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揮揮手,示意無妨。
她走上前,單純的眼睛只是盯著杜二狗手中死死拽著的玉簪子:
“你身上披著我的狐皮大襖,這已價值千金。為何還要搶我的簪子?”
杜二狗見事不妙,被暗影壓制住的肩膀往下一沉,以為又要被打,顫抖著身體,不敢直視嬌嬌兒。
其中一個暗影小聲嘀咕道:
“小姐,此等小賊配不上您的善心。這種人便交給卑職處理吧?!?p> 嬌嬌兒搖搖頭,素白的手撫摸著杜二狗青一塊紫一塊的臉頰:
“很疼吧?”
嬌嬌兒輕輕嘆了口氣,濃白的霧氣彌漫在寒冷的雪色中。
杜二狗怔住了,少女的手冰冰的,涼涼的。可是撫摸在臉上,卻像火焰般滾燙。
杜二狗從脖子燒到耳垂,臉色通紅:
“小、小姐,不疼”
嬌嬌兒笑了起來,示意暗影放開杜二狗:
“你叫什么名字?”
杜二狗有些害羞,又有些難以啟齒:
“小的,小的名叫杜二狗。因為我剛出生的時候,隔壁三大爺家的母狗正好生了第二個小狗,于是父親便給我取了個賤名叫做二狗。”
“杜二狗……”嬌嬌小聲的呢喃著,覺著有些不雅。
于是嬌嬌握住杜二狗的手,在他的手掌間輕輕寫下一個字:
衡
“如果你愿意的話,我便叫你杜衡吧?!?p> 沒上過私塾的杜二狗根本不知道少女在說什么,可一但回憶起少女的手指在他掌心撓癢癢的感覺,臉一紅,心也跳得飛快:
“杜衡……”
“嗯!杜衡”
嬌嬌兒笑了,她笑起來的時候,滿頭的玉簪子晃來晃去。杜衡看著,眼睛又羨慕地紅了起來。
所以他只能閉上眼睛,不去思索人與人之間的命運差別。
“我姓沈,名嬌嬌。你可以叫我嬌嬌兒,我們沈家的仆從在南陵街上,給水巷里一些可憐的人施粥?!?p> “施粥,沈家?”
杜衡感到有些不可置信,他在南陵的街道上乞討了一家又一家,可從未聽過有北魏有哪位達官貴人們,肯在饑荒年好心的放糧施粥。
嬌嬌兒似乎看出了杜衡的疑慮,說道:
“我并非北魏的子民,我是楚國的臣民。來到北魏,原本只是拜訪,可看到如此多的凍死骨,心有不忍。便將攜帶而來的一些糧食分發(fā)下去?!?p> “今日剛剛開始,并不多,馬上就要發(fā)完了?!?p> 杜衡悄悄將簪子藏在褲袋里,心里想著楚國的小姐真是愚蠢,有了價值千金的東西,何來愁糧食一說?
可這樣卑劣的想法,在嬌嬌而純粹干凈的眼神里,無處遁逃:
“我并非在意一件大襖或者一把簪子。只是這兩樣東西給你,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了,你不一定會守得住??峙逻€會因為爭搶而受傷?!?p> 暗影們聽見小姐的暗示,不顧杜衡的反抗,強行從他的手中搶回了玉簪和大襖。
一刻之間,杜衡便經歷了手握千金又流失的感覺。就像從云端漂泊之間墜入到泥底,痛苦萬分。
嬌嬌嘆了口氣,從袖子里拿出一小袋碎銀:
“這一小袋碎銀算是我送給你的一點禮物,藏在自己里襯的衣服里,莫要被他人發(fā)現(xiàn)?!?p> 這么一說,杜衡蒼白的臉頰才終于好轉了一點。
雪越下越大了,北魏離楚國路途遙遠。再不回楚國,怕是又要在北魏被大雪堵十天半個月了。
嬌嬌兒最后看了一眼北魏凄厲的大雪,踏上馬車,一行人在茫茫雪色中消失不見。
留給杜衡的,是一袋還留有余溫的碎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