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谷鎮(zhèn)北郊-錢宅地下——
藍諾溪再次蘇醒時,已不知過了多久。
隨著意識的逐漸恢復,她隱約聽到兩個人的對話聲傳來——
“辛苦你了,做的不錯?!?p> “哪里哪里,您過獎了……”
“回去吧,這兒沒你的事了?!?p> “誒好的好的……”
其中一個人的聲音聽起來唯唯諾諾顯得很卑微,而另一個人的聲音則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兒聽到過。
“……唔……”
藍諾溪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個狹小的房間之中——
房間沒有窗戶,一邊的角落里放著一張單人床,另一邊有一個更小的隔間,似乎是衛(wèi)生間。
其他空余地方簡單放了一些生活用品。
房間的正中央有一張很小的圓形餐桌,餐桌旁是一張圓形靠背椅。
而藍諾溪此時便正坐在這張椅子之上。
她此刻正對著的,是這個小房間唯一的一扇小門。
門半開著,而在門口,站著剛才那熟悉的聲音的主人。
她慢慢抬起頭來,借助天花板上吊燈的光線,看到了那個最近才見過的人——
蓬松的三七分頭發(fā),和有些發(fā)福的身體。
“……錢老板?”
藍諾溪疑惑地輕聲開了口。
聽到藍諾溪微弱的聲音,錢得九扭頭看向房間內。
“喔!小藍,你醒啦?!?p> 錢得九推開門穩(wěn)步走了進來,他右腿上昨日的石膏和繃帶已經(jīng)不見蹤跡。
“您的腿,好啦…?不對,這里…是哪兒?我為什么,會在這兒……?”
已經(jīng)完全清醒過來的藍諾溪開始嘗試理清現(xiàn)狀。
“我記得…睡不著覺,出門溜達來著…怎么……”
這之后的記憶缺失讓藍諾溪感到一陣眩暈和頭疼。
“啊,不要勉強。藥效還沒過,一時搞不清楚狀況很正常?!?p> 錢得九走到藍諾溪面前,面無表情地說道。
“藥…效?什么藥效…?”
藍諾溪開始感覺到一絲涼意。
“SY03,讓你順利來到我這里的藥。哈!別在意,只是一種快速昏睡藥罷了?!?p> 看著藍諾溪的臉上逐漸露出了害怕的神情,錢得九反倒得意了起來。
“…!”
強烈的不安涌上心頭,藍諾溪“嗖”地一聲站了起來,并下意識地用雙手握緊了椅子靠背,身子微曲半躲在椅背后,似乎想以此作為防身的屏障和武器。
“錢老板,你、你想干什么!”
“…哈哈哈!別緊張嘛小藍,我要真想對你做些什么危險的事兒,就不會讓你這樣手腳都能自由行動地待在房間里了,你說對不對?”
“…那、那這是怎么一回事?!”
“是這樣的,我把你請到我這里來呢,是讓你呢…來當我的員工?!?p> “……什么?”
“這里,是我的地下工廠。而你,從今天起,就替我工作了。
這個房間,就是你的宿舍。工作內容嘛——”
“等、等一下!為什么?。??我之前不是已經(jīng)拒絕您了嗎?”
藍諾溪有些急了起來,她漸漸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似乎十分不妙。
“沒錯,昨天我的確向你發(fā)出了邀請,你也的確拒絕了我——”
錢得九的嘴角逐漸上揚,對藍諾溪獰笑道:
“所以啊,小藍,既然我們合作不來,那我就只好強行‘征用’你咯!
你那治愈他人的力量,就是有讓我這么做的價值…!”
聽到錢得九如此說辭,藍諾溪頓時被無助感吞噬。
快速摸了摸口袋,她發(fā)覺隨身攜帶的所有物品都已不知去向,包括那個破舊的翻蓋手機——那是自己唯一的通訊工具。
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如何跟外界取得聯(lián)系,老爹是否知道自己的下落,全部沒有答案。
難道自己會就這么被錢得九一直監(jiān)禁著、被迫用連自己都還沒完全搞明白的【印記】去“工作”嗎?
心亂如麻的藍諾溪抱著最后一點希望,怯怯地對錢得九小聲說道:
“……您這不是…綁架嗎?會,坐牢的哦……”
“哼……”
錢得九聽罷冷笑一聲道:
“對,就是綁架。
你說坐牢……?哈…!
芮睿那個老滑頭,能穩(wěn)坐鎮(zhèn)長之位,還不都是靠我的幫襯。
他沒那個膽量來動我,也舍不得我這顆搖錢樹。
你也是生長在這個鎮(zhèn)子的人,對他的品性多少也有所耳聞吧?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能躺著源源不斷地收錢,他能不干?呵呵……”
曾聽老爹閑話講過這個鎮(zhèn)長有多么不靠譜,藍諾溪絕望地癱坐了下來。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替我干活,只不過那樣的話,你就會有兩種結果——
第一種,如果我心情好的話,那么你會永遠生活在這個小房間中,外面的世界自此與你隔絕,直到死為止。
第二種,如果哪一天我心情不好的話,那么,嘿嘿…你那可憐的老爹,就等著在初世溪里,打撈她寶貴女兒的尸體吧!
