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波折再起
而后的時光,靜謐而冗長。
秋季也在一日復一日而疊加的時間里悄聲無息地來到結(jié)尾。
仿佛上一次的告別已跨越長久。
南方的冬天來得晚些,秋季還遲遲沒落下最后的帷幕。
驟冷的雨,總會在這時候如約而至。
正所謂春困秋乏,這點在高中生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自習課上,時祈剛刷了半張卷,就懨懨欲睡。
“時祈!”
身為時祈的好同學,溫怡馨盡管也很困,但還是努力保持清醒,用筆戳了戳時祈:“快醒醒,下課還要交卷呢!”
話雖如此,時祈也撐起了頭,但無奈昨天晚上陪林晨恩舒緩心情,現(xiàn)在實在打不起精神來。
“醒不過來?!睍r祈懶散回答,轉(zhuǎn)而又沉下去了。
溫怡馨還想叫一下時祈,可無奈老師一記眼刀飛過來,溫怡馨嚇得趕緊縮回了手。
因為在老師眼里,溫怡馨剛才的動作,就像在和時祈對答案。
“唉?!睖剽霸谛睦锬瑖@口氣。
新來的班主任并不算了解她們的情況,有想法也正常。
不過心寬的時祈倒沒注意,只是拿著筆的手慢慢松開了。
于是最后的結(jié)果可想而知——破天荒的,時祈沒有答完卷子。
最后的情況不言而喻,在考試成績沒發(fā)出來之前,時祈自責的心理還沒有那么嚴重,然而直到——
“這下全完了?!?p> 罕見的,溫怡馨雖然在學習上也會有苦惱。
時祈好奇湊過去:“怎么了?”
見時祈還是一副呆愣的樣子,嘴角還有殘留的奶油,溫怡馨免不得扶額嘆息:“你說怎么了?你自己看看?!?p> 溫怡馨把打印出來的成績單往時祈桌前一推:“別說你了,就我考了這成績,回去之后,我媽都說我了?!?p> 言外之意,時祈這次回去免不得被母親一頓說。
時祈拿起成績單,從第一名往下捋。
總分567,班級排名第七,比上次下降了五名。
溫怡馨這次雖然還是穩(wěn)居班級第一,可是總分也沒有破600。
這也難怪,照平常她們的成績,輕輕松松破六百不是問題。
還記得兩個人考的最差的一次,也沒低于590分。
但是這次……
時祈在這時也痛苦起來:“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時祈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問,因為她也知道自己最近是什么狀態(tài)。
先不考慮別的,時祈轉(zhuǎn)頭問溫怡馨:“最關(guān)鍵的一點,成績單發(fā)家長群里頭了嗎?”
這對于溫怡馨也是相當重要的一點,可以算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吧,溫怡馨僵硬的點了點頭:“好像沒有哪一次是不發(fā)家長群里頭的吧?”
就在此話出口的一瞬間,時祈石化在原地。
“完了!”
時祈仰面哀嚎。
她倒是不怕被母親說,畢竟以前也有沒考好的時候。就是萬一母親問起她最近的情況怎么樣,她該怎么回答?
“你還知道這回完了?”溫怡馨拿回成績單,心里也不是滋味,“我勸我們兩個還是都把心往回收一收吧?!?p> 也是,畢竟在這個時空里,還有半年就要高考了。
現(xiàn)在的軌跡有變動,這也就代表著以后的軌跡也可能會變,所以對于現(xiàn)在他們來講,未來的一切都不是定數(shù)。
“對了,阿姨問你了嗎?”時祈的話省略了一半,但溫怡馨還是聽懂了。
“能不問嗎?”溫怡馨苦著臉,“我媽知道的事情還挺多的,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就是我們和林晨恩還有沈浩宸的事?!?p> “都知道了?”當時祈聽到這兩個熟悉的名字時,瞬間彈起。
溫怡馨搖頭:“具體的細節(jié)她們當然不可能知道,但是就是我們和他們走的有點太密切了,你懂吧?”
當然懂。時祈瞬間覺得百口莫辯——所以敢情上次母親和她談話,就是覺得他們談戀愛了?
“不過這樣倒有一個好處?!睖剽懊鎺⑿?,“我終于弄懂了一些事情,尤其是情感這種東西?!?p> 時祈又覺得溫怡馨說的話高深莫測,疑惑的看著她。
溫怡馨親昵地摸了摸時祈柔順的頭發(fā):“很快的,你就會明白啦!”
