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掌嘴
離開皇宮后，喬春生回了一趟國公府。
如往常那般，廖氏安坐于廳堂主位，施施然品著茶。喬春生注意到她紅艷艷的指甲中有一枚被包扎著，看上去有幾分突兀。
“見過母親。”他語氣平淡地問了好。
廖氏微微笑了，將茶碗放下去，揮揮手讓王嬤嬤給她搖扇，道:“我以為郡主會和世子一同回來?！?p> 若是前世，喬春生應當會客客氣氣解釋緣由，隨后勸慰她不必于此虛禮上執(zhí)著。如今，他對廖氏多了幾分心眼，看出廖氏是想拿喬，便笑著回:“郡主事務繁忙，恐怕一時半會兒不能來見母親了。”
廖氏聽了，臉色微變。
她也沒想著杜頤能馬上來見她，只是想讓喬春生在杜頤耳邊提兩句，至少要將她放在眼里，不曾想喬春生這般直接，完全不給她面子。
她倒也控制得好，馬上露出個笑來，道:“郡主身份高貴，又是苗陵的圣女，要見也當是我去見?！?p> 她將自己姿態(tài)放得低，倒十分像她一貫的作風。
大度，面面俱到。
這時候，王嬤嬤在一旁低低出聲了:“哪有新婦不見婆母的道理？傳到外面去，國公府的臉面要往哪里擱。夫人就是脾氣好……”
“行了?！绷问蟼冗^臉去溫聲喝她一句:“郡主的事，是你一個下人能置喙的嗎？還不掌嘴?！?p> 王嬤嬤便神色慌張地住了嘴，裝模作樣在嘴上打了兩下。
末了，廖氏轉過臉來，對著喬春生十分和善笑了:“世子別介意，你也是知道王嬤嬤的，粗使婆子一個，腦子拎不清事。”儼然是個恩威并施、治家有度的當家主母。
這些話，喬春生聽了，只當是耳旁風，吹過便算了。
不過，她二人話里話外想要詆毀杜頤，卻是他忍不了的。
于是他飲了一口茶，悠然開口:“郡主平易近人，為人寬厚，已贈了一處郡主府的院子給我。”
他這話便是真真將廖氏氣到了。
王嬤嬤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尖聲道:“當世子是贅婿么！她豈將國公府放在眼里！”
廖氏面色鐵青，一時間來不及讓她住口。
便見得喬春生一下板起臉，語氣冷硬起來:“大膽！”
他直直盯著王嬤嬤，道:“郡主身份貴重，你一個粗使下人膽敢冒犯，當拉出去挨板子?！?p> 廖氏回過神來，攔住王嬤嬤，對喬春生說話的語氣也帶了絲怒:“世子好大的火氣，同一個老婆子計較什么?！?p> 卻見喬春生望向她:“要是個個都敢像王嬤嬤這樣議論郡主，那母親認為，大元同苗陵的合作該當如何？”
廖氏沒有想到他會用這樣大的話來堵她，一時間竟真的被噎住了。
從前喬春生對她一直是恭而敬之的。自苗陵一趟回來后，就對她生分不少，今日更是這樣對她說話，讓她頗摸不著頭腦。
半晌，她眼圈紅了，拿帕子委委屈屈擦淚，哽咽道:“是我心太軟，要怎么處置王嬤嬤，便都依了世子吧。來人，把王嬤嬤拖到府門口去，杖責二十?！?p> 便有魁梧的下人沖過來，作勢要去拉王嬤嬤。
只是，他們尚未碰到王嬤嬤衣角，這老婆子便兩眼一翻，直愣愣倒到了地上去。
廖氏瞪大了眼睛，拿下了帕子，看向喬春生:“世子你看，嬤嬤她……”
喬春生瞧著地上面色紅潤的婆子啞然失笑。他說那些話嚇唬嚇唬王嬤嬤，本就只是為了警告她同廖氏罷了，沒想到這二人這樣快便給他編排出一出好戲。
他原想著王嬤嬤被下人帶出廳堂后他便改口，說可饒了老婆子這一回，關起門來罰了便是，現(xiàn)下他倒是改了主意。
他深沉道:“沒想到嬤嬤身子這般羸弱。陳康?！?p> 陳康一直候在他身旁，聞言上前一步來:“世子有何吩咐?！?p> 喬春生找了個座兒坐下了，道:“我不在的時候，聽說你學了點醫(yī)術，快給嬤嬤瞧瞧吧?！?p> 陳康哪兒學過什么醫(yī)術，聽他這么一說，一下就明白了。他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高聲道了聲“是”。
見他到王嬤嬤身邊蹲下了，廖氏皺起眉頭:“不若還是喚醫(yī)師來吧。”顯然十分不信任陳康。
陳康一拍胸脯，聲音響亮:“夫人放心，我學有小成，定能將嬤嬤給救醒?！?p> 說罷，便摩拳擦掌，眉間跳躍出幾分無法掩飾的興奮。
廖氏嘴張了張，還想挽回，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見陳康雙掌相合，伸出一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王嬤嬤面上一抹。
一聲尖叫登時充斥了整個廳堂。
陳康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喬春生眼睜睜瞧著方才還在裝暈的老婆子跳了起來，面色像是新鮮的豬肝一般，又紫又紅。而她人中處，半塊指甲蓋若隱若現(xiàn)，正不斷變得清晰，大有烙印之勢。
陳康這一下，夠狠。
喬春生忍住笑，用衣袖掩住，悄悄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陳康撓撓頭，鉆起來拍了拍屁股，跑回到喬春生身后，還不忘給廖氏來上一句:“夫人您看，我就說我手藝不錯，嬤嬤是一下就醒了，看上去精神百倍呢。”
廖氏看見跑到自己面前捂著下半張臉的老婆子，覺得臉面都丟盡了，連笑容也裝不出，偏生還不得說喬春生主仆什么，臉色難看得不行。
喬春生卻沒打算就此放過她們。
他翹起了腿，笑道:“嬤嬤如今醒了，便好領罰了。”
“什么？”王嬤嬤死死捂著下半張臉，驚疑看向他，又快速去看廖氏，想讓廖氏替她求情。
廖氏瞪了她一眼，朝喬春生開口:“世子的意思是？”
喬春生道:“王嬤嬤既然說了錯話，那便掌嘴半個時辰，好讓嬤嬤這張嘴長長記性。”
聽得“掌嘴”二字，王嬤嬤眉頭一挑。她平時里總幫廖氏教訓下人，那些下人暗地里討好她，她時不時會答應。如何讓掌嘴看起來疼實際卻不然，她早掌握得清楚。
于是不等廖氏叫她開始，她便賣力演了起來，“啪啪啪”，一連串的巴掌聲響起來，不一會兒她的臉便通紅。
廖氏滿意她的識相，便沒再開口說話。
這時候，喬春生輕笑了一聲。
“嬤嬤在這里打給我看沒用，要到外頭墻角去，叫大家伙都聽見看見，那才是以儆效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