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震得整個天界發(fā)顫,盡顯天道威嚴(yán)。
葉傾霜眺望著雷電密集之處,手心沁出汗來。
揪心擔(dān)憂之余,有害怕,有茫然,亦有無能為力。
如果臨淵出了什么意外,她會怎么樣呢?
葉傾霜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眼睜睜看著。
在排山倒海的天雷面前,是人是神又如何,皆渺小如斯。
正在她緊繃之際,身后一雙手猝然將她按到懷里。
來人聲音嘶啞,語氣慶幸:“他們都說你在這兒,還好你沒事?!?p> 是巍溟。
葉傾霜沒心思客套,毫不猶豫的推開他,眼睛一瞬都沒離開過雷電中央:“自重?!?p> 巍溟的臉色瞬間灰敗:“你就這么討厭我?”
雷劫正盛,開物和臨淵都在里頭,葉傾霜此時根本抽不出心神搭理他,任由他在耳邊絮絮叨叨,一句話沒聽進(jìn)去。
九九歸一,八十一道天雷劈完,黑云盡散,雷劫蹂躪過的神殿廢墟猶自冒煙,葉傾霜驚嘆過的機(jī)關(guān)群全部毀于一旦。
沒有誰敢上前,大家都在等結(jié)果。
一刻鐘過去,諸神皆搖頭嘆氣。
開物這一遭,險得很。
若開物都熬不過天雷劫化作飛灰,那如意鼎……安能無恙?
葉傾霜容色煞白,身子不自覺的顫抖著前傾,像搖搖欲墜的花枝。
巍溟擁住她,輕拍后背哄道:“別怕,你還有我。”
“讓開!”肅靜而空曠的靜默中,葉傾霜倏然發(fā)出尖銳的怒喝,是臨淵傳達(dá)回來的記憶中,巍溟從未見過的尖銳失態(tài)。
“阿霜。”巍溟愣住,好像預(yù)感到了什么,又重復(fù)一次:“阿霜,有我在,你還有我?!?p> “滾!”葉傾霜使勁甩開他,眼淚大滴大滴順著臉頰滴下,她卻感覺不到似的,只是緊緊攥著心口,仿佛攥著壓著,心就不會痛一樣。
其他神仙開始交頭接耳,議論聲嗡嗡響起,落入耳中一句也聽不清。
葉傾霜不在乎,死死盯著廢墟,一步一步朝中心處走。
西王母在云端中坐直身子,瞇了瞇眼睛:“要是……你說她會不會當(dāng)場入魔?”
“不會?!痹律裼纳畹捻訉⒁磺斜M收眼底,語氣里有著莫名的篤定:“心性挺好的,就是太缺愛,若是極端點,可能會殉情。”
“見過那么多戀愛腦,她是唯一一個讓老娘覺得有一丁點心疼的?!蔽魍跄付笸髧@息。
“她擁有的美好太少,一點點溫暖便足夠成為執(zhí)念,所以破滅的時候,也免不了重新陷入絕望?!痹律窭碇堑姆治?“但偏偏最可怕的,就是擁有后又失去。”
“是啊,如果她從未見過光——”西王母說到這里,突然停了話語。
下方廢墟中,葉傾霜悲慟翻開殘木破瓦,一道赤色瑞氣豁然沖天,在青空鋪出一副龍蛇之像,引來火鳳凰繞著廢墟翱翔。
瑞氣散開,天界溢滿祥和之氣。
成了!
開物神君自此便是開物天神,眾神仙眉開眼笑,皆是欣慰之相。
而開物天神本尊此時還破破爛爛的半埋在廢墟中。
葉傾霜用力扒開蓋在他頭上的廢墟,開物從灰土中抬起臉,氣若游絲:“謝謝嫂子?!?p> 巨靈神這才如夢初醒,一拍腦袋:“忘了這茬,開物神君原型是蟒蛇,歷完雷劫后肉身脆弱,自己掙不出來?!?p> 他招呼道:“快別看了,都來幫忙,千萬別用法術(shù)!”
