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玩鬧的聲音,女人責(zé)備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朵。意識漸漸的在腦海中恢復(fù),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床上,房間的布局很像他曾生活了很多年的小鎮(zhèn)。錯亂的記憶,讓他使勁的搖了搖頭。
一句“終焉之人“讓他意識到,自己的記憶并沒有錯亂。房門被一個婦人緩緩地推開,手上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那婦人極為端莊優(yōu)雅,秀麗的臉龐下卻透露著著急和不安,似乎有什么話要問他。旁邊還有一個古靈精怪的小女孩,躲在那婦人的后面,探出了頭,露出兩個小虎牙,笑瞇瞇的看著他,兩個羊角辮隨著她的動來動去跳起了舞蹈。
他下了床,趕忙跑出門外,看到外面的天空都是白色,就像他剛進(jìn)來的那個大囚籠一樣。唯獨(dú)這院子還有地面,還算正常。院子沒有門,只有高高的墻把他和她們緊緊的鎖在了這里。他找了墻的一個地方,并從屋子里搬來桌子和椅子上下疊在一起,然后踩了上去,看著盡在咫尺的“自由“,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這個詭異至極的世界,他一刻都不想多呆。
頭砸到了頂上透明的空間,疼的他閉上了眼,咬了咬牙齒,眼淚沒經(jīng)過他的同意就流了下來。下面的那個小女孩看到他狼狽的樣子,用她銅鈴般的聲音,強(qiáng)忍著不笑說道:“叔叔,早和你說了,不要爬出去,這邊出不去的,哈哈.....“。隨后便笑了起來。婦人用手掩著嘴巴,顫抖的身軀,瞇著的眼,似乎也做了和小女孩一樣的事情,只不過婦人沒有笑出聲。
“好了,下來吧,頭沒事吧,這邊是出不去的“婦人放下了手,看著他。
他無奈的踩著椅子和桌子回到了地面,左手還不停地搓著頭。婦人端來了那碗粥,示意他趕緊喝下,否則該涼了。他接了過來,沿著碗邊輕輕的抿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充斥著他的靈魂,是家鄉(xiāng)獨(dú)有的小米。他一口一口緩緩地喝著,眼淚順著他的眼睛流到了粥上,直至最后一口粥送入了他的口中,他仰著頭,閉上了眼。過了好久,才哽咽的說到:“可能他在送我來這里之后,就“。投河!這兩個字他實(shí)在說不出口。
愧疚的看著眼前淚雨婆娑的婦人,他的內(nèi)心受到了極大的譴責(zé),低下了頭顱,不敢去看她們。
哽咽的哭聲持續(xù)了好久,那低沉的聲音里,盡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小女孩,拿來了毛巾,遞給了婦人,婦人一直擦拭著,眼淚卻一直不肯停下來。不知過了多久,婦人嗓子沙啞的對他說了一句“謝謝“。他看得出來,在他來之后,婦人應(yīng)該知曉了這個結(jié)果,只是她不肯接受這突如其來的噩耗。
“他是一個好丈夫,更是一個好爸爸,只是世事無常,雖然我知道他會這樣做,但是......“婦人哭哭啼啼哽咽著想說出幾個理由,卻發(fā)現(xiàn)那一切的理由,都是“值得“的。
小女孩抹去了婦人眼角的淚珠,婦人把小女孩抱在了自己的腿上,額頭輕輕的靠在小女孩的臉頰上,過了好一會才松開來。
“那怪病,具體是怎么得的,我們也不清楚,除了那把魚叉,實(shí)在想不出還會有其它的原因。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我?guī)е畠郝愤^一個小鎮(zhèn),靠海的小鎮(zhèn),那是一個很偏的地方,似乎以前都沒見過,就突然莫名其妙的出現(xiàn)了。那里有漁網(wǎng)編制的飾品,我和她出于好奇就去看了看,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小鎮(zhèn),那里的交易都是以物換物,我用一條圍巾換了一個漁網(wǎng)編制的錢包。“婦人皺著眉頭,回憶著那天發(fā)生的事情。
