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不是故意的
聽到這響亮的一聲“且慢!”,段之塵眉頭擰成一團地看向身旁的人,心中就是十分后悔方才為什么沒有一直捂住她嘴巴,只好無奈地拉住她,急道:“你要干什么?”
前一秒還橫眉豎目的寧初翎頓時滿臉笑意地看著他,儼然一副“你不用擔心,我自有分寸”的樣子,然后輕輕甩掉他的手,大步流星地走上高臺,小心扶起被那名糙漢推倒在地的少年,然后神色慍怒地望向那名糙漢道:“誰說‘女子不如男’?!”
朗朗一聲,仿佛擲下一枚驚雷,引得眾人再次炸鍋。
“這又是哪來的野丫頭?竟敢對棠家武廷司的人無禮!”
“下來下來!這不是爾等撒潑鬧騰的地方!”
寧初翎不顧喧鬧,堅定地往臺前走去,目光灼灼地看著眾人:“一個強盛的國家,應(yīng)當視民生重于泰山,奉百姓如國之命運。女子也是人,我們應(yīng)當享有與男子同樣的待遇,而不是分什么‘男子可為則女子不可為’。我寧初翎今日就要證明給你們看,我們女子的實力,一點都不比你們男子差!”
臺下的鍋已經(jīng)沸騰了。
“反了反了!我大淵豈容一名女子公然置喙?”
“不要命的丫頭,真是不識天高地厚......”
這時,臺上里側(cè)的簾內(nèi)走出來一人,身材魁梧,面容黢黑,炯炯有神的眼神盯著寧初翎,“老爺有令,今允許姑娘上臺比試,但大淵向來沒有女子從官任職的先例。倘若姑娘為我武廷司教頭而來,且看姑娘的本事了?!?p> 擲地有聲的一番話傳來,寧初翎展顏一笑,躬身行禮,“謝大人通達!”
無聲的吁嘆湮沒在臺下的聲聲浪涌,段之塵拔腿就想走,如今這種麻煩事還是不惹的好,如果不幸被抓,事后再將她撈出來好了。
“欸——那位穿著琉璃華服的公子,我見你資質(zhì)甚佳,可否給小女子一個機會,上臺領(lǐng)教一番?”寧初翎心下一喜,回頭望去,卻發(fā)現(xiàn)段之塵欲走之勢,慌忙張口扯謊留下他。雖然她從不做這種后背戳人脊梁骨的事,可她如今竟時刻害怕和他分開——終究是抹不去“云遠”的身影......他們是長得如此相像。
聞聲,段之塵黑著臉回頭,一記冰刀射向臺上。他還是想走,沒承想那位身姿挺拔的總教頭已經(jīng)下來請他了。
經(jīng)一番來回后,臺上肅然站著三人。寧初翎偷偷戳了一下身旁的段之塵,“對不起啊,給你添麻煩了?!币娕匀藳]回應(yīng),只覺周遭一股寒意侵襲。她識相地挪了挪步,轉(zhuǎn)臉對少年開懷一笑,小聲說著“加油”。
其時,幕簾后傳來一陣笑聲?!昂茫]想到我們棠家舉辦比武大賽多年,今日終于能遇見如此佳人,實屬難得!”循聲看去,聲音的主人身襲水藍色衣衫,眉目清揚,語氣里卻藏著幾分挑釁意味,“本少爺也想與這位姑娘切磋一下,領(lǐng)教領(lǐng)教我們大淵女子的厲害!”
寧初翎挑眉,心想這大淵可總算有個懂事理的了,可這話語間透露出來的一絲鄙夷不免讓人不爽,果真是世風日下??!她象征性地行了一禮。
而此時臺下的鍋已經(jīng)炸裂了。
“這.....這不是鬧嗎?我們大淵可從未有過男子與女子同臺比試的先例啊!”
“哎哎,別著急,看看情況再說!”
遠處許多女子婦人聞聲尋來,紛紛駐足。盡管離得遠,她們也盡力踮起腳尖眺望高臺上那位瘦弱纖細的姑娘,其時的陽光萬分迷人,灑落在寧初翎身上,如星輝般耀眼。
“好!既然人已到齊,我宣布,射藝比試——開始!”總教頭喚先前那名糙漢退下,親自主持比試。不愧為棠家第一總教頭,他聲如洪鐘,臺下水泄不通的眾人也聽得分明。
棠劍衣袖輕擺,道:“姑娘,請——”
寧初翎微微行禮以作謝意,自己先選弓箭總歸不太好意思,于是也禮貌地請大家一同前往。她胸有成竹地來到箭臺前,細細端詳后,滿意地取下一支弓和箭筒,其余人也紛紛挑選好自己滿意的利器后回到比賽場地。
第一輪比試,每人十支箭,以箭靶上得分為準。一炷香過后,四人的箭靶上赫然立著十支箭,正中靶心。
棠劍揚了揚眉,朝其余三人看去,“有點意思!”
