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打開大門,俞明枝輕喝一聲,踏雪撒開蹄子往外跑去,正在門口議論紛紛的人們急忙散開,望著一對男女絕塵而去。
踏雪靈敏地避開路人,有的人壓根都沒有意識到剛剛有匹馬從身邊跑過,只感受到一陣清風(fēng)掃過。
“如此絕世良駒,岳父眼光不差。”秦機贊道。
俞明枝看一眼他的側(cè)臉,眉眼如畫,鼻梁高挺,薄唇帶著一抹優(yōu)雅的笑。
她問道:“你還未曾騎過踏雪?”
秦機道:“不曾,第一個總該是枝枝才對?!?p> 俞明枝道:“剛才第一個上馬的是你?!?p> 秦機笑道:“可駕馬的是你?!?p> “強詞奪理?!?p> 秦機笑而不語。
俞明枝又道:“你這樣被人看去了,不怕受到嘲笑?”
秦機道:“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和枝枝在一起?!?p> “……”俞明枝決定專心策馬,京城的地形她不是很熟,而踏雪雖然有靈性,但跑的太快,萬一剎不住撞著人可就不好了。
秦機抬手指著東邊,“那兒人少,然后再經(jīng)過京香坊,往南邊去?!?p> 俞明枝沒有反駁,聽他的話走,果然街上的人越來越少,踏雪不用費力的東躲西躲了。
望著迎風(fēng)飄揚的“京香坊”旗子,想起一件事來。她并沒有忘,而是接連對付姚氏、打聽酈望山,暫且沒有閑暇功夫想這個,而且也需要秦機在場。
“我聽說京香坊的美酒不差?!?p> “枝枝若是想喝,我們停下買兩壇。”秦機道,絕口不提京香坊附近有個他想結(jié)識的人。
俞明枝望著前方,時刻保持身子稍稍往后仰,這樣可以不靠在秦機身上。
秦機感受到后背上若即若離的溫暖,無奈的笑了笑。
很快,他們來到京香坊門口,俞明枝透過白紗往里面一瞧,心道:真是巧極了。
上回救助過的女子,此時一身干凈素凈的打扮,牽著孩子,問伙計打酒。
俞明枝一進門,她聽見動靜下意識的望過來。
她大大方方的掀開白紗,對婦人微微一笑,“好巧。”
婦人剛要開口,冷不丁地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的青年男人,笑容僵硬了,換上一副戒備之色。
俞明枝仿佛沒有覺察到她的戒備,施施然的上前去,一樣一樣的聞過杯中美酒,當(dāng)聞到喜歡的才用干凈的筷子沾一些,放進口中細細品嘗。
酒香醇厚,帶有淡淡的米香,悠悠不散。
難怪那位盧侍郎放棄其他地方舒適的宅子,也要搬到這兒來。
有的酒賣空了,伙計搬走壇子,今日或是一整個月都不會再賣。沒搶到的客人爭相去品嘗其他的,像是不買一壇會吃大虧。
人群呼啦啦的從面前涌過,俞明枝跟在身邊,婦人一直不開口覺得過意不去,畢竟上回要不是人家,她們母子恐怕就要在京城外死于非命了。
“姑娘,上回多謝你?!彼飞硇幸欢Y,故意無視秦機。
秦機默默的打量過這對母子,好奇的望向俞明枝。
俞明枝道:“擇日不如撞日,夫人說好的報答,今日可否實現(xiàn)?”
果然不是無緣無故出現(xiàn)在這里的。婦人瞪直眼睛,干巴巴的問道:“姑娘想要什么?”
俞明枝目光落在她提著的酒壇上,“不知是否有幸得嘗此美酒。”正說著,伙計搬走又一只空壇子。
婦人愣了愣,含糊應(yīng)道:“若是姑娘不嫌棄我家簡陋寒酸……”
俞明枝搶著答道:“不會?!?p> 婦人無話可說,礙于上回所說的話,不得不帶著救命恩人回家,而且相公聽聞她在城外的遭遇后,一再表示要還清這份恩情,絕不虧欠。
而恩人帶來的人,也不好將人家擋在門外,弄的尷尬。她心里打著鼓,慢吞吞的帶俞明枝和秦機走進京香坊不遠處的小巷子里。
兩邊民居錯落有致,但門扉破舊,隱隱有家禽豬狗的臭味飄出來。
這年頭,肉價也貴,許多人迫不得已尋來雞崽小豬,養(yǎng)在家中一角,就盼著過年時能吃一頓好的。
俞明枝看眼淡然行走的秦機,他今天穿的素雅卻為不失華貴,與這里顯得格格不入。若不是聽過他的過往,哪里能想到他也出身寒門。
“就是這兒了?!眿D人打開一間院門,隨即快步跑進去,連孩子也一時顧不上了,“相公,秦舍人來了?!?p> 話音未落,一道影子從屋中飛出來,砸向當(dāng)前的俞明枝的面門。
秦機反應(yīng)最快,一把拽住俞明枝的胳膊,拉進自己懷中,那東西直接飛出院門,在對面墻上砸個粉碎。他嗤笑道:“原來盧御史就是這樣對待自己妻兒的救命恩人的?!?p> “什么?”一個魁梧漢子從屋中跳出來,將妻兒護在身后,“是你?”
俞明枝高聲道:“是我。”說著,她摘下帷帽,聲音又猛然降低,“盧御史好,小女俞氏,家父襄州刺史俞言深?!?p> 便是秦機,猛然聽到俞明枝這樣自報家門也是心中一驚,隨后才淡定。
盧御史驚愕的瞪著俞明枝,“俞兄家眷皆被發(fā)配邊疆,你是如何能回到京城?”
他知道自己問了句廢話,她身后的秦機不就是最好的答案。
“多謝秦舍人搭救,才免于在流放半路死于非命?!庇崦髦@會兒才脫離秦機的懷抱,“為報家仇,我如今與他已有了婚約?!?p> 死于非命?盧御史琢磨著她的話,嘆了口氣,退后一步讓出房門,“兩位請進吧?!?p> 俞明枝在邁步之前說道:“我救夫人之時,并不知道她是您的妻子。”
“我信你?!北R御史點頭,正如他相信俞刺史一般。
劍拔弩張的氣氛煙消云散,眾人進屋說話。盧夫人不明白現(xiàn)狀,準(zhǔn)備好了茶水就帶著孩子回屋。
俞明枝將流放路上的遭遇詳細的說給盧御史聽。盧御史越聽,拳頭攥的越緊,最后重重一拳拍在桌上,那木頭桌子本就老舊,竟是被他一拳打散架了。
“姓酈的欺人太甚!”
秦機略感詫異的看眼俞明枝,他費了苦心接近盧御史,原來只要提到和俞刺史的這一層關(guān)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