榭夕很快反應(yīng)過來羽天話里的意思:“你懷疑我是裝的?”
不知道為什么他現(xiàn)在很想看到羽天的表情,他一把把帽子拉下,澄澈的眼睛就對上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感覺有點胸口悶悶的,好像有塊大石頭堵在那里。
榭夕抿了抿唇,賭氣般偏過頭,但感覺眼睛變得癢癢的。
羽天看著懷里的人眼眶變得通紅,心里不由警鈴大作——不是,怎么又要哭,榭夕是個心靈這么脆弱的人嗎?!起碼之前——昨晚之前,他都是個有淚不輕彈的人。
“……別哭,只是確定一下,沒懷疑你……”
假的,羽天確實懷疑這小子會不會跟她裝失憶。而且,就算真失憶了,這選擇性失憶也……但他現(xiàn)在一副馬上就哭出來卻又強忍著的模樣——算了,不急著問。
榭夕抹了一把眼睛,狠狠吸了吸鼻子,繼續(xù)偏頭不看她,但眼淚還是漸漸充滿了眼眶,他又抬手抹眼睛……
羽天突然感覺身后有動靜,伸手想把榭夕帽子戴上,誰知榭夕抬手壓著帽子,通紅的眼睛瞪著她——他變小了,對周圍事物的警惕性也降低了,他沒注意到羽天身后有人,所以他當(dāng)時就是純心想和羽天對著干——雖然榭夕兩只手壓著帽子的力氣都抵不上羽天兩根手指的力氣,但……
回想一下,但凡身后那人再晚一秒說話,羽天可能會直接給把榭夕弄暈過去然后給他戴上帽子——
至于怎么弄暈,羽天當(dāng)時第一選擇:給這小子一巴掌把他打暈。
她甚至沒想過用魔法……
畢竟從她接觸正式榭夕起,他給她的感覺就是一個可靠的同伴,兩人間有心照不宣的默契,但彼此間又有距離,兩人除了平時出任務(wù)時會一起,私下卻是根本不怎么說話的關(guān)系。
所以羽天其實不了解他私下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現(xiàn)在能猜到一點了——還挺反差。
但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羽天有種這小子在故意給她添麻煩的感覺——還是趕緊變回去吧!
“羽天?!鄙砗蟮娜送蝗婚_口了。
榭夕聽到聲音時愣了一下,他壓根沒察覺身后有人!要是知道了他剛剛也不會把手放帽子上不讓羽天給他戴……
他知道羽天讓他戴帽子是為了被別人看見他的臉。所以當(dāng)羽天收回放在他帽子上的手直接轉(zhuǎn)身時,他有點不解,還有點慌亂,抬手想把帽子戴上,但當(dāng)他看清來人的臉時,抬到一半的手又放了下去——沒必要了。
眼前的人,是個男人,和羽天一樣是金發(fā)金眸……
男人見羽天轉(zhuǎn)過來了,臉上掛上笑容,像朋友敘舊一般說出了很經(jīng)典的四個字:“好久不見?!?p> 羽天明顯懶得和男人客套,連語氣都是很不耐煩的:“有事?”
“怎么這么和長輩說話呢,你……哎,別走啊?!?p> “長輩”兩個字給失憶的榭夕一點小小的震撼——別的不說,這個男人看起來真!的!很!年!輕!
其實關(guān)于他的記憶,他記得的和他給羽天描述的有點出入,他和羽天說的就像羽天想的那樣,什么都記得但唯獨不記得她。然而,實際上他的記憶還是有參差,有些事情有些人他記得很清楚,有些人就是一些不太清晰的印象。但羽天還是最特別的,她仿佛是個陌生人,在他以往的記憶力,沒有任何關(guān)于她的記憶,但他又會下意識信任她,感覺又像認(rèn)識了好久——真的是很矛盾啊。
而眼前這人,他只是模模糊糊有個印象,剛剛看到他時感覺他和羽天有點像,特別是他們眼睛和頭發(fā)顏色都一樣,但看面容怎么看都覺得只是年長幾歲的大哥哥,加上他說話時略微有點不正經(jīng)的口吻……
人不可貌相吶。
男人的聲音自身后傳來,這次沒了那些不正經(jīng):“假如真是我干的呢?”
