一點點。甚至沒有任何人給過我遷就。從來，都是我在遷就世界，遷就別人?！标懳募握f這話真是不講理呀。世界給你的遷就，看來你是故意視而不見。
“就讓我先不再遷就吧。先讓我遷就遷就我自己了，不要那么對自己苛責，即使喝醉酒了怎么啦，即使說錯話怎么啦，即使得罪人了又如何？我一直都是在怕得罪人而嚴謹，可是，誰怕得罪了我？我怕得罪人只是怕人難受罷了，從來沒想過去因為不得罪而獲得什么好處。那么得罪就得罪好了，大不了，沒有了那些個別人在意的好處。”
“我真的要從容起來。不是聽不得別人的意見，是別人的意見并沒有讓我認可。我是自我，但是我并不狂妄。我最大毛病是不獨立沒有自我，性格太軟弱、太懦弱、太放不開，而不是相反。你們所教育的如果是真理，那么恰恰好，我更應該堅持住自己的原則?！?p> 李云輝真的都要比陸文嘉成熟一些，至少要剛強得多。“搞不懂，怎么就那么軟呢？是不是自己真的不夠優(yōu)秀，還有待進一步成長，所以才面臨指責？”
“所有人都替你著急為你好。我總是感覺你還沒有長大獨立。有時候真是恨鐵不成鋼?！?p> “我對你恨鐵不成鋼過沒有？我從來沒有對誰恨鐵不成鋼過。大概對淺夏有過?，F(xiàn)在我才在后悔，沒有對她更好點。我一直鼓勵，欣賞，催促，幫助，從來不說泄氣的話，怎么就沒有人能夠?qū)W會哪怕一點呢？”
“沒有人比得了你的高尚么?！?p> “不是高尚不高尚的事。是感性不夠。沒有感受到每一顆心，都有著自己的渴望，都在進行著自己的掙扎。我不過是想盡我的心，去安慰人而已?？墒?，沒有人注意到我也有我的渴望和掙扎，我遇見的從來都是要求，即使我對自己已經(jīng)是苛求?！?p> 這一點是真的，陸文嘉從來不忍心給任何人以任何傷害。但是陸文嘉自己也承認，“我本來想寧愿讓天下人負我，我不負天下人。結(jié)果，到現(xiàn)在卻是天下人都沒有負我，我卻負盡了天下人?！?p> “包括對你，丫頭。我也負了你?！闭f到這里，陸文嘉禁不住自己又哭了起來。打從心底，他還是萬分疼愛李云輝的。
“你能不能理性點，別老是感情用事？”
“我是靠感情行事的，不靠理性。其實，我根本不承認有理性在人類世界里。”
“夜晚不回去吃飯了。同事邀請喝酒?！标懳募蝿偘研畔l(fā)送出去，就聽見手機“叮咚”一聲，有信息進來。隨手打開一看，竟然是李云輝回的信息。
“不準喝醉。回來抱我?！?p> 看到這條信息，陸文嘉的心都要酥掉，李云輝從來沒有這么快就回信息的，更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語。陸文嘉恨不得立馬推掉同事的邀約，現(xiàn)在就趕回到家里去，好好抱住李云輝那嬌小的身軀。癡想了好半天，陸文嘉才緊緊張張地回到，“好，回去抱你?！睂嵲谙氩黄饋碛檬裁礃拥脑~匯，才能夠表達出來現(xiàn)在的激動心情。只有一個“抱”字，讓陸文嘉都無法喘息，仿佛把李云輝死死抱住，兩個人融化在一起才好。
“兒子，年紀大了，真的少喝酒。你要能陪我久點?！?p> 李云輝很少這樣纏綿過。
暈暈乎乎的陸文嘉，這頓晚飯真是沒有用心吃。不，真是用心來吃的。只喝了一瓶半的啤酒，吃了一碗半的米飯。酒量和飯量，都不到平時的一半量。
“等我哈。我要珍惜我們在一起的幸福，陪你久一點。”陸文嘉在心里對李云輝說道。難怪李云輝愛說，“我們在一起已經(jīng)好久啦，都有十多年啦?！痹瓉?，她是從他和她見面的時候就開始計算的，從相遇開始，就開始了彼此陪伴著彼此。
陸文嘉的心癢得就跟貓爪撓的一樣，急吼吼地跑回到了家。門開了一條縫，只有昏黃的臺燈燈光透露了出來，李云輝躺在床上已經(jīng)睡著。陸文嘉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放好包，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李云輝好幾分鐘，這才悄悄地脫了衣服，進去洗漱干凈，才又悄悄地來到床邊，鉆進了自己的被窩。李云輝這才醒，“你回來啦？”
“嗯?！?p> “你幫我按摩唄。我先睡了?！?p> “那，我要好好抱抱你。”
“嗯?！?p> “只能抱抱。”
陸文嘉抑制住自己的心情，“那我開開電腦，看看電影哈？”
“嗯?！?p> 陸文嘉只好還像往常一樣，把電腦聲音控制到最低，邊看著電影，邊給李云輝按摩。
