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至、薛阿檀、何夢嬌和安敬思四人在薛家村住了三個月有余,轉(zhuǎn)眼又是秋風送爽,丹桂飄香的時節(jié)。一天,四人聚在一起,商議今后的打算。
徐至說了自己要前往少林寺拜見至誠方丈。
安敬思聽了,很是興奮,連忙拉著徐至的手,吵嚷著要跟徐大哥一起去少林寺玩玩。
薛阿檀這些天也漸漸從悲傷中走了出來,見自己家毀人亡,眼前這個小小的薛家村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留念的,也決定跟徐至一起去少林寺。
四人中只有何夢嬌遲遲沒有說話。徐至見她欲言又止,知道她心中猶豫,輕聲問道:“何姑娘如何打算?是否愿意和我們一起前往少林?”
何夢嬌低下頭去,喃喃地答道:“我也很想和大家一起去少林寺,可是少林戒律森嚴,從來沒有讓女客入寺的先例,再說我一個姑娘家,跟你們一起去也不太方便。徐大哥!這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離開長蛟幫也有些時日了,我想回去打探一下我大哥究竟是怎么死的!”
徐至、薛阿檀聽了何夢嬌的話,心中都有些不舍。特別是安敬思,滿含淚水,跑到何夢嬌的身邊,叫嚷道:“何姐姐,我不讓你走,你走了,小敬思會很傷心的!”
何夢嬌見安敬思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襟不放,心中不忍,兩眼濕潤了:“小敬思,你一路上要好好聽兩位大哥哥的話,姐姐只是暫時離開你們,姐姐會很快回來看你的!”
安敬思這才慢慢松開雙手,依偎在何夢嬌的身邊,但目光還是有些遲疑,癡癡地問道:“我相信姐姐,姐姐不會騙我的!”
徐至和薛阿檀見何夢嬌主意已定,也不再勉強,只好一再囑咐她:此處離岳州路途遙遠,何姑娘一個人上路,要日行夜宿,小心提防盜寇,回到長蛟幫后更要提防江乘風這樣的小人。
何夢嬌點頭一一答應了,說道:“徐大哥、薛大哥,小敬思你們放心,江乘風雖然自私狡詐,但是在眾兄弟面前也不敢對我怎樣!再說我也沒有違反幫規(guī),自然不用怕他!”
徐至還是放心不下,說道:“何姑娘,你孤身涉險,萬事要倍加小心,如果覺得長蛟幫兇險,不管令兄死因能否查清,都要早日脫身,與我們在少林寺匯合。”
何夢嬌見徐至如此擔心自己,心中很是感激,連連點頭道:“徐大哥放心,你的話,小妹都記住了!”
何夢嬌臨走之前,突然轉(zhuǎn)過身來,對徐至說道:“徐大哥,小妹從心中敬佩你的為人,你絕不是殺害我大哥的兇手,所以小妹一定要查清此事,還大哥一個清白!”
何夢嬌又說道:“小妹如果能脫身,一定會來少林寺找兩位大哥。徐大哥,我知道你不但博聞強識,武藝超群,而且通曉音律,到那時我們可以通過哨音和笛聲來聯(lián)絡!”