又或者,我讓你們父女倆直接在下面相見?”
帶著笑容說出這樣陰森的話語,藍諾溪看著錢得九那張令她感到恐懼和惡心的臉,眼淚一時不爭氣地涌了上來。
“你…!”
已經(jīng)不知所措的她,此刻也無法組織語言再說些什么,只得任由淚珠從臉頰滾落。
看著眼前的女孩接近崩潰的樣子,錢得九收起了剛剛的兇惡態(tài)度,轉身走出了房間,站在房門口背身對著藍諾溪,并轉過頭說道:
“小藍吶,我勸你,還是接受現(xiàn)實吧——
為我工作,保你衣食無憂;否則的話,只有死路一條!
接下來需要做些什么,以及我這里的規(guī)矩,你很快就會知道了?!?p> 說完這些,錢得九便關上了鐵門,房間中只留得藍諾溪趴在椅子上掩面而泣。
“怎么辦,怎么辦啊……嗚嗚……”
鐵門外的錢得九,對著門口輪崗的守衛(wèi)說道:
“看好她,有什么異常就立即向我匯報。等到飯點了,帶她去和那群家伙吃飯?!?p> “是!”
交代完接下來的安排,錢得九便沿著走廊離開了,邊走邊低聲自言自語道:
“祀焉,再等等,就快了……”
這是一條狹長而昏暗的走廊,可以看到走廊兩邊各有十扇門,總共二十個房間。每間房的鐵門上也都有一個用來查看房內人員狀況的小窗,并且只能從門的外側打開這扇小窗。
走廊中有四名守衛(wèi)正在來回巡邏,而剛剛聽過錢得九吩咐的另一名守衛(wèi),則是在藍諾溪房間的門口站崗。
這些守衛(wèi)沒有統(tǒng)一的著裝,并且似乎每個人都配有武器,只是各不相同——
有的腰間別有一把短刀,有的則是長棍,有的甚至配有手槍。
這樣的氛圍之下,這里與其說是員工宿舍,不如說更像監(jiān)牢一些。
這條長走廊成T字型,一頭是死路,而另一頭的兩端,則分別通向樓梯間和地下停車場。
錢得九剛剛便是從樓梯間走了上去,而比他稍早一點離開、此前在藍諾溪房間門口的另一人——
即綁架藍諾溪的執(zhí)行者,此刻則正在停車場中。
此人名為任囿,看上去三十多歲的樣子,身形相比錢得九要高瘦一些,有一點禿頂,黑色的頭發(fā)看起來有些油膩,似乎多日未洗過了。
只見任囿坐進一輛大貨車中,發(fā)動貨車緩緩開出了停車場。
這個地下停車場的出入口,在錢宅后院的草坪之中。
沒有車輛進出時,停車場的出入口基本完全被周邊的灌木所遮擋,平視很難看到。
任囿慢慢將貨車從地下出口開出,這個出口直接連通到后院的大門位置,而大門此時已經(jīng)提前打開。
他開著貨車駛出錢宅后院,皺眉對著后視鏡自言自語道:
“這該死的錢得九,真是得寸進尺!
竟讓我去干綁架這種臟活……那小丫頭也是倒霉喲!
不過……還是我自己更倒霉一些,撞誰不好,怎么就撞上他了呢,唉……
身不由己,命不由己啊…!”
在錢宅附近一處斜坡的小樹林中,衛(wèi)敬正拿著望遠鏡,看著這輛貨車的行跡。
隨著貨車一路駛向東南方向直至消失在視野之中,衛(wèi)敬放下望遠鏡,拿起紙和筆寫了些什么,隨后靠在了一旁的一顆樹上,啃了一口壓縮餅干道:
“這個行徑路線……看來其他幾個可疑目標可以暫時先放一放了。接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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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時后,日落時刻,夜幕降臨。
藍諾溪仍被關在那個小房間內。
就在她覺得口干舌燥、饑餓難耐時,小房間的鐵門被打開了。
門口的守衛(wèi)探頭進來,冰冷地對她道:
“出來,開飯了。”
顧不上說什么,藍諾溪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跟著守衛(wèi)緩緩走出了房門。
兩個守衛(wèi)一前一后,將藍諾溪夾在中間,就這么帶著她走過了狹長的走廊,拐進了一處樓梯間。
“嘎吱,嘎吱……”
陳舊的樓梯木階發(fā)出令人不悅的雜音。
沿著樓梯向上走了一層,來到了這個地下監(jiān)牢的食堂。
藍諾溪抬頭,只見一個不算特別寬闊的大廳中,擺放著四五章方桌,每張桌子的四周又放有五張方凳。
每張桌上都擺有食物,看起來并不豐盛,但也不至于太差。
守衛(wèi)將藍諾溪領到一張桌邊坐下,隨后便從樓梯一旁的小門退了出去。
偌大的食堂中,現(xiàn)在只有藍諾溪一人。
看著面前的飯菜肉湯,藍諾溪咽了一下口水,隨后便不顧吃相地開動了。
她首先端起了一碗紫菜湯一飲而盡,飲完皺眉叫了一聲“好燙!”,隨后抓起一個雞腿便啃了起來,邊啃還邊用另一只手夾青菜一同塞進嘴里。
狼吞虎咽的同時,藍諾溪在內心嘀咕了起來:
應該不會有毒…的吧?
