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千萬條時間線的顫動
童樹火急火燎地沖進來的時候,沐以翎正半身倚在柔軟的沙發(fā)上,盯著手中的青石發(fā)呆。
“哎喲我的姑奶奶!”童樹一進門就看見如同定住了的沐以翎,氣得破音,“比賽都快開始了,你怎么還沒換衣服???我們可是要在十點前去到比賽現(xiàn)場的!”
沐以翎聞聲只抬了抬眼,然后繼續(xù)盯著手中的青石,一點也不想搭理一進來就沖她大喊大叫的童樹。
沐以桉從門外優(yōu)雅地走進來,眼前的一幕讓她不禁笑了起來。她覺得這兩人簡直就是一對活寶。他們?nèi)齻€從小就認識了,沐以翎雖然是她們仨最小的,但沐以桉不論去哪都會帶上沐以翎。她和童樹今年大學畢業(yè)而恰好沐以翎高中畢業(yè),他們約定好要互相幫忙在畢業(yè)前完成自己很想去做的事情。沐以翎這個人,和沐以桉性格相反,是個很活潑多動的人,從小就喜歡武術(shù)、古裝和歷史,喜歡俠客逍遙自在、一簫一劍走江湖的生活,所以一直都幻想回到古代體驗一番,小時候還因此去學了五年的功夫。正巧,沐以桉的夢想是當一名出色的服裝設計師。于是他們就在暑假來到了S市參加一個國際古裝設計大賽,幾乎全球頂尖的設計師們都會來參加。當然,他們能來參加還是多虧了童樹爸爸的幫忙——童爸爸是這次大賽的主辦方。不過,雖說沐以翎長得不算傾國傾城,但她似乎就是為古裝而生的,一張櫻桃臉,高挑的身材,穿上沐以桉的設計服裝后更是錦上添花,如同從一幅古風畫卷中走出來的女子一般。加上沐以翎對古代歷史的知識儲備較多,對服裝的理解也有自己的獨到之處,在蕓蕓選手中出類拔萃,于是一路順利地進入決賽。
今天是決賽日,沐以桉心情很好,早早起來化了個淡妝,配上一條粉紅碎花裙子,襯得她白皙的皮膚更加迷人。
躺在沙發(fā)上的沐以翎余光瞧見沐以桉,立馬彈起來,疾步如飛地往門口走去,順便毫不留情地推開向她走過來的童樹,興奮地說:“姐,你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夢嗎?最近忙比賽一直沒空細查這塊青石的來頭。今日一看,我想起來了,很像我在夢里盜的那個!”沐以翎興高采烈地拿著青石在沐以桉的眼前晃。
“還有,你看!這上面刻著的文字,不像是現(xiàn)代文字……這石頭該不會是哪個博物館丟失的文物吧?!”沐以翎摸腮,思忖道。
身后被推開的童樹順勢倒在床上,起身后氣得面紅耳赤地指著還在沉思的沐以翎說:“啊,沐以翎你這個大魔頭!為什么你每次對我都這么粗暴啊?你能不能學學桉桉那樣,溫柔可人,賢良淑女?你這樣,以后有哪個男人敢要你?”
盡管沐以翎沉醉于自己假設的各種可能,還是免不了被童樹的大喇叭吵到。她當即翻了個白眼,把青石放在沐以桉手上后轉(zhuǎn)過身來,立馬切換模式——沐以翎妖嬈地甩了甩頭發(fā),然后婀娜多姿地向童樹走去,拉過童樹的衣領,嗲聲嗲氣地說:“小樹樹,一早起來是想念我的回旋踢了嗎?”
童樹被嚇得掙脫開來,連連后退:“君——君子動口不動手??!”
“小樹樹不要害怕嘛。”沐以翎豎起蘭花指,用更加令人起雞毛疙瘩的嗲音說,“放心,小女子我——很、溫、柔、的。”
童樹感覺自己幾乎都要吐了!撐不住了!先倒為敬。
沐以翎邪魅一笑,往倒在地上的童樹逼近。童樹慌忙退到沙發(fā)邊,正想翻過沙發(fā)“逃離危險區(qū)”,卻被沐以翎眼疾手快地拉住,反被摁在沙發(fā)上“舒經(jīng)通脈”。
“啊——沐以翎你這個瘋子——放開我!啊——桉桉快救我!”
