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南陵街，水巷。

　　積雪，菜葉，黏稠的粥混合在熱乎的大鐵鍋里。南陵街巷所有沒有余糧的人全都排起了長隊。

　　這么等下去，別說是粥了，恐怕是連鍋里一點殘粘的積雪也被掃蕩沒有了。

　　杜衡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鼓鼓囊囊的一小袋銀錢藏在里衣里，包裹的嚴嚴實實。

　　他第一次擁有這么多的錢，幸福的好像能夠買下整個北魏。

　　正飄飄然著，街道上卻突然竄出幾個穿著黃袍衣的太監(jiān)。騎著高頭大馬，橫沖直撞的沖散人流。

　　杜衡被受到驚嚇的貧民們，擠桑地被推倒在地上。被太監(jiān)勒住的馬蹄，掃了一地的殘雪揚在杜衡的臉上。

　　“皇帝有詔。因念及百姓貧苦，特派雜家們來此等貧寒之地招人手進宮。”

　　被撞倒的百姓們也不顧狼狽，紛紛跪倒在地上叩拜。

　　領(lǐng)頭的黃袍太監(jiān)居高臨下的看著叩拜的百姓，滿意的繼續(xù)說了下去：

　　“招的人手，要的是每家每戶十歲以下的男童。誰若是有幸能被選上這去了宮中，那豈不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吃不完的山珍海味?！?p>　　“若是再有幸，還能見到皇上，那才真正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領(lǐng)頭的太監(jiān)高傲的抬起了他下顎，如今，他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這一說，底下的人們確實紛紛躁動起來。可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說的好聽些是去充當宮里的奴仆，難聽點是切掉做男人的尊嚴和資本。

　　可今年的雪太大了，埋沒了所有的稻谷，莊稼。也同時埋沒了百姓的希望。

　　但就是這樣，當?shù)乜h令還強征高稅。交不起的，就怕衙門的人在家里亂砸一通，抓到男丁就推到監(jiān)獄里關(guān)起來。

　　處處是哭喊，處處是苦難。相比之下，那么一點點尊嚴到底算什么呢？

　　百姓們聽到希望的聲音，紛紛逼著自己的孩子昂起頭，希望領(lǐng)頭的太監(jiān)能注意到自己。更有大膽者，直接站起身來，跪在太監(jiān)們的馬下，高高的舉起孩子乞求。

　　可那領(lǐng)頭的太監(jiān)仿佛不吃這一套，只是側(cè)身下馬，在一群護衛(wèi)的保護下進了青瓦小屋。

　　而其他的跟班太監(jiān)們排成一排，在絕大多想要在宮中當太監(jiān)的男孩子們中，細心挑選十歲以下的男童。

　　這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想進宮，還得先過了他們這道考核。

　　杜衡在心里啐了一聲，可心里忍不住又羨慕起來。那宮里的太監(jiān)穿的是絲綢衣，騎的是汗血馬，身上攜帶的是寶劍。

　　想到這，杜衡就心癢難耐。

　　可……宮里招的只要十歲以下的男童。他已經(jīng)是十五歲的青壯年，恐怕怎么著也入不了他們的審核。

　　他杜衡從來就不是一個舍得放棄機會的人，他貓著小步，偷偷的溜到在侍衛(wèi)把守的青瓦小屋門前。

　　抿著唇，皺著眉，在胸口里死死地握住那把碎銀子。終于牙齦一咬，他高高地舉起那袋碎銀子，大聲喊到：

　　“賤民杜二……不！賤民杜衡，求見公公！”

　　里屋里，領(lǐng)頭的太監(jiān)正端起茶盞，慢慢的享受上好的龍井?？吹礁F鄉(xiāng)僻壤處居然有這么“懂事”的男孩，倒也有些驚訝：

　　“哦？來人，把他帶進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