……
這些人,就這樣讓我一個人在這里吃吃喝喝了?
等吃飽了,是不是會有機會逃走?
有點,想上廁所…
……
剛才的守衛(wèi)從那個樓梯旁的小門出去了,那里會不會就是通往外面的路?
雖然感覺很危險,但值得試一試…!
再吃兩口,再吃兩口就過去看看……
就在藍諾溪這么想著的時候,一陣密集而散亂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藍諾溪循聲望去,只見一群人稀稀拉拉地從小門中陸陸續(xù)續(xù)走了進來。
這些人或三五成群,或倆倆結伴,或獨自走來。
其中男女老少皆有,著裝也是風格各異,但多數(shù)人的神態(tài)看上去都比較憔悴。
走在前面的人從藍諾溪桌邊走過,向其他餐桌走去。
其中有的人轉頭看了她幾眼,有的人則是無視她的存在。
最終所有其他餐桌都幾乎被坐滿了,而此時后進來的四個人,便來到了藍諾溪這桌坐下。
最后的一點腳步聲傳來,只見兩個男人從小門中先后進來,并各自站在了小門的左右兩側,沒有過來餐桌這邊坐的意思。
出于好奇,藍諾溪看了過去。
這兩人看起來歲數(shù)差不多都是三十多,但外貌體格和穿著打扮卻差了很多——
其中一人身形瘦弱面容憔悴,戴著黑框眼鏡,手上還似乎纏著繃帶,穿著一身藏藍色的西裝西褲,雙腳配有一雙光亮的黑皮鞋,看似是個文弱書生的模樣;
另一人則是個高大強健四肢粗壯的光頭,上半身只穿了一件褐色跨欄背心,下身也是褐色短褲,還光腳穿一雙大拖鞋,看起來像是拳擊手格斗家一類的人。
這兩人明明站在同一個地方,看他們的衣著,卻像是處在不同的季節(jié)。
待所有人都坐下后,高個子光頭的視線掃過每一桌人,隨后厲聲道:
“開飯!”
各桌人就這么順從地開始吃了起來。
“……”
這些人,想必和自己是類似的處境吧…
而站在那里的兩個人,是負責…監(jiān)視?
和之前的那些守衛(wèi)不同,是沒見過的面孔……
這兩人一左一右站在門口,我要怎么找機會逃跑啊……?
藍諾溪一邊繼續(xù)吃,一邊在心中嘀咕道。
此時,身邊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和她坐在同一桌的某個人開口了——
“你是新來的?”
說話者是一個披頭散發(fā)的中年男子,樣子看起來十分疲憊。
男子身著一件黃色襯衫和一條深藍色牛仔褲,無論上衣還是褲子都臟兮兮的,看起來應該經(jīng)常干體力活。
“…誒?是的……”
藍諾溪點了點頭。
到這時,她才開始注意打量坐到自己這桌的人。
除了坐在自己旁邊、跟自己說話的男子外,另外三人中也有兩人正看向這邊——
其中一人是看上去比自己大幾歲的女子,穿一身淡粉色簡約長袍,扎著馬尾辮;
另一人則是穿著破破爛爛、頭發(fā)灰黑散亂、看起來亦神情恍惚的年輕小伙兒,他坐在自己的另一側。
最后一人——也是這桌上唯一沒在關注自己這邊的人——是一名白發(fā)青年。
此刻,白發(fā)青年正側身坐在桌邊,自顧自地吃著饅頭,目光似乎在掃視這食堂的各個角落。
“進來后被嚇壞了吧?”
身旁的中年男子抓起一個雞腿,繼續(xù)跟藍諾溪搭話。
“是、是的……”
藍諾溪低下了頭。
“別怕…很快就能出去了。”
男子壓低了聲音說道,并把食指豎在嘴邊,示意藍諾溪也不要太大聲。
“誒?!”
驚訝之余,藍諾溪也盡量壓低自己的聲音與興奮之情。
雖然只是不認識的人的一句話,但她似乎在絕望中看到了什么救命稻草。
男子向藍諾溪伸出右手擺出握手的邀請姿態(tài),低聲道:
“我叫芒莊。我們有個計劃,如果你肯幫忙的話,就帶你一起出去!”
“…???”
雖然還沒能完全搞清楚狀況,但既然有同樣遭遇的人向自己發(fā)出了邀請,說什么也應該試一試。
這樣想著,藍諾溪便握住了眼前之人伸來的手。
“我、我愿意幫忙…!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