徐至點了點頭,何夢嬌見徐至答應了,又朝薛阿檀和安敬思笑了笑,故意生氣道:“薛大哥,小敬思,看你們愁的,本姑娘只是暫時離開一段時間,又不是生老死別!”說完,朝三人告了別,向南而去了。
再說徐至、薛阿檀和安敬思等何夢嬌離開后,也離開了薛家村,一路向北而行。三人見驛站和通往汝州的各個路口,都貼滿了抓捕徐至的文告。徐至只好將自己的頭發(fā)散開,遮住眉目,又在面頰上貼了一塊膏藥,扮成一個云游行者的模樣。
薛阿檀和安敬思也依樣葫蘆,扮成掛單遠游的僧人樣子,三人一路結(jié)伴而行,卻很少見官兵過來盤查。
原來這唐僖宗十分崇尚佛法,對僧人也是十分的敬重,因此地方上也是上行下效,對待僧人道士也是十分的客氣,只要僧人道出法號寺院,拿出度牒憑證,就不用仔細盤查。
徐至在離開潤州之時,金山寺至善長老曾將自己的度牒交給徐至,做為日后拜見少林至誠方丈的憑證。因此,徐至三人憑著這張官方的度牒,一路平安無事,但偶爾也會碰到一些辦差認真的衙役,將他們仔細盤問一番后,罵道:真是三個酒肉和尚,舉止言行一點也不像個出家人。三人聽了,都心虛不已,因此,三人也不敢冒然進入汝州城,決定繞道而行。
一日,三人誤入一片密林中,越走越遠,天已昏黑。正當三人迷茫困惑之時,突然聽到前方不遠有一片爭吵聲。三人知道有人經(jīng)過,欣喜若狂,走近觀看,只見一群蒙面的黑衣強盜正圍攻一位白衣漢子,那漢子手持長劍,手起劍落,已經(jīng)格殺了數(shù)名強盜,但還是因為寡不敵眾,體力不支,漸漸落于下風。
為首的盜賊叫了一聲:“唔吶,漢子,你只要丟下*身上的錢財,我們就放你過去,否則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那白衣漢子答道:“一群蟊賊,大爺豈能怕你們,你們竟敢擋大爺?shù)牡溃裉齑鬆斁妥屇銈冮L長記性!”
那首領(lǐng)見白衣漢子不肯束手就范,罵道:“呸!不知死活的東西,那就讓大爺再陪你玩玩!”,說完朝身邊的一個啰啰使了一個眼神,那名啰羅會意,趁著白衣漢子不注意,偷偷繞到他的身后,伺機偷襲。
白衣漢子十分氣憤,沒有答話,稍作休息,就舉劍直奔那首領(lǐng)而去,卻冷不防中了身后那名山賊的埋伏,被一張魚網(wǎng)牢牢纏住。
那群山賊見漢子被擒,一擁而上,將其倒掛在一個大樹上,就要取了他的錢財,結(jié)果了他的性命。
安敬思低聲問道:“徐大哥,我們要不要救那名漢子?”
徐至在黑暗中朝安敬思點了點頭,安敬思從袖子取出小石子,暗暗握在手心,“呼呼”幾聲響,發(fā)出數(shù)十彈,都擊中了盜賊的后腦。
山賊們紛紛捂住后腦,發(fā)出嗷嗷的慘叫聲,那首領(lǐng)很是驚恐,連忙環(huán)顧四周,見密林深處久久不見動靜,只好叫了一聲:“兄弟們,風緊,扯呼!”,群盜聞聲,紛紛向后跳入密林,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徐至等這群山賊走遠了,才和安敬思、薛阿檀從草叢中走了出來。那漢子被盜賊網(wǎng)住,倒掛在樹上,不停地掙扎叫喊,可是越掙扎那網(wǎng)收的越緊。
徐至三人走近了,趕緊放下被網(wǎng)住的白衣漢子,那漢子早已筋疲力盡,正準備放棄掙扎,萬萬沒有想到此時會有人出手相助,歡喜道:“多謝三位大師相救!三位大師救苦救難,在下*身邊還有些銀兩,作為酬謝,還請三位笑納!”
薛阿檀笑道:“阿彌陀佛!這位施主,我們是出家人,錢財是身外之物,我們怎會貪圖你的錢財?那與強盜有什么區(qū)別呢!”
徐至見薛阿檀這次很是機智,一開始就模仿和尚說話,也很得體;只是面帶嬉笑,沒有出家人的莊重,不過這個細節(jié)在昏暗中也很難被人覺察。
那個漢子笑道:“這位胖大師很是俠肝義膽,還請三位恩人受在下一拜!”,說完,就要向徐至三人下跪致謝。徐至連忙彎腰攙扶住他,笑道:“施主,不必如此,我們也是碰巧遇見施主遭難,舉手之勞,何必言謝?”
那名漢子仔細看了徐至一眼,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似乎有驚訝之意,但他很快掩藏了自己的詫異,滿臉堆笑道:“這位大師好生面熟,只不知在哪里掛單?如今又將云游何方?”
