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城主府淪陷之后,又過了三天的時間。
高秋帶著人清理了城市的街道,讓那些平日里縮在角落的骷髏架子去了最新建好的醫(yī)院。
他們大部分人是不能直接攝入食物的,需要在體質(zhì)恢復(fù)之后,才能進(jìn)入正常的生活。
而青城邊緣那些無人居住的空房則被全部回收,下發(fā)給了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們。
青城中再也沒有所謂的下等人,有的……只是普通人而已。
高秋最近忙的腳不沾地,像神仙一樣,除了青城中大小事務(wù)需要處理,穹窿兄弟會那邊聽聞了他的政變,似乎也給到了壓力。
白銘也趁著這個時機(jī)休整了一陣,就算身體恢復(fù)了,他的精神依舊有些萎靡,時常獨(dú)自一個人對著面前的空氣發(fā)呆,或是看著自己的雙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有在看到小啞的時候,才會好一些。
他沒心思再去管青城中的其他事情,收拾了一些東西,打算離開。
雖然濁卿所說的話有幾分扎耳,但的確有一點(diǎn)是對的。
他的路還長。
謝爾曼說過……讓他收集獸骨和大量人口的那個人,是銹城的主教。
牽扯到了教會,一切的事情似乎都蒙上了一層詭異的迷霧。
獸骨這種邪物,為何堂堂秩序教會的主教會收集?又為何手段如此殘暴且見不得光?
白銘不知道,但他必須弄清楚。
就當(dāng)白銘收拾的差不多地時候,高秋卻出現(xiàn)了。
白銘有些詫異的看著他,下午的這個時間,他應(yīng)該是最忙的時候了。
“高叔?你怎么來了?”
高秋看著白銘收拾的差不多的東西,以及一旁啃著罐頭盒子的小啞。
看著他們兩個孩子,高秋疲憊的臉露出了一絲溫柔。
“小啞怎么又在啃罐頭盒子,給她打開吧?!?p> “不行……她一個早上已經(jīng)吃了七八個了,會吃壞肚子的。”
白銘摸著小啞的頭,有些無奈。
這次離開,他打算把小啞留給高秋照顧。
跟在自己身邊十分危險,他不想再失去小啞,若是連她都離去...
白銘想不到自己還有什么留在世上的必要。
“高叔...我想我該走了,我要做的事情很危險,小啞,可以交給您照顧么?”
小啞聽懂了白銘的意思,頓時不樂意,死命的抱住了白銘的胳膊不肯放開。
高秋輕輕的坐下,將手杖放到一邊,思考了一陣之后,緩緩地開口。
“孩子,我知道你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我最近也是很忙?!?p> “不過……我今天會早點(diǎn)回來,陪我吃頓飯再走吧?!?p> 高秋這番邀請的話語說的很小心,如果白銘堅持要離開,他不會攔著。
白銘頓了一下,最終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嗯,好?!?p> 白銘的臉上還是沒有多少笑意,眼中蒙著一層抹不去的陰霾。
高秋真的很心疼這個孩子,但他不知道該怎么安慰……經(jīng)歷著這么多事情的白銘,他能說出的,也只有留他吃一頓飯了吧。
高秋瞇起眼睛,略微打趣地開口。
“好,你……飯量怎么樣?”
“不怎么樣?!?p> 白銘語氣低沉漠然,高秋依稀記得,這個少年之前還會同他開一些玩笑,不過這段時間……不知該說他變了,還是成長了。
不再像一個孩子,更像是一個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中年人,一具空洞的軀殼。
高秋今天也是抽空回來了,閑聊了一會兒,沒待多久,就又一次離開了。
走之前,他還對白銘說了一句。
“去黑市看看吧,青城的黑市,如今可是大有不同了。”
高秋走的匆忙,也沒來及地說是哪里不同。
黑市?那可是藏匿了人所有陰暗的地方,就算改革,也是治標(biāo)不治本吧。
不過提起黑市,白銘的確有一件事情要去打聽一下,他馬上就去要銹城了,那邊的黑市是什么情況,他完全不知道。
于是,白銘下午哄睡了小啞,便朝著黑市走去。
來到黑市中,曾經(jīng)的惡臭和腐朽竟然淡薄了不少,撲面而來的是……香味?一股很好聞的香味。
入口處樊櫻的攤子已經(jīng)換人了,而她人已經(jīng)不知去向。
“這女人……不會又出什么事跑路了吧?!?p> 白銘皺著眉頭,沒走兩步,之前見過的那個兔牙男便又一次迎了上來。
“貴客啊……這位客人,您又一次光臨真是讓黑市蓬蓽生輝啊?!?p> 兔牙男的脖子上系著一個怪異的蝴蝶結(jié),蝴蝶結(jié)的尾巴上還墜了兩個鈴鐺。
黑市人的審美有的時候真的會讓人覺得很迷惑。
白銘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瞥了一眼樊櫻的攤子,問了一句。
“門口的那個女人,去哪了?”
兔牙男眼前一亮,略帶夸張的說著。
“嗷!貴客是要找我們老板是吧~她就在閣樓上,她現(xiàn)在,可是整個青城黑市的東家~”
“只要是在黑市中行走的活物,就算是一只蒼蠅,也要尊稱她一聲老板了~”
“……”
老板?
