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管家身前,正拖著一具的尸體,尸體瘦弱,瞧著連成年女子都不如。
垂下的手已經(jīng)僵了,大小就像是個孩子。
聽見身后的響動,他回過頭,看著面前陌生的面孔,手伸進袖中摸著金帶:“你是那里來的小廝?”
段拂易嚇得僵住了身子,她腦子急忙轉(zhuǎn)著,忍住冷汗,擠出一個笑來:“管家,我是府里新來的下人。”
此處隱蔽,楊府又大,若大喊大叫,不一定能引來凌云,此刻斷然暴露身份恐怕惹來殺身之禍,她抬起手,顫顫巍巍地指向尸體:“那個是府里的下人嗎?可是犯了什么錯?”
鄒管家低頭沉思了片刻,聲音悶悶的:“哦,他呀,沖撞了老爺。”
說話時眼睛不時瞟向面前瘦弱的小廝,臉雖然有些黑,眼睛卻很干凈,不知道這樣的眼睛,哭起來是什么模樣。
那雙眼睛擠出一個笑來,信誓旦旦道:“一個奴才沖撞了主子,被發(fā)賣或打死都是他的命,小人定以他為戒,好好侍奉老爺!”
“嗯,你……”男人的語氣怪異,帶著一絲猶豫:“你瞧著是個有眼色的。”
“是,管家若沒有什么吩咐,小人就先下去干活了,廚房里還有些東西沒有歸置下來。”她拱了拱手,瞧見對方?jīng)]有反應,剛松了口氣準備轉(zhuǎn)身離開,抬眼時,卻看見鄒管家手里握著一條金帶。
他一步一步走了過去,目光詭異,嘴角抽動得愈發(fā)明顯:“新來的下人,這府里的下人我都認識,你是誰呢?”
說完不待人反應,又像自言自語:“掌管府里二十多年了,我一直都處理著這樣的事……這次,也不會有意外的?!?p> 段拂易拔腿就跑,高聲喊著:“凌云!凌云!救命!”
這下放開了聲音,聽出是個女子,鄒管家皺了皺眉頭,大步追了上去。
女子的力氣與速度與男子有著天壤之別,她剛跑出去沒兩步,便被一只手扯住頭發(fā)拽了回去,一股惡心的中藥味漫上鼻腔。顧不上頭皮生疼,那條金帶已經(jīng)用力勒住了她的脖子,她使勁掙扎著,因缺氧臉漲得通紅,手胡亂往后抓,喉嚨里只能發(fā)出痛苦的嗚嗚聲。
太難受了……
脖子好像要被勒斷一般,那雙手越來越無力,目光也漸漸迷離了起來。
鄒管家低下頭,看著女子因窒息而痛苦的表情,瞳孔上翻,大滴的眼淚從通紅的眼角流出,他內(nèi)心莫名的感到滿足。
可惜,是個女子。
就要死在這里了嗎?
在巨大的恐懼之中,她淚眼朦朧,仿佛看到了長公主垂下的長發(fā),如瀑布一般美。
“阿瑛,不要哭,不要哭?!蹦请p溫柔的手抹去她的眼淚,光亮越來越遠,越來越暗。
母親……
眼前徹底被黑暗籠罩,就在失去所有感知的瞬間,瀕死的邊緣,刀劍滑過長空的聲音驟然響起。
身后的力道一猛地松,她無力地垂倒在地。
前堂二人正劍拔弩張時,有人走到宋祁耳邊低聲說了句什么,只見他臉色一變,目光冷若冰霜:“楊大人,跟我走一趟吧?!?p> 幾個小廝打扮的壓著周管家走了過來,凌云走在前頭,對著一眾官兵說道:“明州錄事參軍楊自千,涉草菅人命,故殺良民,唆使奴仆謀害皇家女眷,拿下!”
“胡說,我何時謀害過皇家女眷?”楊自千辯解道。
“你家奴仆意圖絞殺肅王庶夫人,人證物證具在,楊大人還請去圣上面前辯解吧?!?p> 拿下楊自千后,宋祁低聲問:“夫人如何了?”
凌云回道:“夫人瞧著有急事,匆匆走了?!?p> “醫(yī)官沒有看過嗎?”
