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風(fēng)速略急,她從地上抓了一把被霧氣浸濕的泥土,用靈氣烘干,再松手任由其灑落,大片輕如鴻毛的浮塵隨風(fēng)朝一個方向飄散。
今日歸寧,所以她昨夜特意觀了天象,今日吹的是東南風(fēng)。
有了方向,她很快就走出迷霧,不多時到達(dá)岳山。
昔日莊嚴(yán)大氣的宗門已是殘垣斷壁,生靈涂炭。
即使用凈化術(shù)清除了滿地的血跡,很多地方重新長出了小草,也掩蓋不住岳山的敗落,處處都彌漫著死亡腐朽的氣息。
好似一切都發(fā)生在昨天。
從小生活的地方一夜之間毀于一旦,無法言明的悲傷涌至心頭。
她頹唐地走進(jìn)去,一步一步,身后留下一個個帶著泥印的腳印。
她怕自己走得太急,發(fā)出的雜音會擾了師弟們的清靜,所以走得極其緩慢。
那群小兔崽子的起床氣可不是一般的嚴(yán)重,惹急了連早飯都不吃。
現(xiàn)在好了,別說早飯,連晚飯都吃不到。
她情不自禁苦笑出幾聲,踏著一地的狼藉來到藏書閣。
這里已經(jīng)不能再稱為藏書閣了,若非那塊摔成兩半的牌匾尚在,誰能想到這處廢墟是全仙門都想拜訪的岳山寶地?
千年來收藏編纂的所有經(jīng)書典籍奇功心法,都在大火中付之一炬,這不僅僅是岳山的損失,更是整個仙門的損失。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沈淵放出了兇獸饕鶩!
恨意隨著記憶鋪天蓋地涌來,她的手控制不住緊握成拳,用力之大令關(guān)節(jié)泛白。
她發(fā)誓,定讓沈淵血債血償!
強(qiáng)壓下心中的怨恨,她來到一個角落,扒開上面坍塌的房梁,灰塵四起,嗆得她略感不適,英氣的眉頭輕蹙。
她抬手揮了揮,待灰塵散盡,露出一截圓柱,頂端是灰撲撲的麒麟石雕。
石雕有些破損,但并不影響使用。
她按住石雕,往右轉(zhuǎn)了轉(zhuǎn)。
咔嚓——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一道暗門徐徐打開,頂上數(shù)不清的灰塵碎石往下掉落,砸在地上激起一層灰。
灰塵散去,露出一個黑漆漆的甬道。
她從懷里拿出一張符紙,念訣施法,符紙的頂端“噗”地一下燃起明亮的火焰。
她持著火符進(jìn)去,穿過甬道,盡頭是幾間陳列整齊的書閣。
這里多是些歪魔邪道的禁書,或是獨(dú)一無二十分珍稀的秘籍,只有掌門與掌門允許的人方能進(jìn)入,是岳山隱蔽的一個禁地。
岳山掌門一直把江引當(dāng)做繼承人培養(yǎng),早些年就已經(jīng)給了她特權(quán),但她恪守規(guī)矩一直沒有進(jìn)入過。
如果岳山?jīng)]有出事……也許要等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會打開這個禁地。
游走在書架之間,她認(rèn)真掃過每一行書架,就連角落也沒放過,饒是如此,找了一圈下來她也沒有找到自己想找的藏書。
“怎么會沒有?”
她喃喃自語,隱約記得多年前藏書閣進(jìn)行過一次大清理,她師父將一批無用武之地的典籍搬到了禁地。
其中就有她要找的《百丹注》。
《百丹注》是仙門最初的一部匯集丹藥煉制的書籍,千百年的歲月更迭,有了更全面詳細(xì)的煉丹書籍,《百丹注》這種無圖解無詳細(xì)記載封面還不好看的老版本早就沒人記得。
岳山之所以還留著一部,只因“念舊”是岳山的一項傳統(tǒng)美德……
她不死心重新翻找了一遍,仍然一無所獲。
頓時有些泄氣。
這時,細(xì)碎的動靜穿過甬道穿進(jìn)來。
有人在外面!
她登時警鈴大作,祭出一個納戒,念訣施法,將所有的藏書收入其中,隨后甩出一張引火符點燃空蕩蕩的書架,離開了此地。
從甬道出來,她一眼就看到不遠(yuǎn)處探頭探腦的人,熟悉的黑色衣裳。
“你怎么來了?”
她皺著眉頭,沒好氣詢問。
自己歸寧一事沒幾個人知道,小廢物是怎么找過來的?
她的眸光變得幽深,帶著審視似要將他看穿一個洞。
沈錦琛聞聲,朝她走過來:“嫂嫂!”
一如既往的熱情。
在他撲到自己身上之前,江引默默后退一步:“回答我?!?p> 沈錦琛停下來,心虛地摸了摸鼻頭:“大哥說你在歸寧途中遭遇不測,我才不信,所以過來尋你,你分明好好的,我就知道大哥是不想陪你過來,才說謊騙父親?!?p> 江引忍不住冷笑一聲。
遭遇不測?
那個人渣也有臉說出口?
余光瞥見沈錦琛鞋上的濕泥,愣了一下,心中當(dāng)即確定了什么。
她拍拍落在肩膀上的灰塵,詢問:“你怎么來得這么快?”
一個沒有修為的廢物,就算是御劍也得一天才能過來,這才多久?沈錦琛就到了。
沈錦琛驕傲地把頭一揚(yáng),神氣十足地拍了拍抱在懷里的劍:“誰叫三戒快?!?p> 江引走到他身邊,打量他的劍一眼:“原來它還可以御行,我以為只能削果皮。”
三戒嗡鳴了一下。
沈錦琛拍了它一巴掌,它便不動了。
“別當(dāng)著小孩子的面說這種話?!?p> 會自閉的。
江引:“……”
她頭一次見著那么小氣的劍,懶得理會,抬腳就直接離開。
沈錦琛追上去:“嫂嫂你祭拜好了?”
她淡漠道:“聒噪?!?p> 沈淵一日不死,她哪有臉出現(xiàn)在師父和師弟們的墳前。
遲早有一天,她一定會提著沈淵的人頭去祭拜被他害死的同門!
有了來時的經(jīng)驗,回堯山的途中順暢了不少。
日落西山,天色已晚。
本該葬身路上的江引好端端出現(xiàn),沈淵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再三確認(rèn)江引活著,他嘴巴又張又閉如此反復(fù)多次,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我真是小瞧了你,進(jìn)了迷霧林還能活著出來?!?p> 江引笑著湊近他,樣子十分親昵,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背脊發(fā)涼:“你不死,我怎么能先死?”
這一幕在外人看來,就是二人在說什么夫妻間的悄悄話。
短暫的“溫存”過后,江引頭也不回去了藏書閣。
堯山與岳山都是千年大宗,也搜羅了不少書籍,既然岳山找不到《百丹注》,那她只能來堯山的藏書閣碰碰運(yùn)氣。
就是不知道堯山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