眾仙也才反應(yīng)過來,蜂擁而上,就想給新晉上神留個好印象。
眾仙七手八腳,很快把半人半蛇的開物刨了出來。
開物被翻過來,大家才發(fā)現(xiàn)開物之所以面朝下是因為他把如意鼎護(hù)在了身下。
縮小的如意鼎只有盤子大小,被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護(hù)在最柔軟的腹部,如同孕婦護(hù)子一般。
可在場的,無一人發(fā)笑。
葉傾霜原本還在廢墟中四處翻找,不知誰驚呼了一聲“如意鼎!”她猛地停住,撥開眾仙。
開物還是氣若游絲:“嫂子,最后一道雷太傷了,我沒扛住,他陪我一塊挨……”
神君渡的天雷,讓還未塑成的臨淵一起挨,結(jié)果如何,自然不言而喻。
葉傾霜未置一語,只是抱著如意鼎泣不成聲。
她知道,開物盡力了,她知道,怪不了別人。
她知道,只是忍不住。
開物聽到哭聲,示意小神仙們把他抬過去,他掙扎坐起來對葉傾霜說:“嫂子,你倒是先打開看看。”
最后那一道雷威力巨大,臨淵是陪著一塊受了,但受完以后,他確認(rèn)感受到過一剎那的靈力涌動。
所以他隱約猜測,臨淵可能,也跟他一樣,借天劫之力,晉格了。
就是不知道他晉的什么格。
葉傾霜先是呆了呆,接著淚眼模糊的望著如意鼎,遲遲不敢動手。
開物看她滿是期驥又猶猶豫豫的樣子,終歸蛇尾一擺,擅自卷開如意鼎蓋。
一打開,一股金色仙氣流了出來,極少極弱,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臨淵……”葉傾霜顫著聲音輕喚,金色仙氣緩緩流覆上她的手背,就像從前。
他在回應(yīng)她。
葉傾霜終于破涕為笑。
他還活著,不管以什么樣的形式,至少,還在,還有恢復(fù)的希望。
鵠尊飛下來落在葉傾霜身后,平和的開口道:“該死心了吧?”
在她不曾注意到的背后,巍溟一直緊跟著,看她哭,看她笑,看她失而復(fù)得。
從始至終,沒有回頭望他一眼。
巍溟的心已經(jīng)疼到麻木了,可他還是充滿疑惑:“師父,為什么他行,我不行?到底差在哪里?我不明白,您告訴我?!?p> “你是你,臨淵是臨淵,他在人間已經(jīng)尋到自我?!冰]尊甩了甩拂塵,無甚喜樂的嘆氣:“早知如此,你不該接收他的記憶?!?p> “回刑臺去吧,你的刑還未受完,加上打傷執(zhí)法者,罪加一等。”
“可是師父,臨淵真的是我……他真的是我……”巍溟不甘心的捂住臉,流露出脆弱。
“為師知道,臨淵是你藏在神格之下的性子。”鵠尊表情慈愛的輕撫巍溟額頭:“但徒兒,你記得嗎?晉神那一日,你親手封鎖了他,將自己變成一個合格的神族?!?p> “徒兒,你早就做出了選擇。”
是的,他早就做出了選擇。
若不是臨淵帶回的記憶重新打開他的情愛,他依然還會是那個不動于心,雷厲風(fēng)行的神。
那樣無心無愛的他,即便是親自下去了,遇到她了,他們就能相愛嗎?
恐怕未必。
所以她愛的,自始至終都是臨淵……他再如何不甘心,都不得不承認(rèn)。
巍溟深吸口氣,壓下心緒,將表情控制成沒有任何情緒的樣子:“師父,您可否替巍溟,向姻緣司討份忘情水。”
“可。”鵠尊寬慈點頭。
他本就該作一個無情無愛的神仙,小小插曲如風(fēng)吹湖水罷了,待漣漪平息,湖還是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