陸文嘉喜歡上深圳，很大程度上面也是因為蘭錚言，兩人之間的情誼隨著時日增長，不說難舍難分，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般的感覺。蘭錚言公司分配給他有一套兩居室，生活條件要好一些，只要有點空閑，就會約陸文嘉過去玩，每次也肯定都會叫上李云輝。池寒梅也是性格開朗的人，不要說是陸文嘉和李云輝了，對蘭錚言所有朋友和同事，都是熱情地迎來送往。蘭錚言那里永遠不缺朋友，經(jīng)常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當然更多時候，就是他們四個人的日常聚會。陸文嘉和李云輝過去的時候，也都會順道買些菜和水果帶上去，大家一起做做飯，看看電視，一起度過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個周末。那個時候年輕，那個時候大家都沒什么錢，逛批發(fā)市場，逛折扣店，就成為休閑的一種常規(guī)選擇。等到五一放假，陸文嘉正想著到哪里去走走，蘭錚言又來了電話，“放假我們一起出去玩哈?！?p> “到哪里去想好沒？”
“我們先去深大校園，然后附近有一家折扣店，我們?nèi)ス涔?。?p> 蘭錚言對自己的母校情有獨鐘，與很多上下屆的同學都保持有密切聯(lián)系，校友們組織活動，依然會選擇回到母校去舉辦。深大校園也確實非常漂亮，回到自己熟悉的環(huán)境里面，光是那種熟稔和親切，都能讓人流連忘返?；氐竭@里，蘭錚言更有發(fā)言權(quán)，領(lǐng)著大家到圖書館去看書，登到教學樓頂去看風景，回到熟悉的食堂去吃最好的小吃，就能夠把一天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
那一天四個人聯(lián)手把深大校園基本上轉(zhuǎn)了個遍，蘭錚言新買了一部單反數(shù)碼相機，簡直成為最搶手的大玩具，都搶著四處拍照，也確實拍下來很多好照片。陸文嘉感到特別滿足，那一天算是和李云輝一起走在了陽光下面吧。陸文嘉回到住處，把照片下載到電腦里面，看著照片里面的李云輝，巧笑倩兮，陽光下皮膚白皙得跟透明似的，心里美滋滋了好久?！盎氐缴畲蟆?，至此也成了陸文嘉念念不忘的一件事，雖然他陸文嘉并非深大學生。
快樂總是讓人意猶未盡，第二天上午，四個人又約著去爬南山。福田的幾座公園都已經(jīng)去過了很多次，所以才特意選擇的南山，雖然也是在深圳，但是畢竟隔著區(qū)，陸文嘉還從來沒有來過。風景不風景的真的在其次，對于陸文嘉，只要是跟朋友們在一起，就不會感覺孤單，至于是出去玩，還是守著電視機隨便看著什么節(jié)目，都是一樣。更何況李云輝就在身邊。
五月的深圳，已經(jīng)很熱。走到南山腳下，李云輝嫌熱，不愿意再往上走。陸文嘉是特別不善于變通的一個人，既然說是來爬南山，來都來了，肯定是要上去的呀。帶著些許不悅，陸文嘉勸了李云輝好半天。好說歹說，李云輝在山腳下坐著休息了好一會兒以后，勉強同意繼續(xù)往前走。應該也是想著蘭錚言他們已經(jīng)看不見了身影吧，既然大家一起出來玩，自己太特殊也不好?？吹接姓ジ收嶂?，陸文嘉趕忙上去買了一杯遞給李云輝，這個時候有甘蔗汁喝，哎呀，格外的沁涼甘甜。
說是爬山，爬山本身并沒有什么吸引人之處。要說南山風景多么獨特，肯定言過其實。多年里，陸文嘉也就去過那一次，但是頭腦里面關(guān)于那天的回憶，卻有很多個片段總是在不斷浮現(xiàn)。回想的次數(shù)多了，陸文嘉甚至都記不清哪些回憶是屬于南山的，還有哪些回憶其實是屬于其他地方的，但是依然總是會時不時地想起南山來。好像山腳下有成片的香蕉林，有狹窄的登山臺階，還有陡峭的盤山公路，登到山頂，也不見寬敞，只建有涼亭一座，繞有回廊，權(quán)作了人文景觀，可以在那里遠眺南山區(qū)的樓盤。登南山的時候沒有照片，應該是忘記了背相機吧。陸文嘉只記得李云輝穿著的肯定是純白衛(wèi)衣，一直隨在自己身邊。
既然峰頂沒有更多值得留戀的風景，上了頂峰以后略微四處瞅瞅，也就隨著人群開始下山。倒是下山的路上，說說笑笑，搶著零食吃，大家都找到了些快樂。
下午馳寒梅想去接著逛商場，李云輝體力確實有點吃不消，拉著陸文嘉的胳膊，可憐兮兮地說，“我們回家吧？”誰又知道，李云輝實際上不是心疼陸文嘉兜里沒有什么錢，才故意說想回家的呢？陸文嘉看李云輝真心想回家，就說“好，我們先回去。”
以前但凡是跟蘭錚言他們約著一起出門玩，都是兩兩各自出門，然后四個人一起回到蘭錚言的家的，在蘭錚言家里一起弄飯吃，一起看電視，偶爾的一起打打牌，一直待到很晚很晚，直到不得不分開才分開。這還是第一次提前跟蘭錚言他們告別分開行動，一時間陸文嘉還有些悻悻然的不習慣。生活，究竟要有多少人參與，才能夠叫做生活呢？陸文嘉那個時候，完全是一個喜聚不喜散的人。當然，卻只局限在小圈子里。往往是，朋友不約，他很少主動有動靜；朋友約來了，開始總是直想賴在家里不出門更好，后面礙于情面，勉勉強強地答應出席。真等到相聚了，他卻又是希望最好沒個完了才好的那一個。當然，這都只是局限在小圈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