徐至剛要回答,身旁的安敬思搶先答道:“貧僧是從江南金山寺來的,我們將去往……”。
徐至咳嗽了幾聲,暗示安敬思不要說話,他接著介紹道:“我們?nèi)硕际窃朴嗡姆降暮蜕校綍r居無定所,如今也是第一次來汝州地面,不想在這密林中迷了路,幸好遇到施主,施主可知在這汝州境內(nèi),有什么名剎古廟可以掛單布施?”,說完,雙手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那白衣漢子見徐至很是誠懇,又打量了他許久,才徐徐說道:“三位大師初來乍到,有所不知,這片密林不遠處有一座白云觀,很是清靜。在下也是因為天色漸晚,急于趕往白云觀,在途中遭到歹人襲擊的!”
徐至又道了一聲:“那有勞施主,為我們?nèi)酥嘎妨???p> 那漢子謙虛道:“哪里哪里,三位大師,請隨我來!”,說完就領(lǐng)著徐至、薛阿檀、安敬思三人走出了密林。
四人沿著崎嶇的小路,走了將近一個時辰,見不遠處有一個破舊的道觀,里面依稀亮著燈,大門緊閉。四人走了過去,借著淡淡的月色,只見門前的匾額上大書“白云觀”三個鎦金大字。
白衣漢子重重地拍了拍道觀的大門,在寂靜的黑夜中,發(fā)生“咚咚”的回聲,很是響亮。過了好一會兒,只見一名十來歲的少年道人睡眼朦朧,掌著燈,打開了觀門,輕聲問道:“施主深夜前來,有何事情?就不能等到明天天亮嗎?”,說完,呵欠連連,就要轉(zhuǎn)身關(guān)門。
白衣漢子并沒有理會少年道人,而是連連問道:“長清道長呢?怎么不見?今夜我?guī)Я藥讉€朋友遠道而來,想在這里叨饒一晚?!?p> 少年道人見來者有些名頭,這才勉強睜開了雙眼,舉起油燈,仔細辨認了一番,興奮地叫道:“原來是合州來的白師叔!您老已經(jīng)很久沒有來我們這里了!我這就去請師父去!”
白衣漢子叫了一聲:“不用了,我和你師父是多年不見的好友,我直接去找他!”
少年道人見白衣漢子身后徐至三人很是面生,有些遲疑,但也不敢阻攔白衣漢子。
白衣漢子領(lǐng)著徐至三人進了白云觀,那道觀并不大,正堂供著三清的塑像,后面四間房,西面兩間是師徒倆的禪房;東面兩間,一間是廂房,一間是廚房。
長清道人見白衣漢子突然到訪,有些手忙腳亂,連忙整了衣冠,慌忙從后面走了出來,與白衣漢子相見,師兄弟很久不見,手拉著手,很是親熱。
白衣漢子與長清道人寒暄后,又向他介紹了徐至三人,長清很是客氣,笑道:“當今天子圣明,視佛門道教為一家,大家都是出家人,來了白云觀都是客,再說三位大師又是我白師弟的救命恩人,還請三位大師不要拘謹了自己!”
徐至答道:“謝謝道長的美意,貧僧三人結(jié)伴遠游,不想在這汝州迷了路,幸虧白大俠領(lǐng)路,讓我們能夠借宿一晚,真是打饒了道長的清修!”
