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乞丐
人聲鼎沸的長街，喧鬧的人群如流水般傾瀉而過。
曹年躺倒在十字街口看著人群來來往往，小晟已然不知所蹤，而周遭的乞丐看到他面前擺放著的白紙后也罵罵咧咧地離開這個街口。
“家自揚州，流亡跋涉數(shù)千里來到?jīng)鲋?，望各位少爺小姐行個方便?！?p> 乞丐們怎么也沒想到會有這么個喪心病狂的來搶生意。
惹不起還是躲得起的。
聽著一聲聲銅幣落進(jìn)碗中的輕脆響動，曹年埋在衣衫中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說到底他也是先前活過二十余年的，一點小小的乞討技巧怎么也記下來了。
直到周遭的聲音漸漸如落幕般散去，眼見著便到了正午時間，曹年才重新站起來跺了會腿后將手伸出衣袖拾起白紙，愣是嚇得旁邊賣包子鋪的大爺停住了手中的活計。
“怎么回事？乞討的熟練度怎么也不增長了？”
包子鋪上蒸騰的熱氣中曹年隱約看見了自己的乞討熟練度停在了99的字樣后再無前進(jìn)。
他不禁有些恍惚，自己這三個月來的努力真的有效嗎？
正在他怔神間，一個十二三歲模樣的男孩沖到了他的面前，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后直接從其中掏出了他今天乞討所得的十幾個銅幣。
隨即一溜煙地消失在了拐角。
“臥槽？”涼州城熱鬧的十字街口上響起了一聲旁人都聽不懂的呼號。
奔跑在偌大的涼州城中，白色的高墻一眼望不到盡頭，鱗次櫛比的商鋪分布在兩旁。
長街上穿梭的人流中，曹年奔跑追逐著那個十二三歲模樣的孩子，孩子因為身形矮小如游魚般在人流間跑動著，而曹年則只能生生擠開摩肩接踵的人群。
“站??！”
高懸的太陽下，街上熱鬧的叫賣和短促的叫喊交相響起，還有從大宅院中竄出的點點交談。
曹年奔跑的同時捂著頭，眼前的視野有些模糊，這是他發(fā)病前的征兆。他咬著牙甩了甩頭，那十幾枚銅幣不僅僅是他自己的吃食，還關(guān)系著乞討不利的鏢局兄弟們的肚子。
撞飛的草筐，跳起的野狗，從墻邊落下的瓦片，曹年說到底是練家子的，即便是發(fā)病也立刻追上了奔跑著的少年，一聲悶哼響起。
曹年抬腳直接將男孩踹到了白墻上，而后擰住了對方的胳膊。
“小鬼，誰教你的搶劫？”曹年惡狠狠地咬牙道。
“和你無關(guān)?！蹦泻⑺浪雷プ∈种械你~幣，即便是指甲摳出了鮮血也不松開半分。
曹年還想動手，頓時只感覺眼前天旋地轉(zhuǎn)，而后躺在了地面上。
……
當(dāng)曹年回過神時，自己躺在了涼州城東的老城隍廟中，外面已是夜色濃郁，面前是一個老人枯瘦的面龐和那個搶錢男孩紅著的眼圈與臉龐。
“你醒了？咳咳?！崩先松硢≈ひ魧λp聲問道。
曹年并沒有理會，而是反手一個躍挺架住了臉上留著一個巴掌印的少年。
“錢呢？”
男孩死死地盯著他，面色平靜。
老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伸出顫顫巍巍的手，上面一文不落地躺著他的十幾個銅幣。
“爺爺！”原本面色平靜的男孩驚呼了起來。
“閉嘴，滾去廟前面跪著！咳咳咳！”老人竭力揚起了語調(diào)，說了不過一句話就似乎力竭地猛烈咳嗽了起來。
男孩默默地穿過紅色的破布，一言不發(fā)地走了。
