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敲打
寂靜，本就是死一樣的寂靜，這時連呼吸都顯得吵鬧。
于濤，于濤去哪里了？
不明就里的中郎們紛紛看著他離開的地方，那一道驚人的龍影也只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片刻。龍影消失了，于濤也隨著一起消失了，可他劃破天際的尾跡可確確實實存在著，無聲地證明著它曾經(jīng)主人最后存在的痕跡。
“宗主，你！”
武仙忍不住開口了，她瞠目看著天上悠然自得的魔尊，回頭，不消說，那四個老家伙并不打算與她呼應(yīng)。
武仙把視線留在了遷茯伶身上，那眼神在無聲地說著什么，卻也是什么都不曾說過。
老東西，你最得意的弟子可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我就不信你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正在此時，遷茯伶捋著長須的手停了下來，和武仙想象得一點都不一樣，那是——微笑！
微笑，他為什么要對我笑呢？難道是……
只可能是這樣了。
武仙沉默了。她退后了一步，這一步，意味深長。
夏安安當(dāng)然看見了大殿平臺上發(fā)生的轉(zhuǎn)變。她可不知道這幾個老東西之間在玩什么算計，都是千年萬年計的人精，該做什么，她了然于心。
“如何了武仙長老，不是有話要和本尊說嗎？無妨，本尊心胸開闊，無論您說什么，本尊都不予追究。”
沉默了一片，這下就算是再笨的人也能看出局面了。他們的宗主，魔尊重樓，正在上風(fēng)，而且還要更進一步。
等了會兒，武仙拱手一禮，很隨意地說了無事，更沒有多說一句。
夏安安微微頷首，滿意地轉(zhuǎn)過身來。一身紫衣的他站在天上，銀白色的長發(fā)染上了一層濃郁魔氣的紫芒。黑衣、黑裘，把她擁簇在一片醉人的深邃里，讓人不禁沉淪。
“諸位祗龍中郎，于濤失職，畏罰受誅，乃是咎由自取，諸位長老亦無異見。當(dāng)然，本尊心胸開闊，若有哪位中郎能夠據(jù)理力爭，令本尊信服，不妨當(dāng)眾開口，本尊絕不因言罪人?！?p> 當(dāng)然沒誰會出這個風(fēng)頭。
突然間，一聲歡呼從臺下的人群中出現(xiàn)，然后一聲又一聲，雖然遠遠不如尋常弟子一樣響亮，聽到夏安安的心里，還是不由得讓她心里暗暗自得。
還得是我出馬啊，就是這稱呼實在太拗口了，一口一個本尊的，好像自己多厲害似的。
夏安安甚至想起了現(xiàn)在不知道怎樣的魔尊重樓。和他平時有話沒話都要插一嘴的討厭性子，這么久居然一點聲音都沒有發(fā)來，看來是剛剛真花了許多力量。
現(xiàn)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她集中精神，繼續(xù)扮演起現(xiàn)在的身份。
也就是三五息出神，在外人看來，不過是魔尊陶醉在了對自己的吹捧當(dāng)中，說不上有什么異常。
夏安安轉(zhuǎn)回身子，一步步踏下并不存在的階梯，來到獨屬于她，不，獨屬于魔尊的位子上坐下。
“拜見魔尊！”
這一次，無論是情愿，還是并不情愿的所有修士，無論是中郎，還是中郎令，甚至是長老，都拜了下來。這是祗龍宗無數(shù)年來的規(guī)矩，除非是決定背叛宗門，就必須這么去做。
之后無非是尋常的瑣事，夏安安照本宣科式地說著重樓早就為她準(zhǔn)備好的一番話語，聚集如此多人，除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就無非這樣罷了。
比起無什么人關(guān)注的宣讀，無聲無息出現(xiàn)在魔尊座椅后的龐大龍影才更讓人震撼。
龍影大得超過所有人的想象，哪怕是鈺龍境這么個巨龍縱橫的樂土，也從來沒有一只巨龍能像這尊龍影一樣高大。它從地面站起，身軀破開魔云，又將山岳般的龍首垂下，冷漠地俯瞰蒼生。
“本尊今日有所頓悟，須離開宗門游歷四方……”
平平無奇的話語中，這一句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離開，游歷？
魔尊重樓要重新行走于世間了嗎？
帶著疑惑，帶著好奇，大會議迎來了結(jié)束的時候。各個中郎需要馬上回歸各自的崗位，至于空缺的了一個中郎令的位子，不需要夏安安安排，這五個長老之間就足夠爭搶了。
她看著龍涎殿前的廣場逐漸變得空曠。在她周身，五個長老無論是誰都沒有先走一步的意思，看著站起的夏安安，等待著誰先來打破這份注定短暫的沉默。
寶座無人，在它之后的巨龍仰天長嘯一聲，猛地鉆入到這片大地深處。
“勞煩各位長老走一趟了，本尊意欲行走四方，這宗門的俗物，只能勞煩諸位，還有正在閉關(guān)，以及還未歸來的各個長老一共照料了?！?p> “宗主哪里的話，分內(nèi)之事，豈能不當(dāng)？”
“不敢當(dāng)……”
“不敢不從?！?p> “嗯?！?p> “遵命?！?p> 眼見著這五位長老或相同，或不相同的反應(yīng)。夏安安微微留意了下，走近留著山羊胡的遷茯伶，抱拳一禮，用抱歉的語氣說道：
“遷長老，情非得已，損您愛徒實非我愿。若是此行有所收獲，本尊必然擇一重寶補償。”
遷茯伶搖搖頭，雙眼微開，語氣同樣帶著悲傷：
“宗主的意，老朽心領(lǐng)了。不料老朽這逆徒竟然如此疏忽大意，放刺客行刺宗主；更不料這逆徒竟然還如此不肖，如果乖乖受縛，還能茍且余生，老朽還能照應(yīng)他些日子?！?p> 略略寬慰幾句，夏安安暫別此老，與在場長老眾最年輕的鞠辰攀談起來。
鞠辰長老修行的功法有點特殊，身體形同枯槁，若不是他成名已久，任是誰都不會把他當(dāng)作是一位危險的度厄大修。
稍稍寒暄，鞠辰話鋒一轉(zhuǎn)，用粗糲的聲音問道：
“宗主，恕我多嘴，您一人出行，瑣事多有不便，何不帶上些小輩同行呢？比如您的弟子，鳳瀾?！?p> 夏安安仔細(xì)思考了一陣，這帶鳳瀾同走，她有這意思不假，也與重樓商量過，不如隨意。
她點了點頭，簡單說了幾句，與始終一語不發(fā)的長老王微在說道一陣，便著長步，一點點往天上去了。她沒有回去那座閣樓，手掐一道令訣，燃燒著沖向遠方。
留在高臺，五名長老，鞠辰、金山、武仙、遷茯伶和王微，無誰馬上離開。彼此看著，醞釀著各自想說的話。
等到夏安安徹底消失在他們的神識之中，武仙輕咳一聲，環(huán)顧一周，淡淡地問道：
“諸位，有什么想說的話，就暢所欲言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