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奇怪的孟師兄
谷酉陽被關了禁閉。
關于邪術的謠言,再無人敢提起。
這里的一切都不曾變過,只是時常想起遠在錦州的師兄,終究愧得不能釋懷。
難寐。
已入深秋,山上冷意更甚,她著一件薄衫佇立山巔,秋風裹挾落葉婆娑作響,青絲飛揚,翻卷青色衣袂,美得遺世而獨立。
“你在看什么?”
一道男聲自身后傳來。
她回頭,略顯驚訝:“四師兄?”
入山這些年,孟溪元從未主動與她說過話,印象里,他總是很冷漠,雖排行第四,卻從不給上頭的幾位師兄面子,素來特立獨行。
厭煩塵世,癡迷修行。
是個緘默的瘋子。
他手中提了一把劍,利刃劍氣未滅,想是剛練功結束,可他要回的地方該與此處相反才是。
察覺她語氣中的不可思議,與微不可察的戒備,孟溪元將劍收回鞘中,信步至她身旁。
蕭玉禮道:“四師兄早?!?p> 他生得高大,又站在風口,生生擋去了大多數(shù)的冷冽之氣。
“你也早?!彼绱嘶?。
“......”
如此,便是她能給予的禮節(jié),轉(zhuǎn)過身,繼續(xù)眺望遠方。
近來,她睡得不怎么安穩(wěn),此刻心緒更是繁雜,沒察覺身旁之人并未離開,而是飛身躍上樹枝,端坐著,與她一道欣賞那縹緲不清的風景。
半晌。
“你在看什么?”
她抬頭,那人虛扶著樹,復又問道。
“你在這里站了半天,到底在看什么?”
“......”
怪異,古怪。
見她不回答,孟溪元縱身下地,指著她望去的方向,說:“那是去京城的路。”
蕭玉:“是。”
“你想去?”
“不?!?p> 孟溪元蹙眉,指向另一個方向,幽幽道:“你該看的,應當是這條路?!?p> 錦州。
他的神情并未幾分變化,仿佛隨口一提。
蕭玉回道:“不該看。”
聽此話,孟溪元劍眉一瞪,明顯對她很是不滿。
本就交流不多,師父交代過,無論如何,盡量不與師兄們起沖突,她欣然應了下來。
見狀,定是他惱了。
莫名其妙。
她心中腹誹著,步子后退,欲要下山回房中去。
陰風獵獵,一陣冷風倏地刮過。
孟溪元又至她身旁,與她一道同行,步履刻意與她保持一致。
她徑直問道:“四師兄,有何指教?”
耳旁,他嘆了一聲。
“你不該欺騙大師兄?!?p> 蕭玉頓住。
孟溪元亦是停下步伐。
“大師兄最疼你,將祖?zhèn)鞯膭ψV送與你,跪求師父要與你一道下山,只是為了保護你不受欺負,可你呢,辜負了他對你的好,竟詐死,大師兄重病在臥,你卻安然無恙地回了江寧。”
字字珠璣,振聾發(fā)聵。
字里行間都是對楚之江的維護,對她這個白眼狼的指責。
原是錦州寄來的信不曾送到師父手中,反而陰差陽錯地到了孟溪元處,是以,他是除師父外,第二個知曉此事的人。
她早知這件事瞞不了多久,也不想瞞一輩子。
只要瞞到,師兄與趙無陵一道進京,仕途平順,便可。
往后,師兄如何怪她,后果如何,她都一己承擔。
她攏了攏衣領,道:“你說得對,我屬實不該如此,我忘恩負義,我狼心狗肺,倘若上天有眼,我該受到天懲才是。”
不想她認錯的態(tài)度良好,孟溪元怔了怔,欲言又止,聽她又說道:“此事說來話長,還請四師兄替我保密,日后師兄有何需要,我必定傾盡全力?!?p> 孟溪元更說不出話來。
末了,他點了頭。
蕭玉頷首:“多謝四師兄。”
自這日起,她與孟溪元別扭地親近了起來,并非她樂意,而是孟溪元總是來院中尋她。
甚也不做,就在她旁邊飲茶,看書。
偶有興致時,還會在院里舞劍,落葉紛飛,葉染了泥,便墜落土中,不再見其蹤影。
劉青山出關后,拜別師父,便直接回錦州去了。
因他未能與蕭玉碰面,是以,回到錦州時便驚掉了下巴,本是竊喜的心情,卻在被得知父親和兄長為他尋的職位時,瞬間土崩瓦解。
涼颼颼的。
在縣令周甫的手下做事,可是要了他的命。
他們二人,舊怨頗深。
死對頭。
周甫如今得勢,劉家式微,如何他也不愿答應,可此事乃楚大人親自出面講的,倘若拒絕,便就是更大的罪過。
完了!
徹底完了!
——
過幾日就是重陽,東面山坡的菊盛開,燦爛無比。
這日,孟溪元又來院中,與她提起:“今日初六,再過三日,便就是重陽了?!?p> 此時,她正蹲在地上除草,頭也未抬。
“嗯,師父這幾日心情大好,想是三師伯要回來過節(jié)的緣故?!?p> 他算了算日程,說道:“初八便可抵達江寧?!?p> “嗯?!?p> 她往旁挪了個位置,已然習慣孟溪元在這院里,二人培養(yǎng)了不少默契,例如現(xiàn)在,孟溪元屈膝在她方才的位置蹲下。
她睨了一眼,繼續(xù)低頭忙自己的。
有時他會幫忙,有時卻只是靜靜地瞧著她干活。
好似監(jiān)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