樊櫻坑錢的手段,白銘是見識過的,不過……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成為黑市的東家,這絕對不是光有手段就行的。
“帶我去見她。”
“好嘞~”
白銘跟著兔牙男往前走,發(fā)現(xiàn)黑市中流通的東西都變成了正常的金餅和銀珠,沒有了那些獵奇的商品流通,血腥味也少了許多。
黑市的最中央,矗立著一棟二層的閣樓,閣樓周圍不少俊男輕紗曼舞,裝潢異常華麗。
兔牙男帶著白銘走上樓梯,一點(diǎn)點(diǎn)的來到了閣樓上,還不忘提高了嗓門兒夸贊。
“我們樊老板自從當(dāng)上了黑市的東家,便禁止了血肉交易,崇尚金錢至上……”
“有錢買貨,沒錢走人~”
“得理饒人!但絕不講價!”
聽起來倒像是普通的交易場所了。
“?!?p> 熟悉的煙斗敲擊銅爐的聲音響起。
從樓梯邊緣望去,便是一扇屏風(fēng),而那屏風(fēng)半半遮半掩,剛巧能露出貴妃椅上雪白的長腿。
“喲~小弟弟,打老遠(yuǎn)兒就看見你了,怎么?又有事求姐姐了?”
白銘也不隱瞞,他盯著屏風(fēng),直截了當(dāng)?shù)亻_口。
“我之后要去銹城,那里地黑市,你了解嗎?”
“嘖嘖~”
樊櫻懶散地起身,屏風(fēng)后露出一張深邃地側(cè)臉,她手中端著金絲煙袋,看向白銘地眼神有些無奈。
“你小子知道……一個銹城黑市地人脈值多少錢嗎?”
“總不會比青城黑市的東家還貴,對吧?”
樊櫻皺著眉頭,她知道白銘很有本事,且是高秋的人。
自己能有今天可不止是自己的手段使然,更是沾了白銘不小的光。
若不是和白銘相熟,又趕上革命軍政變,她一定也會被高秋驅(qū)逐,白銘此刻若是想動搖樊櫻的位置,簡直易如反掌。
雖然現(xiàn)在看來……他好像只是隨便說說,并沒有什么敵意。
樊櫻嘆了口氣,起身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她光著腳,踩在昂貴地獸皮地毯上,走到白銘地身邊。
下一秒,她便用金色的煙斗抬起了白銘的下巴,吐了一口輕煙在白銘的臉上。
“小弟弟,我看你人還不錯,就勉強(qiáng)給你舉薦一個人……”
“你進(jìn)了銹城,往東走,東城區(qū)最繁華的地段上,有一家煙絲店,叫【三千樊絲】,那里的店主人與我關(guān)系匪淺,你跟他提我的名字,他會幫你的?!?p> 白銘看著樊櫻,說了一句“多謝”,轉(zhuǎn)頭便想離開。
就連樊櫻也察覺到了……白銘的眼神與以往有所不同,甚至比當(dāng)時在大雪中的初見更為死氣沉沉。
“小弟弟,發(fā)生什么事了?”
樊櫻淡然的問著,白銘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反問她。
“你禁止了黑市的一些交易,是嗎?”
“哎呀呀~這都被你發(fā)現(xiàn)了~”
樊櫻在地毯上轉(zhuǎn)了一圈,嘬了一口手上的煙斗,露出了笑容。
“奴家一介女流,聞不慣那些血腥的味道,我更喜歡香粉的味道,你覺得呢?”
高秋誠不欺他,黑市……果真變了。
“嗯...我替一些人謝謝你,辛苦你了?!?p> 白銘想起了之前那些傷痕累累的兔子,以及消失在暗巷中的可憐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真誠的謝過了樊櫻。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小啞還是第一時間迎了上來,抱著他的大腿。
客廳里亮著燈,平日里西裝筆挺、一絲不茍的高秋,此刻竟然扎著圍裙,正將兩盤菜端上桌子。
白銘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場景,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高叔……你……會做飯?”
“嗯?不行啊,我都這么大年紀(jì)了,也沒有家室,總有時候需要自己做飯吃的?!?p> 高秋笑了笑,在餐桌上擺好了筷子,小啞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沖過去了。
“高叔……”
餐桌不大,餐點(diǎn)也并不豪華,但都冒著熱氣,撒有蔥花。
白銘地眼眶微微泛紅,他布滿瘡疤地心分明早已麻木,卻在一方小小地餐桌前又一次抽痛了起來。
曾經(jīng)給自己做過飯的人,如今都不在了。
小啞爬上凳子等著高秋添飯,高秋還笑著調(diào)侃了一句。
“小丫頭,這次怎么不咬你叔叔了?碗別舉那么高,飯還多著呢。”
白銘覺得有什么東西梗在喉嚨中,讓他說不出話。
他就只能默默的坐下,默默的狼吞虎咽。
那晚高秋做了好多菜,最后卻連一片菜葉都沒有剩下。
吃完了飯,高秋和白銘一起將碗洗了。
高秋卸下圍裙,離開之前,站在門口,看著白銘笑了笑,摸著自己花白的短胡。
“孩子...”
高秋張了張嘴,嘴型一變再變,最終卻搖了搖頭,說出一句。
“別害怕,別迷茫,叔永遠(yuǎn)在這里,永遠(yuǎn)在你身后?!?p> 說完,他便扣上了禮帽,消失在了門外的黑暗之中。
【倒計時:九】
【濁卿(警告):帶她走,別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