這不說倒還好,現(xiàn)在這么一說,時祈心里的疑惑和關(guān)切的事,又多了兩個。
一個是今天晚上母親看到成績后的反應,另一個就是白天溫怡馨說的話。
“煩!”
回到家,時祈一屁股就坐在了沙發(fā)上。
果不其然,母親在聽到她的動靜后,徑直坐到了她對面。
其實,時祈還是很害怕母親的。但這種害怕并不是恐懼,是一種尊敬。在母親面前,時祈除了上一次與母親吵架,放蕩了一次之外,其余從來沒有頂撞過母親。
時祈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大無畏一些。
“你很聰明,知道我想說什么嗎?”這語氣雖然不張揚,但壓迫感十足。
時祈吸了吸鼻子,但并沒有想哭:“知道,因為成績?!?p> “好,很好。”母親笑著說,“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這叫明知故犯?”
時祈悄悄抬眼看著“楊女士”凌厲卻又含笑的眉眼,就知道大難臨頭了。
這無非就是暴雨前的平靜。
“就這一次沒考好……”時祈底氣不足。
“你還想有幾次啊?”母親氣得聲音在發(fā)抖,“你要是只是因為學習上遇到困難了,沒考好,我可以原諒,畢竟誰都有發(fā)揮失常的時候。但是如果你要是在學習之外給我扯沒有用的,成績下來了,你覺得我可能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打發(fā)掉的嗎?”
不愧是曾經(jīng)學過法律的。時祈在心里轉(zhuǎn)移注意力,這嘴皮子快到磨出火花。
不過還好溫怡馨提前有給她打預防針,時祈現(xiàn)在也聊到母親這次找到談話會提到和林晨恩的那些事。
“時祈啊時祈,你說你要是高考結(jié)束之后立馬就有男朋友,我也不會阻止你們,對吧?”母親開始苦口婆心地勸說,“但你也不應該現(xiàn)在呀!你耽誤學習的,知不知道?”
時祈想要開口解釋,卻被母親打斷:“而且還是大學生!你對他不知根不知底的,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騙你?居然還有他微信,然后有事沒事就去找他是吧?”
母親越說越激動,可時祈卻相當平靜。
她不知道時祈重返時空的目的。
那一刻,時祈真的想拿出長南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給母親看看。
可惜,那對于他們來說是未來,而對于時祈來說,那是她重新來過的過去。
“不是,媽。我之前和你說過的一件事,你還記得嗎?”時祈認真的注視著母親的眼睛。
母親卻不屑一顧:“哦,過去挺久了吧?如果我知道你當初說的就是他,我恐怕不會那么勸你?!?p> 時祈雖然知道母親說的是氣話,但是這么涼薄的話,一經(jīng)自己的母親說出口還是有點難以接受。
時祈失望透頂,無論是對什么來說:“媽,那你知道他是我很喜歡的一個作家嗎?”
母親還是毫不在乎:“不管他是什么作家,只要耽誤你前途的事,我是絕對不允許發(fā)生的!”
果然,大人永遠不會聽進去。
時祈苦笑一聲,也不打算再和她說什么。
“我知道你現(xiàn)在在心里怎么想我的,都隨你?!蹦赣H的態(tài)度一貫絕情,“反正呢,我去醫(yī)院找過他,也把話跟他說了,他跟我承諾他要和你劃清界限,而且也承認了他有抑郁癥。所以你以后……”
“你剛才說什么?”時祈捕捉到敏感字眼,一下子就從沙發(fā)上彈了起來,甚至連敬詞都沒有用,“你去找他干嘛?”
外人怎么看林晨恩的,時祈是最有話語權(quán)。無非就是覺得一個看似正常的人住進醫(yī)院里,而等他走后,人們只會議論他到底得了什么病,而不會關(guān)心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他們沒有經(jīng)歷過抑郁癥,所以不知道抑郁癥有多可怕,甚至有的人還可以用這三個字來開玩笑。
不是現(xiàn)實生活中的所有人都能保證他們的善良。
而時祈以前不覺得母親是和他們一樣的,但是從他現(xiàn)在的態(tài)度來看,也未必不是。
一時間,時祈所經(jīng)歷過的所有委屈,都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她更是替林晨恩感到委屈。
“媽,你知不知道林晨恩有中度抑郁癥???”時祈不得已,明明很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是偏偏還是爆發(fā)。
“他最討厭的病癥成了你們津津樂道的話題了是嗎?”時祈幾乎是吼出來,“你為什么要拿這種事刺激他?你現(xiàn)在和一個精神上的屠夫有什么區(qū)別?”
