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閣坐落在堯山東南角,位置偏,四周高樹環(huán)繞,是堯山比較清靜的一個地方。
與岳山恢宏大氣的藏書閣不同,堯山的藏書閣從外頭一眼看去,濃濃的古樸氣息迎面而來,素雅中不失千年建筑的精致,飛檐反宇,每一根柱子上都雕刻著繁復(fù)的荷花紋。
這里無人看守,平日里也沒有什么人來,江引樂得清靜,推門而入。
沉重的木門發(fā)出“吱呀”的摩擦聲,昏黃的夕陽落進書閣投下狹長的人影,她粗略掃了一圈下來,書架陳列齊整分類明確,很方便尋找。
她順著第一排書架找過去,又找了第二排,第三排……找遍所有的書架,她也沒有看到《百丹注》的身影。
不由得有些氣餒。
也是,《百丹注》對于現(xiàn)在的仙門而言確實過于落后,她找不到很正常。
在心里安慰自己一番,她在角落搜尋起來,試圖找到暗格之類的機關(guān)。
正要轉(zhuǎn)動試著轉(zhuǎn)動一個花瓶時,慵懶的聲音從頭頂落下,帶著滿滿的好奇。
“嫂嫂,你在找什么?”
她抬頭,沈錦琛一條腿搭在房梁上,另一條腿垂下來不安分的晃來晃去。
已經(jīng)轉(zhuǎn)為酡紅的夕陽傾灑在青年的身上,為他整個人蒙上一層淺淺的光芒,懷里抱著三戒,閑散地倚著主梁,正沖她揚起陽光又燦爛的笑。
江引心一咯噔:“你什么時候跟過來的?”
她竟然沒有察覺。
小廢物的輕功何時這么厲害了?
沈錦琛身形一動,旋身輕巧落地,在她跟前站定后懶散地伸了個懶腰:“從岳山回來后閑來無事,便來這里打個盹兒?!?p> 原來是這樣。
江引松了一口氣。
只要不是故意跟著就成,她不管小廢物,不代表可以容許他一直“監(jiān)視”自己。
對方是敵是友尚未分清,她絕不能在小廢物面前暴露自己的計劃,她不能犯這個險。
控制好臉上的表情,她用為對方好的口吻趕人:“天快黑了少在外面閑逛?!?p> 哪都能遇見,讓她束手束腳,實在影響辦事。
“嫂嫂你這是在關(guān)心我嗎?”沈錦琛喜上眉梢,“在堯山能有什么危險?”
江引給他舉例:“你忘了崔綺就是死在堯山?”
堯山?jīng)]危險,簡直是她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沈錦琛噎了噎,底氣不足辯解:“崔綺那是個意外,父親已經(jīng)查出兇手了?!?p> “查出來了?”
效率挺快。
“是誰?”
她很好奇誰有那么大膽子敢在堯山眼皮子底下殺人。
“嫂嫂你這么聰明,不如猜猜?”沈錦琛故意賣關(guān)子。
“不猜?!?p> 她一口回絕,這種猜來猜去就是在浪費她的時間。
沈錦琛在她這里碰一鼻子灰,立馬就焉了下來,怕她不理自己趕緊說:“是魔尊衛(wèi)擎?!?p> “魔尊?”
怎么會是他?
江引消化半天也沒能相信。
她就沒懷疑過是外人作案,按陸夫人那四處樹敵看根草都會不爽的性子,哪個有賊心的人殺了她的心腹報復(fù)不是沒有可能。
再說了,就算真的是外人作案,堯山防衛(wèi)如此森嚴,光是護山結(jié)界就蚊蠅不入。
能不知不覺闖進堯山行兇殺人還全身而退不被發(fā)現(xiàn),那個人得有多厲害。
她在腦海里搜尋一圈,有能力做到的人,都不屑于做這種不磊落的事,不過那個人若是魔尊的話就說得通了。
衛(wèi)擎,一個活在傳聞中的魔頭。
傳聞,他是天煞孤星,七殺命格,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只要是活的他都克。
傳聞,他下殺地府上鬧天庭,遇強則強出名至今與鬼將神將打架從無敗績。
傳聞,他喜怒無常嗜血殘暴,欣賞強者,又喜歡把他們抓起來廢盡修為。
江引第一次聽說衛(wèi)擎的大名,素來溫婉大氣善于夸人的她,難得地,給出了差評:一個瘋子。
這樣的人,護山結(jié)界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但是她有個疑惑的點:“魔尊殺崔綺,他和陸夫人有仇?”
