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言思隱的時候,我的大腦里不受控制的蹦出“驚為天人”四個字。
她倚靠在書桌前翻書,聽到開門聲響,抬頭朝我看來,露出一個和清純氣質(zhì)完全沖突的嫵媚笑容。
那瞬間里我簡直驚慌失措。
“你是……言思隱?”我不太肯定的問。
“我是?!彼f。
“高考狀元?”
“文科的而已?!?p> 今天是財大開學(xué)第一天,金融學(xué)院兩人一寢,除了衛(wèi)生間,還配有一個客廳和一個小廚房。
臥室里,言思隱的行李歸置在一邊,她示意兩張緊挨一起且毫無區(qū)別的小床,說:“你先挑。”
我的心思全都在“室友好美”上,此時哪有心思管床,于是隨意一指,“我睡這兒吧?!?p> 她說行。
說完不再與我寒暄,自顧整理行李。
她的東西不算多,大部分都是一些書,我坐在行李箱上給夏白朵發(fā)微信。
夏白朵是我親姐,年長我十三歲。
我出生那年,爸媽忙著公司上市,壓根沒空管我,我是夏白朵一手帶大的。待我稍稍懂事后,我總會發(fā)散思維,想這個世界上如果有“最佳姐姐”排行榜,夏白朵定能年年奪魁。
這個觀念一直持續(xù)到前天,一貫?zāi)鐞畚业南陌锥渫蝗煌5粑业男庞每ú⒏膿Q公寓大門的密碼,逼我回國讀大學(xué)。
飛機起飛前,她還通知我,她找了點關(guān)系將我和今年的高考狀元安排在一間寢室,希望我在大學(xué)四年里能近朱者赤,進化成一個品學(xué)兼優(yōu)的好人。
我翻看著和夏白朵的聊天記錄,目光從“近朱者赤”四個字慢慢轉(zhuǎn)移到言思隱的后背上。她穿著白裙,不染塵埃,宛如仙人,鎖骨外露,腰身窄窄,引人犯罪。
我喉嚨發(fā)干,伸手摸了摸脖子。
言思隱忽然轉(zhuǎn)身問我:“小蒼蘭味的,介意嗎?”
我保持著摸脖子的姿勢看向她手里的香薰,說:“不介意,我……我很好相處的?!?p> 她將香薰放到自己的書桌上,又從包里拿出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輕移幾步,走到我面前,將水遞給我。
近到可以數(shù)睫毛的距離,我聞到了撲面而來的清新花香,怔怔忘了接水,害言思隱在我身前多站幾秒,害我自此黃粱一夢淪陷一遭。
夏白朵帶著司機保姆抵達的時候,我正對著手里的礦泉水發(fā)呆。
夏白朵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無名指上那顆六克拉的鉆戒戳在我眼皮子底下閃,使我瞬間回魂。
她問:“你的那位小室友呢?”
“打工去了?!?p> “開學(xué)第一天就打工?”
“嗯?!?p> “怎么了?興致不高啊?!毕陌锥浯蛉ち艘痪?,又走過來柔聲哄我:“給你定了輛GT3,已經(jīng)停在學(xué)校車庫了,這是鑰匙?!?p> 我在美國待了三年,三年未見,她老得飛快,眉眼之間疲態(tài)盡顯,打多少肉毒都徒勞無補。我有些遺憾的想,其實她原本可以當(dāng)個醫(yī)生的,愛一個隨便什么人,過著簡單幸福的一生,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近乎病態(tài)的守候著那個早已公開在外面玩女人的男人。
保姆和司機匆匆下樓搬運第二趟行李。安靜的寢室里,陽臺大門開著,夏風(fēng)席卷進來,吹散了蒼藍香。我沒去接夏白朵遞來的鑰匙,抬著頭問:“姐,你為什么不生個孩子。你們結(jié)婚三年了,”我舉起手,豎起兩只大拇指,相對折了折,問:“那個過沒?”
夏白朵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了,良久之后,她摸了摸我的頭,說:“天天,你長大了?!?p> “是。其實我在美國挺好的,你完全沒有必要讓我回國讀書,更不必費盡心思的將我和狀元安排在一間寢室,亡羊補牢沒有意義,我已經(jīng)迷戀上了吃喝玩樂,再說我這輩子就算不工作,爸媽留給我的遺產(chǎn)也完全夠活,當(dāng)個廢柴挺快樂的?!?p> “當(dāng)年因為我和你姐夫結(jié)婚,你執(zhí)意要去美國讀書……”夏白朵竭力控制自己,喘了口氣,繼續(xù)說:“那三年日子是怎么過的你自己清楚。要不是你姐夫,你能進這所大學(xué)?”
