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讓我如何是好
寧初翎走進來看到屋內(nèi)一片狼藉,才知事態(tài)嚴(yán)重到如此地步,于是連忙乖巧地撿起地上碎裂的杯子,像只做錯事的狗子,殷勤地搖著尾巴湊上前,巴巴可憐狀:“對不起嘛,之塵,我錯了?!?p> “今日進城,我是不是三番五次與你說過,‘在京都行事,不可拋頭露面’?我千叮萬囑要隱藏好身份,你倒好,在全京都人面前秀技去了!”
寧初翎嗅著愈來愈濃的火藥味,繼續(xù)攢著好言好語,誠懇賠罪:“我錯了,之塵,你別生氣了,你罰我吧!罰我......不許吃飯!不許出門!”
“既然你如此英勇,為何當(dāng)初救你時,顯得那般柔弱?”
“因為我武功很爛??!對方五六個大漢,我一個人哪里打得過......況且你也知道的,我那時候不知為何全身疼得厲害,感覺自己都快要死掉了......”
段之塵回想,的確,那日救下她之后,她竟疼痛不止,還因此耽擱了三日行程。他后來硬拖著她御劍飛行,這才及時到達京都。
“......且不論這個。你出風(fēng)頭就算了,竟還拉上我一起,公然在眾人面前丟我的臉!”
寧初翎嘴里不斷念著“我錯了我錯了”,倏然察覺有點不對勁,咬唇作思忖狀,小心發(fā)問:“之塵,你是生氣......射箭輸給了我?”
某人不語——小心翼翼地用高傲矗立起的惱怒炮筒轟然倒下。
寧初翎沒忍住噗嗤一聲,咧嘴一笑:“哈哈,阿遠,射術(shù)這方面,自小你就比不上我。但是我武功比不上你呀。為了能跟你一起上戰(zhàn)場,我偷偷練習(xí)了射箭好久呢?!?p> “謝謝你到衙門保我出來。你看,你還是記得我是翎兒的,對不對?”寧初翎以為危機已經(jīng)化解,開心地給段之塵遞上一杯新的熱茶。
“莫要再提‘前世’的事!”段之塵一時惱羞成怒,無情撥開眼前的茶杯,“我根本就不相信這轉(zhuǎn)世投胎之說!當(dāng)初救下你,讓你一同來京都只不過是可憐你罷了?!?p> 滾燙的熱茶順勢灑落,劃過寧初翎柔嫩如春荑的雙手。茶杯滾落在地,偌大的屋內(nèi)再次響起清脆的碎裂聲。
“還有,我不想再聽到你喚我‘阿遠’!我叫段之塵,不叫云遠?!?p> 窗外,溫暖的光影透過搖曳的樹枝,在地上繪就出斑駁的樹影,交相輝映。屋內(nèi),寧初翎捂著紅腫的手,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滑落,一言不發(fā)。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自行解決晚膳吧......包袱里有吃的?!倍沃畨m見狀,嘴唇翕動,不知該再說些什么,只是從懷里拿出隨身攜帶的創(chuàng)傷藥輕輕放置桌上,起身離去。
昭察司大廳。
“今日在城中鬧得沸沸揚揚的官差失蹤一案查清楚了嗎?”
“回大人,這原本只是一樁小小的失蹤案,但經(jīng)鐵狼衛(wèi)搜查城內(nèi)無果后,在城東一廢棄湖中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據(jù)同僚指證,那具被燒焦了的無臉尸體正是失蹤了的官差,劉五。此案關(guān)乎人命,衙門那邊以自殺結(jié)案后,便移交給昭察司了?!?p> “自殺?”坐于上座的人輕聲一哼,“有沒有查出,是何人在背后行這李代桃僵之事?”
“暫且沒有。不過屬下打聽到,當(dāng)時這劉五在猶香閣喝醉了酒,正巧有個外地來的富商邀他一同飲酒,一行人離開猶香閣不久后劉五就死了。百姓們都傳,是那位富商殺的人?!?p> “查過那位富商了?”
“查過了。但案牘局查不到這個人的任何消息。他的富商身份,屬下懷疑......很可能是假的?!?p> 聞言,適才悠然抿完一口茶的曹立眉頭微蹙,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神色緊張地指著底下跪著的昭察司奴長嚴(yán)善:“奴所是否有丟失什么重要文件?......或是囚犯被劫?”
嚴(yán)善沒想到這其中和奴所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但見主子如此慌張,不由得正色道:“沒有......大人若是不放心,屬下回去再仔細核查一遍?!?p> “總覺得這件事情沒這么簡單......仔細著點!”
“是!”
