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婚之日
大婚之日轉(zhuǎn)眼就到，鐘毓婉被塞上喜轎前一天還在看雪霞閣裝潢樣式。
她一大早就被安排著梳妝打扮，稀里糊涂地?fù)Q好衣服，被鐘毓晴嘲諷說是撿糞戴花。
這時候才懶得理她，鐘毓婉自己都頭疼，再成一次親還是這么繁瑣，簡直是一頭鉆進(jìn)鳥籠子，自尋苦悶。
搖搖晃晃進(jìn)了廣裕王府，終于是腳落了地。
看不見外面是什么狀況，只聽見轎門那里有個人喊：“請王妃下轎！”
順著聲音，鐘毓婉緩緩走下來，隨即，一雙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拖著她大步走進(jìn)府門。
成親儀式算是順利，不過多一些磕碰，連這個李云蕭的臉都沒見著，就入了洞房。
之所以鐘毓婉愿意嫁過來，也不過是因為皇命不可違的道理，況且李云蕭或許能成為以后對付李云川的手段。
前院酒過三巡，留她一人在屋里百無聊賴，用花生桂圓吃了個半飽。
結(jié)親這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她自己都成過一次了，也就知道怎么才能舒服點。
等了沒多久，忽然一群人的腳步聲來到她的門前。
“將她帶出來拷問！”出聲的是一名年長的女子。
房門被一腳踹開，鐘毓婉站起身來，自己掀開蓋頭一看，竟然來了十余人。
前面站著的正是李云蕭的養(yǎng)母代華，也就是德妃。
一眾人兇神惡煞，朝著她就撲過來，想抓住。
鐘毓婉下意識反應(yīng)，直接將眼前幾個頗為瘦弱的宮人踹倒在地，連連哀嚎。
“你們想做甚！”就算面前是皇妃，她手下一樣不留情面。
德妃雖然年紀(jì)大了，但保養(yǎng)的依然很好，卻也難掩身上的戾氣：“做甚？鐘毓婉你個賤人，居然還有膽子嫁入皇家，你不要臉，本宮還要！”
說得鐘毓婉是一臉懵，他們皇家干凈到哪里去了，現(xiàn)在是要那什么事情質(zhì)問她？
此時，一個戴著面具的男子踏入房門，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頜，以及一張有些蒼白的薄唇，腳步搖晃，略帶疲倦。
“云蕭，你快些將這個毒婦休了，省得徒生事端！”德妃又一次辱罵她。
李云蕭沒有出言阻止，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鐘毓婉。
“你放的什么狗屁，”她實在忍不了，帶著臟字罵人，“你兒子還沒掀開蓋頭呢，算不得成婚，哪門子的休！”
這回輪到德妃后面的侍女說話了：“放肆，竟然敢和娘娘這般說話，我們娘娘是來質(zhì)問你為何殺死了自己記得親妹妹鐘毓晴！”
“什么，鐘毓晴死了？”雖然不是她殺的，但這個消息還是有些大快人心的。
“你少裝糊涂了，”德妃滿臉不屑，“聽說你與自己的妹妹積怨已深，不是你殺的，相府里又會有何人敢動手？”
竟然有人在她大婚之日殺人，也難免不讓人聯(lián)想到鐘毓婉，在出嫁之前殺死自己的親妹妹。
可這人又是誰呢？
“你既然都知道我與她積怨已深，又何必今日動手，也不嫌晦氣?！?p> 新郎官一言不發(fā)，任由人們在后面議論紛紛，其中還有相府的人。
“那誰知道，你怕是就為了掩人耳目吧?！钡洛Z氣中帶著三分猶豫，被鐘毓婉捕捉到。
剛剛他們忽然沖進(jìn)來，她才有些懵，現(xiàn)在想想有些地方不對。
德妃是李云睿的生母，以前的時候她也只疼愛這個親生兒子，對于李云蕭愛答不理，今日怎么因為媳婦為他打抱不平。
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德妃怕丞相府的勢力支持李云蕭，才逼著養(yǎng)子讓剛過門的妻子下堂。
但這也不探明決鐘毓晴被殺的真相。
“相爺來了！”也不知道是誰跑來通報。
鐘賢培果真到了鐘毓婉面前，一句話沒說就要給她個巴掌。
沒等巴掌扇到她臉上，鐘賢培就被她推到十步之外：“逆女！你殺了自己的親妹妹還如此理直氣壯！”
親妹妹？鐘毓晴想殺她的時候，怎么不見他提起親姐姐？
“我說了，不是我殺的，沒義務(wù)跟你們解釋清楚，非要冤枉我，就得拿出證據(jù)，不然，”她拋下一句毒話，“構(gòu)陷別人，可是要爛嘴皮的?！?p> “你！”這句話把德妃氣得不輕，“死鴨子嘴硬，我看你是要被嚴(yán)刑拷打才肯招了！”隨即揮手招呼眾人，又要前來拿她。