“正當(dāng)我們出去的時候,我的女兒發(fā)現(xiàn)了小鎮(zhèn)的角落里有一把不起眼的魚叉,我也看到了,那把魚叉在誘惑著我們?nèi)タ?,我至今都能想起來那把魚叉的樣子。那把魚叉實(shí)在太普通了,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但就是這樣,我們還是沒忍住,走過去握住了它。有那么一瞬間,我感覺到了一陣眩暈,但是也沒注意,就這樣回家了。沒過多久,我和我的女兒就出現(xiàn)了身體不適,當(dāng)時還以為只是太過勞累,也沒在意。只是沒想到,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皨D女顫顫巍巍地哭訴著。
“我的丈夫他請來了鎮(zhèn)上的醫(yī)生,可那個醫(yī)生也沒見過這樣的情況。那時候我們走不動路了,人又特別的疲乏,甚至每天都只能強(qiáng)撐著吃上一口飯。他找來了周圍所有的醫(yī)生,但是這種病在歷史上未曾出現(xiàn)過,醫(yī)生們也都束手無策。他們嘗試著用他們的方法來醫(yī)治我們,可是無論用什么方法,都只能加重我們的病情,雖然那時候我們猜到了就是那把魚叉,但是我和我的女兒都沒有說出來,我怕我的丈夫他會去,我相信沒有任何人能阻擋那把魚叉的誘惑?!?p> “沒辦法,我和我的女兒都放棄了希望,每天強(qiáng)撐著,和我的丈夫說說話,和他說身體感覺在變好,但是任誰都能看得出來,我們的身體正一天天的變惡劣。他安慰著我們,說他也感覺到了我們身體正在變好,說等我們好的那一天,帶我們一起去看看我一直想去的那片大海。“
“那天晚上,我和我的女兒似乎再也支撐不住了,強(qiáng)烈的困意,席卷了我們。我心里明白,這眼睛一閉上,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上覀冚斄?,在我意識渾濁的最后一秒,我看向了正在廚房專心熬粥的丈夫,他似乎也感到了,回頭看了一眼我和我的女兒,然后我聽到了鍋摔在地上的聲音,便再也沒有了意識?!皨D人哭泣的說道。
“后來不知怎么回事,我竟然看到了我的丈夫,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死意,當(dāng)時我害怕極了。他和另外一個人交流,我們想上去,但是有個屏障一直阻擋著我們,好在后面他身上的死意逐漸消散,我們才放下心來。那個人和我丈夫交流后,就馬上消失了,后來我才知道,他是神靈,用他無上的法力,使我們的靈魂復(fù)活了過來,用另一種的方式存活“婦人眉宇間透露著擔(dān)憂,絲毫沒有因“死而復(fù)活“而高興。
我的丈夫也看到了我們,他跑過來和我們相擁,可惜,人魂有隔,他穿過了我們的靈魂,摔了一跤。他站了起來,催促著我們趕緊上船,要帶我們?nèi)ヒ粋€地方,雖然我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也沒問,就跟著他上了船。他把我們帶到了一個橋下,說了好多好多的話,唯獨(dú)沒有說我們?yōu)槭裁磿?fù)活?而那個神靈怎么會突然降臨?那個神靈和他說了些什么?哪怕我問他,他都不肯說。只是重復(fù)著回答:“將來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只要我們見到了終焉之人。那時候我還不懂,人魂兩隔,怎么會再見到,除非,除非是“婦人又開始了哭泣。
“在天微亮的時候,他催促著我們?nèi)虻囊粋€洞口,他不愿多說什么,我也很配合地沒有問他。只是在進(jìn)橋的那一刻,他大聲地說,讓我們放心,他一定會過來找我們的。我跑向了他,雖然沒能握住他的手,但我看著他的眼睛,答應(yīng)了他,并保證一定會照顧好女兒?!?p> “洞口的后面是村口到我家的路,當(dāng)時我還天真的以為我只是做了一個夢。我欣喜若狂的打開房門,回頭卻發(fā)現(xiàn)房門沒了,頭頂上都是一片白色,屋子有床、桌子、椅子、還有小米、院子里有吃不完的菜,燒不盡的火,總之什么都有?!皨D人抹了把眼淚,轉(zhuǎn)頭看向了正在燃燒著的火苗。
“我相信他快來了,我和我的女兒都在等他,謝謝你,終焉之人,我相信他一定會來的?!皨D人微笑的著看著他。
“一定,他一定會來的?!八粗鴭D人的眼睛堅(jiān)定的說著。
“嗯嗯,女兒,你想不想爸爸,他來接我們回家了“婦人笑著問一旁的女兒。
“想!“小女孩銅鈴般的聲音響徹在小院里。
他意識逐漸模糊,閉上了眼睛,嘴角還殘留著那碗粥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