曹立心中覺得不踏實,一下子便也沒了繼續(xù)品茶的興致。他起身踱來踱去,思前想后?!芭沙鋈プ窇?yīng)白氏之女的人有沒有新的消息?”
“這個......”
“廢物!”曹立終于還是雷霆大怒,隨手抄起桌上的茶杯往下砸。晶瑩剔透的玉石茶杯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無情地落在嚴(yán)善的額頭上。此時廳內(nèi)萬籟俱寂,唯有一重一輕的呼吸聲交雜著鮮血輕微的滴落聲。
“你親自去一趟,務(wù)必將人給我?guī)Щ貋?。否則,著旁人提你的人頭回來見我!”
“是,屬下這就去......”
青松院內(nèi),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傳出。
“臭阿遠!居然這么對我!”寧初翎面紅耳赤地收拾著行李,還順帶毫不客氣地踢打著段之塵的佩劍,“小時翎兒犯了錯,你從未指責(zé)過我。本公主要去浪跡天涯,也好在這里受你的氣!”
待寧初翎氣沖沖地奔走到院門口,一位相貌堂堂的年青人興奮地上前向她拱手道:“寧姑娘?!?p> 寧初翎怔愣,眉頭微蹙:“你是?”
“哈哈,今日我們才比完試,寧姑娘這就忘了棠某人了?”
“噢——棠大少爺!”寧初翎轉(zhuǎn)而笑逐顏開,雖說今日比試這棠大少爺輸給了自己,先前還懷疑過他的氣度,但經(jīng)過賽后坦誠相待,她現(xiàn)在對此人好感尚可,“不知棠大少爺蒞臨寒舍所為何事?。俊?p> “今日我為姑娘英姿所折服,想斗膽請姑娘賞臉到云香居一飲?!?p> 因已入夜,寧初翎本想婉拒,但肚子不適時地發(fā)出呼喊。寧初翎心想即便是要浪跡天涯也得先填飽了肚子,臨走前不如相去暢飲尋個痛快。
“好!既然棠少爺相邀,那本姑娘恭敬不如從命,謝過棠少爺了?!?p> 寧初翎喜酒,在西梧的時候因天子皇后擔(dān)憂女子喝酒有失禮儀,于是把皇宮里的酒全都藏起來了。只有云遠領(lǐng)兵歸來之時會偷偷給她捎帶幾瓶酒釀,好喝清甜還不易被發(fā)現(xiàn)??刹粍倬屏Φ膶幊豸崦看涡∽脦卓诰团吭诖采吓c周公繼續(xù)暢飲去了。
待到段之塵回來之時,青松院已空落無人,唯有寧初翎臨走時在門廊邊釘住的告別信隨風(fēng)飄揚?!爸x過一路相護,告辭!”幾個大字映入眼簾,段之塵眉頭一皺,急急便往門口邁去。
“滿上!喝!再來!”某人已經(jīng)醉得不省人事,走在路上東倒西歪。
剛快步走到屋外的段之塵見狀,松了一口氣,爾后揉揉眉心:我這“前世”派來的丫頭怎么凈會給我惹事?
“翎兒——”段之塵大步上前,一邊將躺在棠劍懷里的寧初翎扶過來,一邊佯裝關(guān)切地說道,“怎么出去喝酒也不帶上幾名下人?你一個人讓我多不放心?!?p> “臭阿遠!又丟下我一個人.......本公主再也不要理你了......”扶在一旁的人站得不穩(wěn),即便抓著段之塵的衣袖還是踉踉蹌蹌的樣子,嘴里也不安分地呢喃道。
段之塵窘迫,只好一邊扶穩(wěn)寧初翎,一邊答謝某位“罪魁禍?zhǔn)住保骸岸嘀x棠少爺送我——表妹回來。改日段某一定登門道謝?!?p> “表妹?”棠劍一頭霧水,今日這兩人還在比試臺上互掐來著......原來竟是表兄妹?
段之塵沒再理他,扶住嘴里還在胡言亂語的寧初翎就往青松院里走,留下在原地冥思苦想他倆關(guān)系的棠劍。
回到屋內(nèi),段之塵看著躺在床上仍舊迷糊喊著“阿遠”的人,眉頭微蹙,背著的雙手緊握,站了許久才轉(zhuǎn)身走出了房門。
半晌后,房門再次被打開。
床前淺淺傳來一聲嘆息:“不是說是我的‘前世’嗎?居然還跟別的男人出去喝酒,醉成這般,你讓我拿你如何是好......”坐在床邊的段之塵望著安然睡著的人,柔軟的眼神轉(zhuǎn)向手腕處,無聲地揣出懷里的創(chuàng)傷膏,然后輕輕地將手托起,細細涂抹著?!皩Σ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