眼看童樹的手都快要被沐以翎折斷了,沐以桉立馬制止道:“好啦!翎兒,你就別折騰童樹了。離比賽還有一個半小時,翎兒你快去換衣服吧,要不然你的第一名可要被別人白白奪走咯?!?p> “哼,看在姐的份上,饒你一命!”
沐以翎松開手,然后轉(zhuǎn)身往門口走去,路過沐以桉的時候咧嘴一笑。
童樹在沙發(fā)上趴著,嘴里叫苦連連。
沐以桉搖頭一笑,真拿他們兩個沒辦法。隨后,她才想起手中的青石,拿起來反復翻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神色開始變得緊張起來,她握著青石的手更緊了。
半小時后,他們終于從酒店往國際展覽中心出發(fā)。
為了方便,他們住的酒店離展覽中心并不遠,十分鐘的路程,更何況還有童樹家的專車接送,時間上是十分充裕的。
“姐,今天的服裝真好看!你是怎么想到這樣設計的呀?”沐以翎坐在車后座滿意地看著自己的裝扮,眨巴著水靈靈的眼睛,好奇地問沐以桉。
“就你嘴甜?!便逡澡駵\淺一笑,“題目‘青禾’,出自李賀《馬詩》之十七中的‘白鐵銼青禾,碪間落細莎。’李賀當初寫下這首《馬詩》的時候,懷才不遇,境況凄涼,恰似一匹瘦馬。他寫馬,不過是為了委婉地表達出郁積心中的怨憤之情。這句詩想要表達的正是李賀的一生荊棘坎坷。‘青禾’一詞則昭示著年輕、朝氣和希望。但如果順著這一思路去設計服裝的話,就很可能會與別人的不相上下。所以我反其道而行,用藍色和青色進行調(diào)和,最后再給翎兒配了一支笛子,借今人之身,傳達古人之意。衣角處還繡了翎兒最喜歡的‘翎’字,祝翎兒順利奪冠!”
“真的有個‘翎’字耶!哇我就知道,姐最愛我了~姐你真厲害!你設計的古裝就是全世界最好看的!”沐以翎激動地抱住沐以桉說。
沐以桉被逗得發(fā)笑。而坐在前座的童樹則翻了個白眼:嗤,彩虹屁!
沐以翎迅疾地捕捉到了來自前邊的吐槽,一邊松松雙手筋骨一邊打趣道,“哎呀,好像某人還沒被收拾夠呢?!?p> 只見前座椅子按捺不住地抖了抖,隨即飄來一聲弱弱的回應:“嗨我剛才夸你裙子好看,你聽岔了……”
后座傳來“咯咯”的笑聲。說笑打鬧間,突然,車停住了。
“少爺,前面好像正在修路,過不去了?!?p> 童樹不以為意:“那就繞路開過去唄?!?p> 沐以桉傾身向前看了看路況,再瞧了瞧導航,笑著說:“沒事,秦叔,展覽中心就在前面了。翎兒,童樹,我們下車走過去吧?!?p> “好。”沐以翎笑著答應。她正好也想走走,活動活動。
童樹倒是沒好氣地勉強答應下車:“好吧?!彼南?,如果不是因為桉桉,我童少才不會下車走路呢!
展覽中心的確離得不遠了。下車之后向前直走大約一百米,然后拐個彎再走五十米就到了。三人一路上有說有笑,卻沒想到在拐彎處突然有一群穿著奇裝異服的人攔住了他們。來者不善,兇神惡煞的,每個人手里還都持著一把劍。
“你們是誰?你們要干什么?”沐以桉本能地反應過來,將沐以翎和童樹護在身后。
沐以翎愣了愣,湊到沐以桉耳邊小聲道:“姐,你又不會功夫,你擋前面干啥?”
沐以桉窘迫地退了一步,額頭微微冒汗,慌忙解釋道:“我......”