“且慢?！睆脑摬砰_始就無比冷漠的李云蕭突然張口。
一群人靜默下來，等他說下去。
“仵作還沒看出結(jié)果，現(xiàn)在抓人恐是有損皇族名聲?！?p> 李云蕭是在維護(hù)她？看不見這個男人臉上的表情，也難以在眼中瞧出他的想法。
但幸好他還算是講道理，不然在場的每個人都要嘗嘗鐘毓婉的拳頭。
能看出來德妃對于李云蕭的說辭有些吃驚，但他將皇家搬出來，她也不好說什么：“本來這件事情就應(yīng)該在你們拜堂之前發(fā)現(xiàn)，沒想到會拖到這個時候，便宜了在這個傻子！”
“我是個傻子，你還敢惹我，在這不怕我犯了病，直接給你揣進(jìn)黃土。”她是半句便宜都不會讓別人占去。
聽她這樣說，李云蕭竟然也不阻止，讓德妃氣上加氣，冷哼一聲，直接調(diào)轉(zhuǎn)出門，去前廳等著結(jié)果。
一群烏合之眾也都圍著鐘賢培和德妃離開，唯有李云蕭一個人留了下來。
“你留下來作甚？”
“本王想聽聽你怎么說?！?p> 事情她怎么說重要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還不是德妃和李云蕭自己一句話的事情。
“我認(rèn)為，”她諷刺地笑，“與德妃脫不了干系。”
“怎么說？”李云蕭沒有急于為養(yǎng)母開脫，繼續(xù)聽她說。
“聽你們的意思是，鐘毓晴的死是在我未出家門之前，被發(fā)現(xiàn)是在剛剛不久，相府雖然沒有你王府大，但伺候的人一點不少，怎么可能失蹤后剛剛被發(fā)現(xiàn)？”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當(dāng)年的傳聞，鐘毓婉很早之前就聽過，想到還能聯(lián)系到。
那就是李云睿和鐘毓晴有奸情。
一個皇子，一個重臣之女，更何況鐘毓晴和公孫家還有婚約。
今日雖然德妃看似是為了李云蕭出頭，實際上她早先恨不得這個廢物養(yǎng)子娶得鐘毓婉這傻子，哪里來的理由要除掉鐘毓婉？
鐘毓婉便懷疑，李云睿、德妃與鐘毓晴的死脫不開干系。
“所以我認(rèn)為是熟人作案，起碼這個人對于鐘毓晴來說，關(guān)系甚密?！?p> “你知道些什么？”
大婚第一天就在屋子里被審訊，普天之下，也只有她鐘毓婉一人有如此悲慘的待遇了。
“王爺與德妃娘娘是何等關(guān)系，我可不敢挑撥離間，有些話就算不用我說，王爺自己也知道吧？”那樣子，明明就是知道鐘毓晴和李云睿的事情，才會來找她問話。
面前的李云蕭，也不像是傳聞中那般不堪，或許真的是樣貌丑陋才戴上面具？
事情變得有意思起來，既然是這樣，李云蕭任由壞名聲在外，是何用意，還不得而知，她卻隱隱期待，揭開其中奧秘。
哪怕她現(xiàn)在自身難保。
“仵作到了！”下人跑進(jìn)來通知李云蕭去外面聽仵作怎么說。
“你不用擔(dān)心，”他反過來開始安慰她，“此次有大理寺監(jiān)督，仵作不會胡亂判斷。”
果真如鐘毓婉所料，鐘毓晴死于高空跌落，且并無掙扎痕跡，仵作初步判斷是關(guān)系好的熟人作案，死亡時間大概在午時，那時候鐘毓婉已然入轎，去了王府。
“還有一事……”那仵作說得勉強(qiáng)，看著鐘賢培，“二小姐，死的時候，已有身孕……”
“什么……”這句話對做鐘家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
原本鐘毓婉有些同情心在，但又想起過去鐘家的人對她做過的事情，那種感覺就煙消云散了。
現(xiàn)在輪到德妃惶恐，她不敢再久留，準(zhǔn)備回宮，卻被鐘毓婉攔下。
“德妃娘娘，您這是要去哪兒，冤枉了人，就想要一走了之，天下哪有這么好的事情，既然娘娘對這件事情這么上心，不如，等到找到殺人兇手之后，再離開比較妥當(dāng)，您說呢？”眾人點頭，好似真是那么回事。
“本宮事務(wù)繁忙，今天好不容易出宮參加蕭兒大婚，哪里還有久留的道理！”慌慌張張就要走。
根本沒有理她這套說辭，鐘毓婉繼續(xù)道：“今日相府和廣裕王府都有喜事，門口自然是有人記錄賓客出入往來，并一同隨著親家入王府，只要查一查，有誰進(jìn)入，卻沒來參加大婚，不就顯而易見了嗎？”
她眼神飄向德妃，只見德妃神色略顯慌張，攥緊了手帕，站在那里，看起來是急切地思考對策。