老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雙手蓋著自己的肚子，一言不發(fā)。
曹年這才打量起了對方，一樣的破布爛衫，還有那熟悉的破碗擺在對方的身旁。
“前輩?！辈苣贻p聲喊了一句。
老人無聲地笑了笑，擺了擺手說：“什么前輩，都是行乞哪有貴賤？叫我老鄧就行?！?p> 說完后，老人的手局促地在破衫上擦了擦說：“今天是小言的不對，他怎么也不該搶你的錢……我已經(jīng)罰過他了，你大人有大量……”
而后默默掏出了一個紅彤彤的蘋果，看得出來保護(hù)的很好，干干凈凈。
曹年搖了搖頭，看著面前的老人開口道：“您，病了？”
此前在醫(yī)院呆了足足數(shù)個月的他沒見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了，此刻老人出氣遠(yuǎn)比進(jìn)氣多，只怕已命不久矣了。
老鄧局促地笑了笑，擺擺手說：“小病，小病，不打緊，明個兒這孩子還等著我?guī)ベI包子吃呢！”
曹年攥緊了手中的銅幣，看著面前的老人，兩個人久久無言。
“這孩子就是咸吃蘿卜淡操心，我這病我自己清楚。今個兒還給你鬧出這檔子事來，怪我沒教好他了?！崩先搜凵駶u漸暗了下去。
而廟前隨之傳來了叮當(dāng)?shù)捻憚印?p> 老鄧頓了半晌后說：“我認(rèn)識你，有本事的，最近他們都在傳你的乞討技巧。不錯！”
老鄧拍了拍他的肩膀。
曹年有些羞澀，連忙說：“沒有沒有，都是一樣的行乞，哪有什么技巧的高下?！?p> 老人咳得愈發(fā)厲害，連雙唇都在微微顫抖著，硬是扭過頭將鮮血吐在了一旁斑駁的紅柱旁邊。而后閉著眼搖頭向曹年說：“我行了半輩子的乞，就夢著能有一份照身貼做些正經(jīng)事?！?p> 說完顫顫巍巍從身后掏出了一張照身貼，輕輕地?fù)崦?p> “結(jié)果到老了才拿到，發(fā)現(xiàn)自己……咳咳，啥也不會?！?p> “照身貼金貴，花了我足足十兩的紋銀，也花了我半輩子的時間?！崩先俗プ×瞬苣甑氖郑瑢⒄丈碣N放在了他的手上。
“您這是……”曹年連忙推諉，心道不好。
“我就想求你一件事?！崩先丝人陨砩w過了廟前叮當(dāng)?shù)捻懧?，“你拿著這照身貼，幫我照顧小言一年。只要一年，這十兩的照身貼就是你的了?！?p> 曹年手一頓，照顧一個十二三歲男孩一年就能換來十兩紋銀的照身貼，是多少黑戶的夢想。
一年，最多也就是幾百銅錢的事了吧！連一兩紋銀都抵不上。
老人的眼皮漸漸耷拉了下來說：“不要行一輩子的乞，老了還和我一樣，沒個一兒半女，只能撿個小孩來給自己送終……他們敬我，才有了這么個破廟容身?！?p> “但小言真的不錯的?！崩先说暮眍^涌動，像是有口痰不上不下，“懂禮貌，有腦子，不該就這么下去的?！?p> “你也是……”
“乞討到最后，誰不期望一個安家落戶?。 ?p> 老人抓著他的手漸漸滑落，廟前傳來燈盞落地的聲音，被喚作小言的男孩掀開了紅色的破布障。
“爺爺！”
……
第二天，曹年掏出了前一日討來的十幾個銅錢，為老人買了一床簡單的草席。
破廟中燈火搖曳，絲毫不知無人將再為其添上燈油。
曹年牽著鄧言站在小土坡旁，無言中咬了一口老人給的蘋果，而后聽見耳邊傳來了輕響。
【乞討】
【100/100】
【解鎖能力：情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