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教訓
龍之將死，會將其畢生所凝聚的無數(shù)精華化為一滴龍涎傳與后代。龍涎可造化萬物，其珍貴不言而喻。
而雄踞祗龍宗正中心的龍涎殿，正是由無盡年歲以來的一頭頭隕落的巨龍所凝聚的那一滴滴龍涎的造物所建。
一根根雕琢的粗碩龍脊化為立柱，將大殿支撐；一片片完好的鋒銳逆鱗千錘百煉，將廊檐覆蓋。日月輪轉(zhuǎn)，靈力滋養(yǎng)，此間早已非是一間古樸無華的建筑，滔天的龍威龍怨，已將此地化為一片禁地，不容許他人踏上一步。
今日，龍威潛伏，嗚咽著怒不敢言。宏偉的大殿上，數(shù)以千計的修士肅然站立，卻靜得落針可聽。
煉氣、筑基、結(jié)丹、凝嬰、出竅、分神、合體、度厄，八大境界的修士，分以職分地位修為高低梯次排序。盡管他們都穿著彼此不相似的袍服，他們的身上卻有著相同的印記——祗龍中郎。
獨有的，象征身份的祗龍紋，印在每一名修士的臉上。
西方的魔云越發(fā)近了，中郎們紛紛把胸膛挺得筆直。而有一些人的眼神似乎更加熱切，正在無言地期許著宗主——魔尊重樓來到。
中郎之上，更有五人站在通往大殿的臺階的正上方。在他們身后，龍涎殿只留著唯一的寶座，也只有宗主——魔尊重樓才配坐下。
魔云，逐漸吞沒了東方的天空，直到把太陽遮蔽，暗無天日。
暴怒的魔尊從魔云中走來，一聲低喝，威壓眾人。
“守御宗門者誰人，竟敢放小輩偷襲本尊?！?p> 一言落下，齊刷刷一排修士無不是面無人色。如此大過，他們又如何能當宗主的怒火？
滿場的寒蟬若驚，直到臺上的五名老者站了出來，一人拱手朗聲應答：
“長老金山拜見宗主，今日諸位中郎齊聚于此，出了疏漏，也不該罪及眾人?！?p> 話畢，同為長老的武仙也站了出來，她微瞇著雙眼，額上的雙翼龍紋微微地浮現(xiàn)，似要去窺探什么秘辛。
“武仙拜見宗主！宗主啊，這區(qū)區(qū)小事，不值得您如此，交予那些小輩做就好了，他們不就擅長做這些事情么?！?p> 看似老嫗，說話的聲音輕盈婉轉(zhuǎn)，楚楚動人，無形間化卻了不少自魔云里壓迫的銳氣。
天空中的魔尊當然是扮演著重樓的夏安安，她深深看了眼這兩個出頭的長老，輕哼一聲，絲毫不為所動。
她循著負責護衛(wèi)的中郎隊列，越是接近正殿，人的數(shù)量就越少。
長老之下唯有一中年模樣男子，夏安安盯住了他，嘴角微微勾起，那是獨屬于魔尊的，殘忍的微笑。
“兩位長老說得極是，這上下中郎數(shù)以千百計，都罰了，宗門可就空了。不如罪歸于一人，也是以儆效尤，不是嗎？”
武仙皺了下眉頭，擠出來的笑容堆成滿臉的千溝萬壑?；仡^和其他長老對望，卻無一人肯和她相視。
哼，都是群沒種的老家伙，就不該希望你們能幫上忙。
她偷偷在心里把四名長老挨個數(shù)落了一頓，可該說的話，卻是騎虎難下，不說不行了。
“那宗主的意思是？”
“武仙長老，這中郎令于濤，罪當如何??？”
中郎令，是統(tǒng)率中郎之人，整個祗龍宗都只有區(qū)區(qū)幾十人，長老之下，就是他們的地位最為崇高。
齊刷刷的，所有中郎的雙眼都打在了怔怔的于濤身上。
這可是遷茯伶長老的弟子啊，宗主這么做，到底是想要干嗎？
如是想著，還有不少人把注意力盯在了留著山羊胡的五老之一。頗為奇怪，這位長老竟然還悠然自得地捋著須發(fā)，風輕云淡宛如無事發(fā)生一樣。
“武仙長老，莫不是還要你回去商量些時日嗎？也罷，那么金山長老，您素來公道，便給本尊個交代吧？”
聽著被夏安安點到頭上，金山也不由得皺起了眉來。他是想要出個頭，可還沒到要當眾得罪人的時候。
于是乎，場面頓時尷尬起來，不知所措的如在砧板上逃脫不得的于濤，各種姿態(tài)不發(fā)一言的五個長老，還有天空中冷冷看著地面的夏安安，似乎誰都不急著給出決斷。
等了一會兒，夏安安見始終沒有動靜，嘴角笑容一收，不去看誰，只把眼神盯著于濤，頗有點蕭索地說道：
“中郎令于濤，你入得我宗的時間超過本尊，也算是老人了。如今犯下大錯，無論是令師，還是武仙、金山兩位長老都沒有為你做主，那么本尊決定……”
聲音頓了頓。
夏安安偷瞄了眼四下，果然那些中郎們的神色越發(fā)集中了，更有幾個身影顯得格外激動，只是著實不多罷了。至于那些個長老……
想要試探我嗎？無妨，我這就讓你們看看，我的手段。
“于濤，自廢修為吧?！?p> 自廢修為，生不如死。
修士因為修行而有一切，畢生追求者，無非是為了再進一步，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價。為了修行，哪怕是犧牲自己的身外之物，乃至于用魂魄交易也在所不惜。如今，居然是，自費修為？
“不可能！”
于濤壓抑不住自己的憤怒了。
哪怕是宗主，哪怕是威震整個鈺龍宗的魔尊，也沒有權(quán)力，對，沒有權(quán)力讓他放棄自己的修為。
修行到合體初期，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累，目送著多少人的離開，又經(jīng)歷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辛……走馬觀花式的人生在他的神海穿越。
“宗主，我是無辜的，請您明察。”
說完，眼見著天上的魔尊不為所動，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師尊還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根本不理會自己是不是馬上就要墜入到萬劫不復的境遇。
“師尊，請您為徒兒做主啊，徒兒，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還是沒有回應。
夏安安慢慢地抬起了手，她微笑地看向下方的渺小的于濤，盡管她如今的實力與他相比簡直微不足道，可隨著手掌抬起，卻自信地簡直能一擊將之滅殺的模樣。
“不！”
于濤動了起來，他全力向著遠方跑去。
對抗，他想都不想，強不強也是看和誰比的，合體初期比之傳聞中已過了七轉(zhuǎn)的度厄大修——魔尊重樓，那是毫無疑問的不堪一擊。
合體境的速度是何等的快，幾乎是一念間就沖出了偌大的龍涎殿。
然后……
虛幻的龍影攔在了于濤面前，巨口一張，一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