沈錦琛托著下巴思忖片刻:“他可能是在尋求一種快感?!?p> “什么快感?”
“恃強凌弱的快感?!?p> “……”
“嫂嫂你還沒說在找什么,我?guī)湍阏?。”沈錦琛生硬轉(zhuǎn)移話題,殷勤得尾巴就差搖上天。
江引冷冰冰拒絕:“不用。”
說了,轉(zhuǎn)頭就告訴沈人渣?
她才沒那么蠢,轉(zhuǎn)身頭也不回離開。
出了大門,她仰頭看著濃墨般的天幕,止不住輕嘆息一聲。
這里顯然沒有《百丹注》,再繼續(xù)找下去也白白浪費時間,可若是連岳山堯山這種大宗門都找不到,還能指望小宗門?
更別提外界,誰會收藏一本寫丹藥的書?沒有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
金剛鉆……
她忽然一個激靈。
藏書閣沒有,外界沒有,但有一類人或許有!
甩掉身后的沈錦琛,她直奔藥閣。
月上柳梢頭,藥閣的醫(yī)師早早就已經(jīng)離開,人去樓空。
唯有上了年紀(jì)的老醫(yī)師還堅守在職位,認真翻閱著桌上泛黃的古籍,不時在展開的宣紙上做著什么標(biāo)注,昏黃的燭光在墻上映出蒼老的身影。
木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涌進來的風(fēng)吹得燭臺上的燭火晃了一下。
他抬眼看了一眼來人,不咸不淡道:“喲,稀客?!?p> 江引反手闔上門,朝他走過來:“柏先生?!?p> 柏望舒放下手里的事:“這么晚了,不知少夫人大駕藥閣可是身子有不適?”
來之前江引打聽過,這位醫(yī)師向來不愛與人交際,成日不是在自己的院子,就是在藥閣擺弄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連她和沈淵成婚都沒出席。
他會認識自己,江引著實有些意外。
她語氣恭敬道明來意:“并無不適,只是想找個東西?!?p> “噢?”
柏望舒眉頭一挑,來了興趣,摸著白花花的胡子追問:“什么東西需要到藥閣來找?”
這位少夫人的事他聽同僚們說過,在他們嘴里自然是沒什么好話。
好在他從來不信別人的一面之詞,現(xiàn)在一見,長得標(biāo)致還懂禮貌,不就是被滅門了嗎?哪有那些人說的那么差。
他提醒道:“我這里可是藥閣,專門看病的?!?p> “晚輩知道?!苯_門見山,“《百丹注》,先生應(yīng)該認識?!?p> “那是老東西,都絕版七八百年了,認得它的人可不多?!?p> 柏望舒驚詫須臾,生了皺紋的眼睛微微彎起:“少夫人找錯了地方,應(yīng)該去藏書閣?!?p> 那里什么書沒有?
“柏先生以為我為什么會來這里?”江引反問他。
“哈哈哈哈……”柏望舒笑了起來,“少夫人不愧出身岳山,是個聰明人?!?p> 他一笑,帶動臉上的皺紋變得更深,看起來和藹可親,多了幾分平易近人的感覺。
江引笑問:“所以柏先生手中可有此書?”
柏望舒伸出一根手指,贊賞地指著她:“小娃娃,你可找對人了?!?p> 江引大喜:“這么說,先生是有?”
“嗯。”柏望舒點點頭,繼而話鋒一轉(zhuǎn),“但是我不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