“沒有,殿下放心,屬下讓孟軻跟上去了,方才正是孟軻發(fā)現(xiàn)了夫人,否則……后果不堪想?!?p> 這個孟軻他見過幾次,是個靠譜的人,便不再追問。
此刻回春樓內(nèi),一條鞭子快速抽了過來,半高的少年立刻被甩到地上。
蒙文高疼得直吸冷氣,眼看著下一鞭子就要落下來,熟悉的痛感卻沒有出現(xiàn)。
他掀開眼皮,急忙伸手去推擋在面前的人:“小引姐姐!”
方才是旁的雜役刻意絆了他一腳,以至于端的酒水灑到了客人身上,嚴管事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剛進后院就一鞭子抽了上來,方才絆他的人正站在一旁看他的笑話。
只有小引姐姐……
她今日穿的是青色的薄紗裙,那一鞭子實實在在抽在身上,輕紗立刻裂開,下面的皮膚綻放出一朵朵絢爛的紅花來。若是沒有涂口脂,她想,現(xiàn)在自己肯定疼得嘴唇慘白。
小引回過頭,看著身下滿臉淤青的男孩,擠出一個溫柔的笑來:“你放心,他不敢打我的,我要是接不了客,王九媽可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嚴管事一張丑臉憋得通紅,鞭子卻遲遲沒敢再落下去,沒好氣地罵道:“你個賤蹄子,仗著自己現(xiàn)在有幾分顏色,你以為你不會有老的哪天嗎?。”
一旁的雜役應和道:“是啊,小引姐姐,日后總要落到嚴管事手上的,何必為了一個蒙家的小子和管事對著干呢?”
雖說著勸誡的話,瞟向蒙文高的眼神卻滿是陰毒的妒忌。
小引姐姐如今一夜值六兩銀子,自己若是搭上她,何愁沒有銀子漏到手里!
小引只是冷哼一聲:“我是會老,只怕嚴管事的命熬不到那天!”
聞言,嚴管事氣得直跳腳,卻也不敢真的打她,若傷了皮肉,搖錢樹搖不下錢來,只怕王九媽不會給他好看……他心頭突然有了計謀,一雙眼睛油膩得像案板上的蒼蠅,上下打量著小引。
“你,還有你,”隨手指了兩個小雜役道:“去將她壓住。”
那兩個雜役有些猶豫,面露難色:“可是……”
“去!我有的是辦法不在她身上留痕跡?!?p> 小引素來知道這人的骯臟齷齪,來不及反應便被人抓住了胳膊,蒙文高上前來想救他,卻被嚴管事一鞭子甩開,叫人死死壓在地上。
他收了鞭子,站到小引面前,雙手在她腰間掐了一把,惡心得直讓人反胃。
嚴管事眼里一頓,頓時笑得一臉春意,眼睛都快黏在她身上了。
不愧是六兩銀子一晚的姑娘,腰軟得能掐出水來。原本他只是想教訓教訓這個丫頭,此刻卻起了別的念想。
小引看著他黑沉沉的目光,她也見過不少男人,立刻便反應了過來,胡亂踢著腿掙扎。
那雙棒槌一樣的手不斷在她身上游離,這還是在院子里,小引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膽,立刻說:“你干什么!”
嚴管事沒有管她的話,正急著疏解。
“放開!放開她!”蒙文高大喊道,一雙眼睛通紅。
壓著他的雜役睨了他一眼,抬腳便踩在了他頭上。
這些屈辱原都不算什么,但看著那個男人撥開小引姐姐的衣衫,嘴直往她雪白的頸間湊,他突然覺得什么碎掉了,眼淚大滴的往土里滴落。
“嚴管事,你放開她!放開她!”
就快要脫掉最后一件內(nèi)衫時,外頭突然有了一陣響動。
后門被人一腳踢開,門外站著個八尺高的男人,那人長手一揮,一粒碎銀子打在嚴管事腦后,他登時便癱倒在地,渾身不得動彈。
屋里的人看呆了眼。
男人明明是小廝的打扮,卻長了一張極為冷硬的臉,身姿比淮安城里的公子哥還要好,渾身的戾氣。
他環(huán)視一眼院內(nèi),有些不耐煩地皺起眉頭:“哪個是蒙文高?”
院里的雜役被嚇得口齒不清,踩著蒙文高那人急忙放下腳往屋里逃竄,卻被一粒銀子擊中了右肩,疼得倒在地上縮成一團。旁人瞧見,便也不敢再跑。
男人微微側(cè)過身,一個戴著帷帽,一身月牙白的女子跨步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