要是能給她想事情的時間，鐘毓婉上輩子白活了：“德妃娘娘別擔(dān)心，我來之前就命人去尋那名冊了，這不就來了。”
她轉(zhuǎn)眼間，看見德妃身邊有一個打哆嗦的相府小侍女，充滿驚恐，聽到廣平王三個字便不知所措。
于是，鐘毓婉想了個法子，讓喜兒悄悄將她帶走。
門口的王府中的小廝匆忙跑回來：“稟王妃，名冊拿回來了?！苯坏界娯雇袷稚?。
王妃這個詞聽起來熟悉又陌生，但此時被叫王妃，感覺不算太差。
“我看看，幾位尚書、侍郎大人，還有各部下屬眾人，都是去拜會鐘相，哎呦，沒想到廣平王也在其中呢，也難怪，廣裕王和廣平王是‘一母同胞’嘛，”她特別加重了一母同胞這個詞，就是想讓德妃下不來臺，“但是，他不在廣裕王府等著大婚，去鐘家干什么，嗯？”
要是眼神能殺人，鐘毓婉怕是已經(jīng)被德妃千刀萬剮。
李家真是沒一個好人，李云川如此，李云睿比他還勝過幾分。
這會兒李云蕭倒是說話了：“皇兄與鐘相有些私交?！?p> 他還不如不說，皇上最厭惡結(jié)黨營私，這下倒好，把鐘賢培和李云睿都拉下水了。
“王爺可不能亂說，”鐘賢培已經(jīng)賠了一個女兒，可不能把官職也弄丟，“老臣與廣平王并無私交，前些年在草書堂的時候，還是小女介紹王爺給臣認(rèn)識?！?p> “小女？這……我可不記得我一個傻子，認(rèn)識廣平王啊?！?p> 旁邊的喜兒小聲說：“是二小姐?！逼妥屗腥硕悸犃巳?。
“原來我苦命的妹妹和廣平王認(rèn)識啊……”
現(xiàn)在大家眼神都齊刷刷望向德妃，對廣平王開始了懷疑。
“賤人，你少胡說八道，那個女人死，和本宮兒子有什么關(guān)系，你少妖言惑眾！”
“我只是陳述事實，不像某些人，只會誣賴別人，來人，”她叫喜兒帶著剛剛那個丫頭走來，“傳證人！”
只見那丫頭哭哭啼啼，啜泣不止：“娘娘！”
“本宮不認(rèn)識你，滾！”德妃朝著她臉上來了一腳，是要把人往死了踹，喜兒看不下去，趕緊把她扶起來。
“不認(rèn)識為何要踹人家，侍女的命不是命嗎？”
卻被德妃嘲笑：“這些女人的命，能值多少錢，不及有皇家血脈的萬分之一罷了?！?p> “這就是你要用別人的死掩蓋你兒子罪行的理由？”她對著德妃怒吼，來到這一世，還沒發(fā)過這么大的火，“他活該……”身首異處，差點說出之前李云睿的下場。
小侍女哭著說：“奴婢的確看見，廣平王爺將二小姐推下了假山……娘娘又威脅我不讓……”
“本宮要撕爛你這張賤嘴，讓你再冤枉本宮！”說著，德妃就要沖上前去打那侍女，被鐘毓婉一手?jǐn)r住。
德妃與李云川他們都是一丘之貉，草菅人命，只顧地位利益，讓人惡心。
“何大人，”何凡東正是大理寺寺卿，“你看這事情怎么處置?！眰餮运麆傉话ⅲ恢袢兆骱翁幹?，
“回王妃，就是天子犯法，也與庶民同罪，但此時還請給臣甄別的時間?！?p> 此時她只是找到證人，沿著犯罪方向說了一遍，不足以完全證明是李云睿所為，更何況他本人還不在場。
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早晚李云睿都要被拉下馬。
“那就有勞大人了?！?p> 等到鐘毓婉大顯身手之后，李云蕭才溫吞吞地對著他母妃說：“夜深露重，母妃回去好生休息吧?！?p> “躲開，”德妃厭惡地閃避，“不用你管?！备静淮罾磉@個養(yǎng)子。
等到所有人回去之后，鐘毓婉才反應(yīng)過來一件事情，李云蕭今日自始至終其實都是站在她自己這邊說話。
原來他也不傻，利用她解決能解決被李云睿和德妃打壓的困局。
天下的傳聞?wù)媸遣豢杀M信。
鐘毓婉終于安靜地坐在床頭，享受今日難得的清閑。
沒想到李云蕭去而又返，在門口與她對視：“你不是傻子?！?p> “我的癔病是有時候犯，有時候就沒有?！边@樣說好像是能糊弄過去。
“今日還是早些休息，”他沒有要進(jìn)來的意思，語氣卻比剛見面的時候好了很多，“明日廣裕王府發(fā)生的事情就會傳遍京城，你最好有個準(zhǔn)備。”
準(zhǔn)備什么，什么險情她沒見過。
還有雪霞閣生意上的事情需要她操心，何須準(zhǔn)備這場面上的事情。
李云蕭盯了她許久才關(guān)上門離開，鐘毓婉有一種被放過的感覺，怕他要做些什么。
人生在世，真是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