母親被時祈這激烈的反應嚇到了——她的女兒就是第一次,不顧一切去維護一個人。
“你和我什么態(tài)度?”很顯然,母親的重點還沒有放到剛才的那件事上,“我這是……”
時祈冷笑:“別再用為我好當擋箭牌,到底是什么對我好,我現(xiàn)在長大了,我心里有數(shù)。你不是我,所以別替我做主。”
楊女士剛想站起來,卻好像脫了力一樣,猛的一陣眩暈,差點摔倒。
時祈為剛才的事情擔心林晨恩,沒有過多停留,攏了攏散亂的頭發(fā),就跑出門。
在關(guān)上門的那一刻,時祈冷眼看向跌坐在地上的母親:“如果因為你的話,他出了什么事,我不會原諒你。因為你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給過?!?p> “砰”的一聲,一切歸于平靜。
“你和阿姨吵架了?”溫怡馨剛到家不到十分鐘就接到時祈的電話,“這很正常,因為我當時和我媽吵了。那,阿姨有說什么嗎?”
時祈把具體情況交代了一遍,溫怡馨也是連連驚訝:“不是吧?這是什么小說古早狗血劇情?正和那些自以為很清高的人拿錢去讓他離開自己的女兒,不是一樣的道理嗎?”
時祈一時間啞口無言。
過了一會,溫怡馨反應過來,自己的話好像有內(nèi)涵時祈的母親,急忙找補:“我就是一時口快,你……你應該也知道我什么意思,我就是覺得這樣太不尊重林晨恩和你了。而且誰不知道,林晨恩的病情……”
可偏偏有人就算知道了,也不愿意去了解。
時祈內(nèi)心無奈,但出于她是自己的母親,沒辦法太過,那只好自己去找林晨恩解釋一下。
“我同意!”溫怡馨得知時祈的計劃以后雙手贊同,“他情緒不穩(wěn)定,萬一因為這件事情再做出什么傻事,我感覺到最后你們誰都原諒不了自己?!?p> 時祈點頭,和溫怡馨簡單交代了一下,讓她去照顧自一下自己母親的情緒。
“你盡管放心,我也會順便給阿姨做一下思想工作?!睖剽翱偸悄茉跁r祈最需要她的時候站出來。
時祈掛了電話后,立馬朝醫(yī)院飛奔而去。
此時,夜幕已降臨,從家里到醫(yī)院的路,不知道為什么,格外的長。
時祈剛才剛摟好的長發(fā),在劇烈的運動下也隨風散開,只剩零亂。
在路上,時祈也沒有閑著,一通又一通的給林晨恩打著電話,但無一例外的,都是嘟嘟的聲音,時祈期待中林晨恩的聲音并沒有聽到。
也是出于無奈,時祈又趕緊聯(lián)系了沈浩宸,把情況又重新復述了一遍。
在沈浩宸知道情況后,先是沉默了一陣。時祈知道是自己母親的錯,又是替母親道歉,又是找沈浩宸幫忙:“你離醫(yī)院比較近,我現(xiàn)在趕過去,還是有一段時間,不管怎么樣,你先能聯(lián)系到他算。”
沈浩宸也感覺到了情況不對,于是急忙答應了。
其實這事也怪自己,如果她能協(xié)調(diào)好學習與林晨恩的關(guān)系的話,目前的一切也許都不會發(fā)生。
不過現(xiàn)在可不是自責的時候,找到人最要緊。
十五分鐘后,醫(yī)院。
沈浩宸與時祈在林晨恩的病房里碰面。
“怎么樣?”時祈盡管穿著厚重的衣服,但還是免不了一路奔跑,而汗流浹背。
沈浩宸也是急匆匆趕來,上氣不接下氣:“沒……沒找到。我在接到你電話之后,第一時間就給他去了電話,剛開始只是沒有人接,后來干脆是關(guān)機?!?p> 時祈一下子亂了陣腳。
兩個人同時給林晨恩打電話,憑林晨恩敏感的意識,怎么會猜不到是因為什么?
一個轉(zhuǎn)身,時祈望著燈火通明的窗外出神。
那些燈連貫起來的長虹,映在時祈深深的眼底,就像在黑暗之中重新燃起的一束光。
“林晨恩既然出了病房,就不可能呆在醫(yī)院里,對吧?”
時祈定格在那里,望著窗外。
沈浩宸點頭:“憑借他的個性,的確是這樣?!?p> 時祈眼底的那長虹瞬間占據(jù)她整個眼睛:“我大概知道他在哪里了?!?p> 沈浩宸不解,正要去問,卻見時祈無聲的嘴型,三個字。
月江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