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軍的人徹底占領(lǐng)了城主府,他們仔細(xì)地搜查了每一個房間,確定沒有遺漏的黨羽。
當(dāng)反抗軍的人找到白銘的時候,他就像是一座雕像,一動不動的癱坐在地上,抱著小幽冰涼的尸體,一句話也不說。
他一只眼睛里的紅色漸漸消散之后,雙瞳便是漆黑一片,沒有半分光澤。
漸漸恢復(fù)的身體上,貼著參差不齊的肉膜,五官難以辨認(rèn),但好在大多數(shù)人都見過他的那支斷矛,也因此確定了他的身份……
反抗軍中的其中一個小隊(duì)長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艾莎,頓時提起了警惕。
“她是……謝爾曼的女兒嗎?喂,你得跟我們走一趟!”
“噓……”
艾莎伸出一根食指立在艷麗的紅唇前,露出了一抹微笑。
“我跟你們走,你們小點(diǎn)聲,不要打擾他?!?p> 艾莎帶上了手銬和腳鐐,跟著反抗軍離開了。
她的身體被束縛了,她的靈魂卻從來沒有這么自由過……擺脫了這個骯臟的的地方,她終于擁有了自己的神明。
不知過了多久,高秋也來到了城主府,他第一時間去看了白銘。
高秋的發(fā)絲有些凌亂,西裝的外套披在肩膀上,一只胳膊打著繃帶,臉上也有些細(xì)碎的傷痕。
“白銘……”
高秋叫著白銘的名字,輕輕的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然而白銘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就只是抱著小幽,看著面前的虛空。
他沒有哭,或者說……他已經(jīng)麻木了。
她懷中的小幽起初只是冰涼,到最后也慢慢變得僵硬了。
“孩子……聽話,小幽已經(jīng)去了,你放開她吧?!?p> 高秋試圖拉動小幽,而白銘卻好似一只護(hù)食的狼,將小幽抱得更緊,口中發(fā)出陣陣低吼,渙散得雙眼漫無目的得在每個人身上挪動。
小隊(duì)長看了看白銘,又看了看高秋,小心翼翼地說著。
“首領(lǐng),這好好地孩子……不會瘋了吧,我看……這打擊對他來說太大了?!?p> “先讓他在這待一會兒吧,我回去接一個人,你們……把附近清理干凈?!?p> 高秋淡然地說著,他將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到了白銘的身上,眼神中充斥著心疼。
“孩子……叔相信你會挺過去的?!?p> “你的人生還長著呢。”
從黎明到黃昏,白銘就一直守在小幽的身邊,誰都不理會。
如果沒人管他的話,他也許會就這樣一直待下去,幻想著小幽在他懷中,還有一絲生機(jī)……
又一個黎明到來的時候,一個溫?zé)岬纳眢w忽然貼在了白銘的胳膊上。
一雙小手緊緊的抓著白銘的衣服。
白銘恍惚的看向身邊,卻看到小啞那雙透亮的眼睛……稚嫩的臉。
小啞仿佛可以感受到白銘心中的痛苦。
她抱著他,抱的很緊。
“小啞……”
沉默了兩天一夜,白銘終于說出了第一句話,他的聲音顫抖著,眼淚幾乎在一瞬間決堤了。
“小啞……小啞……對不起,我沒有保護(hù)好小幽?!?p> “我沒有家了,我們以后都吃不到她做的粥了……”
白銘伸手抱著小啞,他哭的撕心裂肺,站在一旁的高秋卻舒了一口氣……
哭出來就好,哭出來……起碼瘋不了了。
他看見白銘那個樣子,也打心底的覺得他是瘋了,直到他想起了小啞。
等到白銘的哭聲漸漸減弱,高秋才緩緩地上前開口說道。
“傻孩子,誰說你沒家了,跟叔回去,先把小幽安葬了?!?p> “之后……好好吃點(diǎn)東西,你要是覺得累,一直待在我那都行?!?p> 白銘搖了搖頭,又在原地愣了許久,才頂著沙啞的聲音開口。
“高叔……小幽說過,獸骨在這棟房子里,酒窖后面有一個暗門……您能把獸骨帶來給我嗎?”
高秋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多時,他就將獸骨搜了出來,帶到了白銘的面前。
這些獸骨看起來參差不齊,更像是碎骨,都不如白銘之前吸收的那塊完整。
白銘捧著這些獸骨,不由得慘笑了一聲。
他抬起手,竟然將獸骨全都塞進(jìn)了嘴里,死命的咀嚼著,咬的滿嘴是血,隨后全部吞進(jìn)了肚子里,高秋想阻止,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你這孩子!干什么!你還不知道這些東西多毒嗎?”
白銘的嘴里滲著血,神色暗淡。
“高叔,我已經(jīng)是一個怪物了,這些獸骨……與其被用來制造更多的怪物,不如由我來承受...”