我不以為意:“得了吧,他是校董,塞個人進來還不跟栽棵樹一樣簡單。”
夏白朵看著我。
十秒后,我做出投降姿勢。
夏白朵問我:“你為什么不待見他?”
我忍不住笑出一聲,“誰?我姐夫嗎?因為他不待見你啊,倒貼成這樣,你真的幸福嗎?!?p> 夏白朵臉色冰寒,未等發(fā)作,保姆和司機拿著行李又回來了。
我回國倉促,公寓又進不去,全部行李只有公寓管家受夏白朵指示整理出來的一只行李箱,里面放著我高中的課本。到機場前我嫌重,將一箱書扔入垃圾站的可回收處。如今回國,夏白朵替我整理了住宿需要的所有東西,大到被褥衣服,小到熱水瓶泡腳桶,我默默看著,心里漸生感動。
我說:“行了,你們把東西放下回去吧,我自己慢慢整理?!?p> 夏白朵不計前嫌,執(zhí)意幫我整理好床鋪,她細心撫平蠶絲被的動作讓我想到了小時候,那時候她也是這樣不讓保姆動手,我的衣食住行全由她親力親為。
床鋪理好,她在我的床頭柜上放上鬧鐘和陶瓷玩偶,最后又不放心的拍了拍枕頭,來回端詳,確定我真的能睡舒服之后才說:“剩下的留給你慢慢收拾,周末回來吃飯,姐姐親自下廚,給你做宮保雞丁好不好,你小時候最愛吃了?!?p> 我抽了下鼻子,說:“得了吧,我可不想看到你那個拽得二五八萬的老公?!?p> 說完這句話我就后悔了,他老公一年也回不了一趟家。于是改口道:“不回了?!?p> “好?!毕陌锥鋵④囪€匙放在我的床頭柜上,目光從言思隱整整齊齊的床鋪上一掃而過,領(lǐng)著保姆司機走了。
晚上言思隱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八點了,牛仔褲的膝蓋位置蹭了好大一塊泥印。我原本坐著玩手機游戲,見狀連忙起身,驚聲問道:“這是怎么了?”
言思隱走到書桌前卸下書包,“騎車不小心摔了一跤?!?p> 我心疼得腦袋直抽,說:“你快坐下,我來看看?!?p> 言思隱被我的熱情弄得有些不解,站著,不知所措的看著我。
反應(yīng)過來我亦是臉頰發(fā)燙,“那個,我的意思是,我這兒有醫(yī)藥箱,要不你自己涂點消毒水?”
我翻箱倒柜,一分鐘后,言思隱雙手接過我遞來的醫(yī)藥箱,她去衛(wèi)生間換了件長裙,傷口不大,她抹了點碘酒,又將拿出的東西細細歸置好后再還給我,說:“謝謝?!?p>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低頭拿出碘酒棉簽遞給她,“這個你留著,洗完澡再涂一遍?!?p> 我不知道她臉上是什么表情,過了好幾秒,她才接過,指尖觸碰到我的手背,又說了一個謝謝。
言思隱的作息非常規(guī)律。
十點半的時候,她關(guān)掉CPA的網(wǎng)課,用十五分鐘的時間快速洗了澡,給傷口消毒,然后躺在床上,繼續(xù)讀那本白天沒讀完的小說。
到了十一點,她準(zhǔn)時拉滅自己床頭的那盞復(fù)古小燈,在軟乎乎的被子里翻了幾個身,心安理得的露出雪白長腿,美美睡覺。
我在隔壁一邊默念阿彌陀佛一邊關(guān)掉游戲睡覺,于是一夜的佛光普照。
第二天早上,厚窗簾緊閉,言思隱沒有開燈,在黑暗起身,動作放得極輕,我打開燈一看,她已經(jīng)換好運動服準(zhǔn)備去晨跑。
“吵醒你了嗎?”她元氣滿滿的問我。
我大言不慚道:“沒有,我向來也是習(xí)慣早起的?!?p> 言思隱問:“去跑步嗎?”
死在操場不可怕,在美人面前丟臉可不行,我忍痛拒絕:“下次一定?!贝揖従?。
言思隱點點頭,輕輕關(guān)上門走了。
她一走,我也睡不著了,起床簡單沖了個澡,從夏白朵給我挑選的衣服里找出最帥的那套換上。
還順手抓了個發(fā)型。
就在我對鏡臭美時,言思隱回來了。
讓我沒想到的是,她回來時順便買了早餐,還幫我?guī)Я艘环荨?p> 油條豆?jié){熱包子,鋪了半個茶幾。
她說:“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p> “這簡直就是我夢想的早餐,加個微信吧,我把錢轉(zhuǎn)你。”
說最后一句的時候,我再次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聲音含笑,像是看穿了我的欲蓋彌彰或是別有用心:“加微信可以,錢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