“姑娘,只要你乖乖將你身上的青石交給我,我就放你們走!”對面帶頭的那個壯漢突然高聲打斷道。
“青石?”沐以翎看向胸前佩戴的青石,隨后又看向?qū)γ妫苫笾泵埃核麄兪钦l,他們要這塊青石做什么?沐以翎警惕地掃視他們每一個人。等一下,他們穿的衣服……實在是老舊的很——之前也在醫(yī)院碰見了一群突然出現(xiàn)的古裝打扮的人——難道是同一伙人嗎?還是來參加比賽的?這貨色應該進不了決賽吧……難道他們是在搞cosplay?還是我們混入了正在拍戲的劇組?搶劫戲?搶一塊石頭?不至于吧!
“大哥,等一下——別一上來就動刀動槍的,我們好好說嘛?!便逡贼嵘锨耙徊剑傺b討好般嬉皮笑臉地說,“敢問一句,你們是搞cosplay的?還是我們打擾你們拍戲了?”
對面的人聞言,像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面面相覷。
“少跟我扯這些亂七八糟的!青石呢?是不是不想活了?!”對面大漢面紅耳赤地喊道。其余幾人也都紛紛露出著急的神色,一邊盯著前方三人,一邊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他們很擔心一群隨著奇怪聲音出現(xiàn)的“藍幫人”,再次毫不客氣地將他們鎖進牢籠里,又是跟他們說些聽不懂的話。
沐以翎三人都被這一吼給嚇了一跳。童樹在身后焦急地說:“你這問的是什么弱智問題啊,惹怒了他們,說不定真會殺了我們的!我們趕緊逃吧!”
沐以翎卻很快平靜下來,心想:這年頭群眾演員拍戲還挺認真??!
“對不起打擾你們拍戲了哈!我們現(xiàn)在就走,現(xiàn)在就走。”沐以翎三人一邊作道歉狀,一邊疾步往后退。
“誰都不準走!都聽不到我說話嗎?!我說,把青石、交、給、我!”大漢怒不可遏,將手中的刀狠狠地擲了過來。
沐以翎三人連退幾步,正欲轉(zhuǎn)身離開,聽到風劃過刀鋒的聲音,沐以翎敏捷地摟過其余兩人往旁邊閃,與飛過來的刀擦身而過。
居然玩真的!沐以翎眼神再次變得戒備起來,不管他們是誰,看來現(xiàn)在的情況是不把青石給他們,咱仨小命真的要沒了!
冷靜的沐以桉見狀,站出來跟對面的人柔聲商量道:“各位大哥,請先不要動怒。你看,這青石吧,也不是我們的......你們?nèi)菸覀兩塘恳幌驴梢詥???p> 到底還是幾名糙漢,看到一個亭亭玉立的大美人在柔聲細語地跟他們討命商量,自是撥亂心弦,收斂了些惡氣。
這時,躲在身后的童樹瑟瑟發(fā)抖地說:“沐以翎,趁現(xiàn)在,你、你快點把那個……那個什么青石頭給他們,我童少可不想死啊!”
“不行!我們都不知道他們是誰,他們搶青石的目的又是為了什么,不能就這樣把東西交給他們。萬一他們圖謀不軌呢?”
“哎喲我的天吶!都這種情況了,你還管他們圖的是什么謀?!一塊破石頭而已,本少爺要多少有多少。你不給他,我們今天就要死在這里了!嗚嗚嗚我還要繼承同權(quán)集團的啊——”
“別嚷嚷了!我沐以翎不會讓你童大少爺就這樣死掉的。”
“翎兒,對方每一個都身形彪悍,而且都有刀,你要怎么打得過他們?”仍在和對面大漢周旋的沐以桉聽到沐以翎這話,扭頭焦急問道。她清楚沐以翎這說一不二的性格,但一個女生又如何能敵得過五六個壯漢?
“姐,不用擔心。你待會找機會先帶老童往回跑,我記得剛才我們路過的時候有一家飯館,你去找人幫忙,我來拖住他們?!?p> “不行!翎兒,我們不能留下你一個人!”
“姐你放心吧,從小到大只有我欺負別人的份,小爺都不知道被打的滋味呢。別耽誤時間了,快去快回!”
“對對對!就這樣!桉桉,我們先去叫人,這樣我們?nèi)齻€才能活!”