“我想收集這些獸骨,等到所有的詛咒都在我身上后,我會躲進(jìn)禁區(qū)深處,再也不出來……”
“我的一切都被這東西毀了,一切...如果真的有誰要被詛咒的話...我一個人就夠了。”
高秋神色凝重,他知道白銘要做的事情無異于自毀,但白銘打心底想要做的事情,他必然不會阻止。
“哎……孩子,別這樣?!?p> “其實(shí),你要壓制詛咒也不一定非要躲進(jìn)禁區(qū),也許……你可以嘗試著尋找【圣童】?!?p> “圣童?”
白銘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種東西,只能一臉疑惑的看向高秋。
高秋知道的也不多,只是模棱兩可的解釋。
“我聽說,圣童是天生親和神靈的存在,比之神恩者更為稀少,只要順利長大,就一定能成為教會的骨干,不是主教也是神使?!?p> “曾經(jīng)有過圣童驅(qū)散詛咒的傳說,如果你能找到一位,或許可以請他幫你清除身上的詛咒,到時候……”
“你也許就能過普通人的生活了。”
白銘眼神明亮了一些,似乎找到了些許希望。
“普通人的生活...”
他喃喃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小啞也許是看見了白銘剛才吃了那些骨頭,一點(diǎn)都沒有留給她,心中生氣,肚子也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白銘揉了一下小啞的頭,試著動了一下腳踝,自己的雙腿已經(jīng)恢復(fù),只是坐了太久,有些麻。
他緩解了一下之后,將小幽抱了起來。
此時白銘還是裸著的,高秋搖了搖頭,脫下自己的外衣給他遮羞。
白銘最后深深的看了小幽一眼,將尸體交給了高秋。
他回了家,將小幽親手給他織的圍巾圍在了脖子上,翩飛的蝴蝶栩栩如生。
他圍著圍巾,帶著小啞出門,走向了公墓的方向,那是他和高秋第一次碰面的地方。
公墓中此時站著許多人,革命成功了,但城市內(nèi)卻沒有任何的歡呼聲,反而下著細(xì)雨。
雨聲輕靈,似乎載著亡者的呢喃,飄蕩在青城的每個角落。
黑衣的人群站在公墓之中,望著一個個整齊的墓穴,足有上千座。
那是高秋為革命犧牲地同伴建造的陵墓。
白銘走進(jìn)了墓地的大門,他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了高秋的身影,正站在一尊純白的棺槨旁邊。
雖然時間倉促,但白銘還是為小幽準(zhǔn)備了棺槨。
這是他曾經(jīng)……沒能為孤兒院的家人做到的事情。
來公墓的路上,長著許多白色的小花兒,小啞采了一路,抓了滿滿的一捧,全都放在了小幽的身邊。
小幽的皮膚和花一樣蒼白,高秋將相機(jī)遞給白銘,聲音低沉的開口。
“相機(jī)……也許能留下一些什么,你覺得呢?”
白銘?yīng)q豫了一下,但最后還是接過了相機(jī),對著小幽的臉,拍了一張相片。
相片上,小幽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安詳?shù)拈]著眼睛,仿佛下一秒就會醒來。
小啞也湊過來看,可惜她個子不夠,一直看不到,到最后只能氣哄哄的回到小幽身邊,對著她的臉瞧。
只是還沒瞧夠,棺槨就被合上了。
高秋捧起土,灑在小幽的棺槨上。
“小幽那么喜歡白房子,為什么不把她葬在白房子那?”
白銘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將半張臉埋在其中。
“白房子很好,不過太空曠……小幽最怕孤單,我想,還是把她葬在一個有人陪伴的地方吧?!?p> “也對,小幽那孩子善良又熱情,葬在這里的人,會愿意陪她的?!?p> 高秋看著遠(yuǎn)方,淡淡的笑了笑,他拉過白銘的手,把一節(jié)藤蔓狀的手杖交到了白銘的手中。
“這是……”
“是一部分遺落咒藤化作的手杖,現(xiàn)在還不知道它有什么作用,不過……以后應(yīng)該可以幫到你?!?p> 白銘看著那節(jié)干枯的藤蔓,微微思考了一陣,隨后又將自己的斷矛拿了出來。
他把兩者綁在一起,竟然意外的合適,之前的斷矛增加了一段手柄,頓時變成了完整的長矛。
“嗯……這樣正好?!?p> 泥土一點(diǎn)點(diǎn)的將棺槨掩埋,白銘手中捏著那張照片,將其仔細(xì)的放在口袋里。
立下了墓碑,上面只有清楚的“小幽”兩個字。
不需要什么身份去裝裱,就只是“小幽”連個字就已經(jīng)足夠美麗,足夠絢爛。
一只白色的蝴蝶翩飛而來,停在了小幽的墓碑上,久久不愿離去。
白銘看著那只蝴蝶,本能的伸出了手指。
那只蝴蝶似是被風(fēng)托起,搖晃的落在了他的指尖。
白銘笑了笑,眼角劃過一滴液體。
“回家吧?!?p> “雨下大了?!?p> 【倒計(jì)時: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