長清道人連忙回道:“哪里!哪里!只是敝觀狹小,屈尊了各位道友!”,說完就讓徒弟領(lǐng)著白衣漢子和徐至三人去禪房休息。
薛阿檀和安敬思一路奔波,很是勞累,倒在床上就蒙頭而睡,不一會就鼾聲連連,相繼進入夢鄉(xiāng)。
徐至每晚睡覺前都有閉目養(yǎng)神,練習氣功的習慣,他默念武當內(nèi)功的心法,讓氣血走遍全身經(jīng)脈,如此反復幾遍,頓時神清氣爽、睡意全無。
夜半時分,徐至朦朧間聽見一陣陣奇怪的風聲,那怪風呼呼作響,就象群虎在咆哮,龍虎在爭斗。徐至心中很是奇怪,只見臨床的白衣漢子,慢慢抬起頭來,環(huán)顧四周,見徐至三人都睡的深沉,他慢慢地、輕輕地走了出去,并緊關(guān)了禪房的門。
徐至心中納悶,這白衣漢子究竟何門何派?是敵是友?究竟有何事要深夜去辦?一時間很難辨別清楚。
徐至見白衣漢子剛走不久,決定尾隨其后,一探究竟,他見禪房的門也被白衣漢子緊鎖,心中大叫不好。
徐至見禪房內(nèi)有一扇窗戶可以推開,他趁機翻身而出,輕輕地落在地上,側(cè)耳細聽,只聽見對面廂房內(nèi)隱隱約約有說話的聲音。
徐至躡手躡腳,潛身到廂房的窗戶下,偷聽屋內(nèi)長清道人與白衣漢子的對話。
白衣漢子輕聲道:“師兄,師弟不遠千里前往汝州,只是為了協(xié)助幫主,得到一個驚天動地的秘密?”
長清道人奇道:“兄弟,可知是怎樣的秘密?”,過了一會,又嘆道:“白師弟,難道連師兄也不能告訴?這些年來,為兄為幫主隱姓埋名,常年隱藏在這荒蕪的白云寺中,四處打探朝廷和各路藩鎮(zhèn),以及黃巢義軍的消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幫主還是不信任屬下?”
白衣漢子勸慰道:“我們兄弟都是為幫主辦事的人,何必知道那么多呢?這次幫主突然下令讓兄弟火速前往汝州,說是有一筆大富貴、大買賣要做,其實我也不知道幫主究竟得到了怎樣的秘密?要做怎樣的大事?”
徐至聽了,心中反復念叨:“秘密,又是驚天的大秘密?他們不會也是為了《推背圖》的秘密而來的吧?”
長清道人又嘆道:“此事重大,可是幫主只記得召集師弟千里來援,卻忘了近在咫尺的分舵兄弟,怎能不讓人唏噓!”
白衣漢子見長清道人還是耿耿于懷,又安慰了一會,才說道:“其實據(jù)兄弟所知,幫主也是收到了一封不知來路的匿名信,信中究竟寫了什么,不得而知。所以師兄也不要氣餒,說不定你們?nèi)曛莘侄鏁辛硗獾拿孛苋蝿???p> 只見長清道人又長嘆了一聲:“但愿如此!對了,差點忘了,我見你帶來的三個云游僧人有問題?從言行舉止來看,他們不象念經(jīng)吃素的出家人,倒象三個闖蕩江湖的游俠混混!你一定要弄清楚他們的身份,否則會壞了幫中的大事?!?p> 白衣漢子笑道:“大哥,你大可放心!我出來的時候見他們睡的正酣,而且我已將禪房緊鎖,他們現(xiàn)在就是有所警覺,也一時出不了禪房?!?p> 長清道人試探地問道:“那你準備如何處置他們?”
白衣漢子道:“雖然他們在密林救了我,但他們身份可疑,我們也不能因小失大,走漏了風聲。如果他們此刻醒來有所覺察,那我們一不做二不休,就將他們燒死在禪房內(nèi);如果他們還是昏睡不醒,那大家就相安無事,明天讓他們盡快離開!我們還有大事要辦!”
長清道人贊道:“還是師弟想的周全,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哥倆再喝幾杯,還是早些休息吧!”
白衣漢子輕聲道:“師兄,其實兄弟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
長清道人問道:“什么秘密?”
白衣漢子笑道:“這個秘密還是留著明天稟告了幫主,由他老人家定奪發(fā)落吧!”
徐至聽到這里,知道白衣漢子很快就要返回禪房休息,為了不引起懷疑,他又先回到禪房內(nèi),小心睡下,見身旁的薛阿檀和安敬思只是翻了翻身子,仍然酣睡不醒,兩人鼾聲此起彼伏,徐至心中罵道:“真是兩個瞌睡蟲,只知道睡覺,被別人騙了,還蒙在鼓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