第二輪比試,以人為靶,誰射落“人靶子”頭上的果子最多,便為勝者。
寧初翎看著一排的人站在五米外的地方,眉頭微蹙——每個人頭上頂著一顆只有半個雞蛋大的青果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卻又絲毫不敢展露——她現(xiàn)在真是對這個南淵國一點也喜歡不起來。
“這第二輪比試,射果子多沒意思呀!那果靶子終究還是靜止的,分不出高下?!?p> “哦?姑娘有何高見?”
“棠少爺,不如我們玩點好玩的,如何?”
半晌后,臺上嘩啦啦地又站好了一排人,不過這次果子沒有自身不保地躺在他們頭上,而是隨著他們手中的桿子肆意飛揚。
“十數(shù)內(nèi),誰能射中飄蕩的果子,即為勝者!”話音落下,寧初翎示意五米外手握繩子的四人,然后,原本只是龜速移動的果子開始了一圈又一圈的高速旋轉(zhuǎn),與風劃過,傳來一陣陣清脆的“咻咻”聲。
段之塵見狀,臉色微微泛白,往始作俑者看去——寧初翎正氣定神閑地擦拭著弓箭,臉上滿藏笑意。
棠劍盯著晃蕩的青果子看了許久,眼睛都快冒綠光了,無語凝噎地往寧初翎的方向豎起了大拇指。
“諸位,請吧!”總教頭瞧著這趣味橫生的新玩法,心中也激起了幾分波瀾,既識趣地打破了平靜祥和的氣氛,又想趕緊看到接下來激烈的競逐。
四人依言站在了各自對著的“搖果”小廝前面,肅然以待。為防脫靶傷及無辜,每對間隔稍遠。棠劍深呼吸,朝數(shù)米外的寧初翎喊道:“寧姑娘,你先,你先!”
寧初翎沒聽見,自顧自盯著轉(zhuǎn)動的果子,留心尋找著最佳的機會。
前面準備也耗費了些時間,不承想“搖果”小廝們竟然一點沒疲憊,果子的晃動速度絲毫未減——他們許是心中暗想今年終于不用當“活靶子”了,“恢復”生命的活力滿滿!
十秒在即,其余三人先后放了箭,少年的箭脫靶射向臺外一側(cè),棠劍的箭驚險射中了小廝的衣袖,而段之塵的箭繞果而過,飛向半空。
陽光和暖,眼前的果子蕩起再落下,待果子將將升至最高點,寧初翎將弓箭對著最高點下幾寸處,屏氣凝神地瞅準時機,手上彈指一放,離弦之箭如有神助,穿果而過。那小廝一個沒注意,手中桿子被帶跑,連帶自己也踉蹌倒地。
棠劍眸眼一亮,利落甩下手中弓箭,屁顛顛地跑過來,贊賞道:“寧姑娘好射藝??!今日不打不相識,實乃棠某之幸!”
“承讓承讓。今日一見,棠少爺也射藝不凡吶!”
臺上二人言笑晏晏,臺下眾人卻仍議論不休。
寧初翎看向段之塵,但見他臉色低沉,一言不發(fā)。
這時,不遠處突然涌來一隊官兵,不由分說地沖上臺將眾人團團圍住。帶頭的官差鼠眼一瞇,高聲道:“有女子置大淵國法于不顧,膽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與男子同臺比武!來人,把她們給我抓起來!”
“不可!你們不能抓她們!”棠劍匆匆上前一攔,厲聲道。
“棠少爺,你可是要包庇她們?”
“官爺,瞧您說的,我棠劍怎么會做這種事?只是她們一介弱女子,今日比試純屬切磋,不至于受牢獄之災(zāi)?!?p> “受不受牢獄之災(zāi)不是你說了算的,老子說了才算!帶走!”
寧初翎氣得面紅耳赤,正欲上前扇他幾巴掌,被段之塵攔住,“這里是京都,別再惹事了。”
“且慢!”棠江循聲從簾內(nèi)出來,疾步上前,笑容可掬道,“錢老弟,都是一場誤會,消消氣!今日是我棠家招武廷司教頭一事,驚擾了錢老弟,事后棠某一定上門賠罪?!?p> “棠老爺,不是我們不給你面子。聽聞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潑皮女子公然鬧事,我們衙門吶,不可不管。”那人扯著尖細的嗓子,一雙鼠眼卻瞧著棠江腰間的玉佩,話里話外的意思昭然若揭。
真真是世風日下,世態(tài)炎涼??!寧初翎氣得銀牙一咬,徑直上前,“本姑娘在此,如何?”
那官差聞聲微驚,定睛瞧去,“哎喲,沒想到還是個大美人兒——誰允許你在這與男子比武了?違反我國律例,帶走,嚴懲不貸!”