榭夕感覺到羽天聽到這句話時渾身變得僵硬起來,往回走的腳步也挺住了。
“羽天,真是我干的,你又能如何呢?”男人又繼續(xù)說了一次。
羽天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繼續(xù)快步往前走。男人沒跟上來,只是在背后默默注視著她,直到看不見她的身影了,才回過頭徑直朝那片草坪那邊走去……
“你沒事吧?”榭夕在羽天懷里小心翼翼地問。
“沒事?!庇鹛煊煤推綍r沒什么區(qū)別的語氣回答。
真的……沒事?如果能忽略掉羽天重了幾分的呼吸的話……
假如真是他,假如林萱的事真的是他一手策劃的,那羽天能怎么辦?這一直是羽天在回避的事情,今天被他本人當(dāng)面說出來,讓羽天有種避無可避的感覺。
其實,假如羽天真想很快調(diào)查清楚其中的真相,她能用的方法有很多。直接把白夢那些人抓起來然后審訊,甚至都不用這么做,她可以直接用魔法探查那些人的記憶。還有榭夕,以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羽天現(xiàn)在也可以直接探查他的記憶——她懷疑榭夕和林萱的事脫不了關(guān)系。
——盡管探查記憶會對被探查的大腦產(chǎn)生一些傷害,但那又如何——
她一直沒這么做是因為她其實心里還是退縮——真的和他有關(guān),或者這和榭夕有關(guān),她能怎么辦,殺了他們?以命換命?
換成任何其他人,羽天肯定毫不猶豫這么做。但是換成了他們兩個——主要是那個男人,不是因為和他之間有什么深厚的感情,而是……打不過!
榭夕現(xiàn)在的樣子,她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殺了他,但羽天很清楚,就算這件事真與榭夕有關(guān),那他頂多是個傀儡。那個男人,他可能才是真正的主謀,而憑羽天自己的力量,她不可能打贏他。留下榭夕,她可以或許可以多一份力量去對抗那個男人——盡管榭夕的立場羽天并不知曉,他可能和男人是一伙的。但萬一呢,榭夕不是喜歡她嗎,雖然不知道那句話是真是假,萬一呢……
因為考慮到就算查到真相可能也無法做什么,所以羽天一直選擇逃避。因為她知道了真相的話,假如真相真的是她想的那樣的話,那她也不能為林萱做什么,同時她自己也會更加痛苦——痛苦自己無能為力,痛苦自己知道仇人卻無法手刃他。起碼不知道真相的話,她可以逃避,她甚至可以用“還在查”來當(dāng)成安慰自己的借口。
羽天承認(rèn),她是個虛偽自私的人,她調(diào)查這件事是為了林萱嗎?是想為她討個公道嗎?也許吧,或者說在還沒到察覺這事和那個男人有關(guān)之前,她一直都是這么想的。
林萱對于她來說很重要,她不否認(rèn)這點,否則她也不會產(chǎn)生幻境困住自己——那個幻境的形成,源于她的愧疚——為什么她不能早點發(fā)現(xiàn)林萱的異常,假如那天她可以去接林萱,也許她就不會出事——那一年的時間,她的愧疚不斷在心里積壓,愧疚的心理當(dāng)時遠勝于她的報復(fù)欲。于是最后她造就了那個幻境,將自己困在里面。
出了幻境后,她也因為幻境的一些細(xì)節(jié)發(fā)現(xiàn)了事情的不簡單,于是想調(diào)查此事。
她從一開始就選擇用普通的方式進行調(diào)查,而不是魔法。從一開始,她就在給自己留后路。
假如這件事是白夢那些人主動的,故意的,那羽天會毫不猶豫殺了當(dāng)時的所有人;但假如是她猜測的那樣,那那些人也算半個受害者,主謀該死,但她沒那個能力……
欺軟怕硬,羽天不能否認(rèn)這點。因為這點,所以在她察覺到那個可能的真相以后,她近乎是欺騙自己的裝模做樣的在調(diào)查,實質(zhì)上她根本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進展。
她在躲避,她不想面對真相,只是為了讓自己好受點。
“我真是……”羽天小聲的楠楠自語,榭夕只聽清了了前三個字。
剩下的內(nèi)容是——“很卑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