對面的人一看溫柔可人也不再理他們了,干脆不愿多等,“唰唰”地往三人逼近。童樹見勢拉著沐以桉往回跑。
“翎兒,你小心點!”沐以桉實在不忍心留下沐以翎一個人,擔心地往回喊。
看到兩人安全離開后,沐以翎這才放心地轉(zhuǎn)過身來面臨大敵。五六個大漢似乎為對敵一人而越發(fā)放肆起來。沐以翎雖然學得一點功夫,在比賽場上也從未有過敗績,但今日穿了裙子,怕是不好動手。對方身形彪悍,也都持有武器,而自己只有一支笛子......眼見對方眼神越發(fā)兇狠,沐以翎握緊笛子的手微微冒汗,心里面還是希望姐姐和童樹能盡快找到幫手,她沐以翎還是很惜命的。
深吸一口氣,沐以翎握緊手中的笛子,指向?qū)γ妫瑲鈩輿皼埃骸皝戆?!?p> “不管其余兩人,青石在她身上,給我往死里搶!”
耽擱這么久,對方大概也是被惹毛了,好幾個人幾把刀同時刺來。沐以翎連忙閃身,配合笛子敏捷地躲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腳橫掃,右邊的人全被踢倒在地。剩余兩人被嚇得退后,沒想到一個身著衣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也有這般功夫。待地上的人爬起來后,他們慌亂地退回原處。
好幾個大漢都打不過一個黃毛丫頭?真是丟盡了我們殺手的臉!帶頭的人氣得咬牙切齒,推搡著旁邊的兄弟們,說:“給我一起上!”
五個人同時沖上來,沐以翎迅疾地往后退了幾步。刀指當前,沐以翎左擋右擋,然后快速地轉(zhuǎn)身起腳側(cè)踢過去,被踢中的那個人往后倒去,后面的兩個人也被連帶壓倒在地。說時遲那時快,沐以翎敏捷地用笛子擋住右邊二人的刀。無奈力氣不夠,沐以翎瞬間就被兩名壯漢逼得連連后退。一根玉笛終究難抵兩把鐵刀,被逼退到一個廢棄的攤位推車處后,沐以翎反應迅速地側(cè)身從推車上翻過,隨后用力將推車往正欲翻身過的兩人靠去,那兩個人毫無準備,就這樣被側(cè)翻的推車壓倒在地上。
眼看五人在地上叫苦連天,那個帶頭的人被氣得橫眉豎目,握緊大刀的手青筋暴起,殺氣騰騰地往眼前這個看似柔弱卻不容小覷的女子襲去。這個人的刀速很快,沐以翎幾乎來不及躲。沐以翎本想彎腰躲過,不料卻被對方更快一步絆倒在地,重重地摔了一跤。眼看刀就要砍來,沐以翎滾動身體,僥幸躲過。滾到墻邊,沐以翎只覺全身疼痛,但還是立馬翻過身半蹲著。她正想站起來,可是來不及了,刀直劈而來,沐以翎下意識地用手擋住。
可是,沐以翎卻沒有感覺到手有絲毫的疼痛。她疑惑地抬起頭,卻看見胸前戴著的青石不知為何懸在了半空中,并且散發(fā)出一股巨大的青色光波,不僅擋住了刀,就連那名壯漢也被定在了原地。還沒等沐以翎看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她感覺到自己穩(wěn)穩(wěn)坐著的地面好似要撕裂般,眼前的世界破開一道巨大的裂口,強大的光波和裂口猛烈地震顫著,沐以翎鼓足勇氣瞇眼朝前一看,眸中青光驟聚,依稀有一道翩翩身影在光的另一端飛行......只一瞬,她和在場的幾個壯漢就一同被這股神奇的光波給吸了進去。
幾分鐘后,沐以桉和童樹帶了一隊人回來,卻不見沐以翎和那一群惡人。
沐以桉頓時心里一緊,她著急地四處尋找:“翎兒,翎兒!你在哪里?”
童樹也著急起來,立刻帶著其他人到附近去找。
面對眼前一片空曠的街巷,沐以桉簡直心如刀割,下一秒就跪倒在地,哭著說:“翎兒!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該留下你一個人的!”
突然,不遠處一個東西映入沐以桉的眼簾。沐以桉暫時止住抽泣,從地上踉踉蹌蹌地撲過去,撿起——那是沐以翎的比賽通行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